铃木乃希一见北原秀次、冬美和阳子,笑着就哗哗流眼泪——不是感动的,她得了花粉症。
春天到了,气温回升,花朵逐渐盛开,如同樱花前线一般逐渐由南向北推移,随即也进入了花粉症高发期——日本是花粉症高发国家,全国近一亿三千万人口,大约有两到三千万花粉症患者。
主要元凶是杉树,日本战后重建需要大量木材,于是疯狂砍树,等泥石流开始频发了才明白过来,连忙又开始种树,而杉树是一种很适合山地种植的经济树种,于是政府大发补贴,要求广泛种植,环保赚钱两不误,导致日本现在满山遍野都是这种树。
但始料未及,杉树成堆后花期一到,形成了席卷日本南北的花粉雾,结果硬生生制造出了两千多万的花粉症患者,而杉树的花期和樱花的花期相近,外加今年暖冬、暖春,杉树比往年开花又早了一些,和樱花花期略有重叠,铃木乃希一个没防备好,今天果断中招了。
她现在看起来毫无豪门贵女之仪态,穿着丝绸制作的素色浴衣——她不能穿带毛的衣物了,花粉症是种过敏反应,细毛绒会加剧病情,而且容易沾上空气中的花粉形成二次过敏,会出人命的——跪坐在那里垂头丧气,强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双目红肿,流着眼泪,顺便也流着清水鼻涕,看起来一塌糊涂。
北原秀次看着满是同情,铃木乃希平时都是满面笑容,笑起来三分娇气,三分蛮横,三分狡黠,外带一分高高在上,而现在像是刚被暴打了一顿的丧家之犬,尾巴都搭拉了,根本得意不起来了,很是楚楚可怜。
他柔声问道:“过敏的厉不厉害?”
他是在问有没有什么并发症,铃木乃希当前的样子已经很糟糕了。
铃木乃希沮丧道:“不厉害,但很难受。”
她现在恨不能将眼睛挖出来,实在痒得厉害,而且鼻涕水止不住——她本不想让北原秀次和福泽家的人看到她这种狼狈之态的,但这帮人顺着地道找过来了,她也不能关门不开,只能让到了和室招待,很后悔没逃回外婆的别墅去住,不过那里树木众多,花粉更猛,去了八成更不妙。
冬美一直和她不太对付,但看到她这惨样也不由心生怜悯,给她抽了一张纸巾擦鼻涕,但嘴上没好气说道:“知道有花粉症还要乱跑,你活该!”
铃木乃希给她像掐小鸡崽子一样摆弄,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兴致,只是郁闷道:“我以为下周才会开始,
阳子也目露同情之色,小声问道:“那最近铃木姐姐不能出门了吗?”
想来不止是铃木乃希,花粉症高发期间,日本的娱乐圈也会很消停,很多有花粉症的艺人为了保护形象和嗓子,多半都会把自己关在家里或是出国避难。
往年铃木乃希当然要躲花粉,毕竟她身体状况本就不太好,别人流眼泪流鼻涕打喷嚏差不多就是极限了,到了她这里才是刚开始,后面还有哮喘、支气管炎、持续低烧、皮肤过敏红肿、起疹子等着她
就像去年一样,她想上上学玩玩,但第一学期没敢出来,躲花粉加生病去了,折腾到了第二学期开学才在学校里露面,但今年她不能躲了,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带队参加地区大赛,比如诱拐健壮可心的老公或情人,为未来生继承人做准备,不能让和泉铃木的直系血脉到她这里就完了完……
花粉症很痛苦,她聪明但怕疼怕苦,干事总想取巧,心里是很想躲的,只是不能躲,对阳子无奈道:“出去还是要出去的,只是不能经常出去了。”
她得看空气中花粉浓度情况,浓度太高就坐牢,浓度低就出去放风。
北原秀次转头打量了一下和室,这里重新装修过,依铃木乃希好逸恶劳的性子,当然在生活上不会委屈了自己,很是豪华舒适,但仍然给人十分冷清的感觉,没多少生活气息,再想想她平时的言行,心中更是同情——她平时吃饭不肯付钱,给冬美打了一堆白条,冬美很不理解,没事就骂她,逼她还钱,但她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也不肯给钱,大家都觉得她小气,但北原秀次隐约能明白,铃木乃希是怕不能去福泽家了。
她不给钱,冬美赶她滚蛋就要亏一大笔,依冬美的小气鬼性子肯定就不会那么干了,所以她就可以继续在福泽家混吃混睡,欠得越多她越安心——她应该是很怕孤单的,极没有安全感。
北原秀次这会儿也心中怜悯起来,这铃木妖精性格再混蛋,现在也是很可怜。他直接说道:“铃木同学,你也不要躲在这里了,还是过去好了,那边人多热闹一点。”
铃木乃希沉默了一会儿,心情有点矛盾,过了会儿缓缓摇头,“不了,我想在这边。”接着又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佣人,有人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
她现在的样子自己都觉得丢人,不想这时候去福泽家了,不过北原秀次关心她,让她觉得心里有点小舒服,小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一笑鼻涕流进了嘴里,咸咸的,不得不一阵猛吸,这点笑容又给吸没了。
北原秀次叹了口气,也没再勉强她,从兜里掏出了一袋回阳丸递给她,柔声道:“这是给你准备的,算是感谢你以前多次出手相助。”
铃木乃希有些奇怪的接了过来,打开看着乌黑发亮的药丸困惑问道:“药吗?”
她从小身虚体弱,对这药物还是挺熟悉的,马上拿到鼻前闻了闻,回忆了一下确定这种没见过,不由更是困惑——他来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得了花粉症,这是治什么的?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想今天给自己,但自己今天没过去,便顺便送过来了?
“也许对强身健体有点好处,你吃一段时间看看。”北原秀次对效果也不敢肯定,没把话说满了,但冬美悄悄捅了他一下,以目光示意不妥——你配的药给我吃吃也就算了,就算拉个肚子什么的也不会太怪你,但拿给这病秧子吃,万一吃出个好歹咱们可赔不起。
北原秀次转头对她一笑,但也觉得不可不防,马上又对铃木乃希笑道:“现在就可以吃一粒。”
万一有事他在这儿也好马上处理,而铃木乃希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哭丧着脸难受道:“但我现在什么也咽不下去,我嗓子疼。”
“这样啊……”强身健体也不急于一时,北原秀次也没反对,反正他觉得这药出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认真叮嘱道:“那等你身体舒服点后,一次一粒,每次至少相隔一个小时的时间,记着,至少一个小时,不然也许有害,按时吃完,有什么不适马上给我打电话,我过来用不了三分钟。”
“吃完吗?”铃木乃希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然后看了看北原秀次的表情,发现他很认真,对这件事明显很重视,不由微微诧异——北原秀次平时性格还是挺温和的,大部分事都随波逐流,根本不放在心上,属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类型,但一但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这就说明这事儿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别人配不配合,反不反对,他肯定要一意孤行到底。
顿时她就狐疑起来,很怀疑就算现在不吃,将来也免不了给北原秀次按着硬塞,看着袋子疑问道:“这药……很贵重?对我有大好处?”
这不像是随意给的啊……
北原秀次表情还是很认真:“称不上贵重,但也许对你有大好处,不过现在我也说不好。你先吃完这二十粒看看情况——请一定按时吃完!”
铃木乃希感觉很敏锐,马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要不是事关重大,依北原秀次的性格八成就是爱吃不吃,反正我给了,而他再三强调,这事必然有问题!
她对北原秀次都认真的事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北原秀次是背着她杀出重围的强者,是她的同类,和普通弱渣是两码事——要别人给她药,她连装样子敷衍一下都不会,嗤笑一声就能扔进垃圾桶。
她马上把这袋药的重视等级提到了最高,细心扎好口子,拿在手里不放了,笑吟吟道:“我一定按时吃,直到吃完为止,你放心好了,北原老爷!”
北原秀次欣慰点头,感觉把欠铃木乃希的人情还了大半了,而且确实对她也放心——冬美脾气急躁,给多了八成不耐烦了就全塞进了嘴里,所以得由他来控制着,但铃木乃希应该没问题。
他又细心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尽量别外出,又像个老头一样啰嗦了一些饮食起居方面的忌讳,然后才带着冬美和阳子走了,准备回去营业。
铃木乃希把他们送到了地道口,然后回了自己卧室,把袋子拿到了手里,掏出了一粒药看了一会儿,觉得除了卖相好外,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犹豫了一下按了按铃,马上进来了一位女管家——这是她外婆留给她的可靠人手,她大半都安置在了这临时居所之中。
她将药一递:“把这药送去化……”
她说了一半住了嘴,将药又收回来了,而那位女管家抬头奇怪道:“大小姐?”
“没事了,出去吧!”铃木乃希挥退了女管家,觉得这样不妥——那小子态度很认真。万一事涉隐秘,被外人知道了不好。
她放弃化验药物的想法了,只是把药拿在手里看,心里疑神疑鬼——这怎么就莫名其妙给了自己这补药?
是真在关心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啊,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如果不是关心自己的话……
谋害自己肯定是不会的,自己日常在福泽家吃睡,依那瞎眼小子的头脑和杀人如宰鸡的狠劲,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哪怕半夜捂死自己再弃尸也比登门下毒强。
她闭上眼,把最近这段时间关于北原秀次的记忆画面全调了出来,分析了一会儿他的面部表情,没发现哪里有异样,而很快打起了喷嚏,鼻涕弄了一身,顿时怒捶了一下床,但马上又自嘲一笑——自己这倒霉身体真是受够了!
她一个人躲在卧室盯着药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悲,连一个能百分百信任的人都没有,直接将药一吞就咽了,然后等了片刻……嗯?怎么什么感觉也没有?
别说感觉了,这药连味道也没有……
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感觉,想了想觉得依北原秀次的为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捉弄人,生气了直接会报复,不会玩这种幼稚手段,而且刚才的态度极为认真——她决定听北原秀次的话,按时把药吃完。
她当晚吃了两粒就因为花粉症太难受睡觉了,而隔天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断断续续吃着,直到第三天中午起床才吃到了第十粒……现在她信这是补药了,完全不顶用的补药。
她随口将第十粒吞了下去,然后准备去查看北原秀次早上的投球练习录像,但走了三步,突然一股勃勃热流从她腹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