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芸爱万万没想到自己连蹦带跳,兔走蛇行,将一身所学发挥的完美无缺,尽了全力最后竟然被抓了个现形,张了张嘴,一时无话可说——这怎么解释自己趴在花廊顶上?
乘凉?晒太阳?行为艺术?
北原秀次更觉得她形迹可疑了,不过看了看周围的楼提醒道:“先下来吧,被风纪委员会的人看到,会被扣风纪分的。”
日本高校对这些很重视,在走廊里跑跳打闹都不行,认为即危险又失礼,更别说爬到花廊上面去了。
他说完自己先下去了,他也不想给弄去风纪委员会挨训,而安芸爱直接从花廊上跳进了花廊内,落地十分轻盈,腰身舒展,颇有美感。
北原秀次忍不住挑了挑眉:“安芸同学身手不错嘛……”
这是练过的,普通女生别说从两米多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了,估计往下看看都要苦着小脸伸手等人抱抱。
安芸爱努力维持仪态,别让自己小脸太红,低调谦虚道:“这没什么,我学过一点艺术体操和柔道……”
她嘴里说着话,脑筋急转,想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趴在花廊上还撅着屁股,但真想不出来……这也太难解释了,这男生是怎么回事,正常人该想不到自己会从花廊顶上跑才对啊!
她站在那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理由,不由自主就瞄到了北原秀次胸前的衣襟上——要是现在突然用十字捉襟法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切入他的右足侧,沉腰下蹲绊腿直接用“背负投”技法将他猛摔在地上,能不能把他摔失忆了?
好希望他突然能失忆了啊!
安芸爱做为一名完美少女,自然不能像是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是学过几年柔道的,但和她的料理技艺一样,也是业余级别——没入段,目前是女子红带,也就是无段九级。
柔道白带最低,代表空白一片,算是菜鸟;黑带最高,和白相对,代表技艺娴熟,算是老鸟,那依安芸爱的水准,她起码也能混个高级菜鸟,但她也就只敢想想,真摔那也不可能。
她在那里谦虚起来没完了,而北原秀次有些后悔夸她了,感觉她这是在低调炫耀,等她换气时赶紧又老话重提:“安芸同学在上面干什么?”
他肯定要问清楚,他在【冥想战】中因中了埋伏被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感觉颇为糟糕,算是心理阴影,而且他现实生活中也不能说手上多干净,对被追踪、被埋伏、疑似暗算的事十分敏感,可以说有轻微被害妄想症。
这都被问第三次了,安芸爱不答也得答了,她努力微笑道:“我正准备去职员室。”
“从花廊顶上走吗?”北原秀次半个字也不信,这也没听说东京高校那么宽松,由着学生可以做危险的事。
安芸爱迅速判断了一下当前情况——是直言相告还是装傻充愣。
直言相告就代表着老爸的期盼八成要化为泡影了,装傻充愣的话……自己大概终身在北原秀次眼里就是个智障天使了吧?
她在那里纠结了一会儿,低头轻叹了口气,有些可怜地说道:“北原同学,我想和你说说话,但在班里不方便,所以听说你要去职员室就追了过来……”
她真的是没招了,怕班里的同学误会她,不敢在班里和北原秀次多说话,但不在班里又找不到什么机会,北原秀次和乌龟成精一样基本不动弹,真的很无奈。
而北原秀次猛然警惕起来,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这话他不是骗人的,虽然现在两个预备女友都没转正,但预备女友在他看来和女友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他得先声明自己名粪有花了,可不想搞些猫三狗四的事,最后弄出了狗血连续剧的剧情。
安芸爱眉头一拧,心里有些不痛快——她又没那个意思,但就算没有那个意思看到男生畏之如虎,只要是个女生就痛快不起来——但她忍着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交往对象了,北原同学,我只是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为什么?”北原秀次一定要弄明白,直接问道:“我看安芸同学人缘很好,交朋友应该不难,为什么要找上我?”
他虽然不太掺和班里的闲事,但也不是眼瞎了耳聋了,安芸爱在班里其实很活跃,对班级事务挺上心,想来二年级搞不好她就是B班女生代表了,也就是女生班长。
她不可能落到没朋友会被人嘲笑的地步——日本高校很怪的,没朋友会被笑话瞧不起,独行侠基本全是倒霉蛋,所以专门找他完全是没必要的事。
安芸爱说开头也就破罐破摔了。她对普通人那是有心理优势,感觉可以很轻松就维持女神、天使的形象,但面对北原秀次就有矮了一头的感觉了,莫名委屈道:“因为我有事想拜托北原同学,但怕北原同学不答应。”
“是什么事?”
安芸爱把老爸的拜托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然后轻吸了一口气,小手捧在胸前,认真问道:“北原同学,可以吗?我知道这是很无礼的请求,但我父亲真的很喜欢他的工作,他认为你技艺精湛,很了不起,盼望能跟你学习一下。如果你能帮到他,那可不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帮帮他?真的真的拜托了!”
接着她强调道:“我父亲会付报酬,不会白白耽误北原同学的时间,而且北原同学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她一副祈祷的姿态,再给她插上一对翅膀就可以比着画幅叫做《神圣祈祷天使》的油画了,神态语气都十分诚恳,而且更重要的是孝心可嘉,明明是很为难的事,为了老爸还是硬着头皮来求人了,这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来说,真的可以算是很懂事了。
北原秀次连连点头,心中颇为欣赏,然后一口拒绝了:“抱歉,安芸同学,我没有什么酿酒密法,应该是你父亲误会了,而且最近我也没有时间再酿一次,所以……真的很抱歉。”
如果是一点顺手而为的小事,他倒真不介意帮一帮结个善缘,但这要持续一个多月,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他有时心挺软的,但也不是老好人的脾气,别人找他帮什么忙也答应,不过终归还是有些心软,又好心补充道:“我是按《精工味淋》、《日本山海货杂记》、《风物产杂记》这三本书中记述的工序完成的酿酒,其中略有改进,如果你父亲有兴趣,可以翻翻这几本书。”
味淋也叫甜米酒,但实际上不是,甜米酒度数一般都比它高。它其实是日式料理中的重要调味料之一,酿造工序基本和清酒一致,仅就是静置那一步时反而要往里面加米酒,阻止发酵反应产出更多酒精,以最终得到酒精度数极低但可以有效去除海产品腥味的一种料理用酒!
北原秀次觉得看这三本书未必对安芸英助有多大帮助,但他也就仅能提供这些了,希望可以对他有所启发,总不能因为安芸爱态度诚恳的这么求一求,他就得把【完美的酒曲】白白送给了安芸家。
做人嘛,与人为善是对的,但该说“不”时就要说“不”,一味怕得罪人也不行,只能自己把握分寸——他没责任也没义务帮助安芸家,这种事只能说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
安芸爱默记下了三本书名,但还是再次楚楚可怜地请求道:“真的不行吗,北原同学?”
和她预料中的一样,和北原秀次没交情的话,这男生不是那么好说话,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了,她也就只能厚着脸皮硬求了——她没有多少求人经验,感觉超级难堪,但她也希望她父亲事业能更上一层楼。
她的表情有些幽怨,就算是无心的,仍然让人感觉不帮她颇有些负罪感,但北原秀次拿定了主意真是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仍旧轻轻摇头:“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时间……安芸同学要没别的事,下川老师还在等我,我要去职员室了。”
求成这样已经是安芸爱脸皮厚度的极限了,眼见完全没戏了,她态度反而坦然起来,只是微带遗憾的在胸前轻轻摆手:“那好吧,浪费北原同学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失败了,她心中反而一阵轻松。楼跳了,墙爬了,尽了最大努力了,只能向老爸回去报告这个坏消息了。
北原秀次微微低头致意:“没关系,回头见了,安芸同学。”
说完他就拍拍屁股继续往职员室走去,而安芸爱见他转了个弯后才叹了口气,四处瞧了瞧,开始整理起了花廊的叶子藤蔓——形象要保持好,人设不能崩,万一有人看到自己在花廊顶上跑了,回头可以解释成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是在修整花廊。
北原秀次转过了花廊弯角,回头看了一眼看不到人了,掏出手机给铃木乃希发了一封邮件,把这事简单一说,拜托她去摸摸安芸家的底子——小心行得万年船,安芸爱的话也不能全信,还是再打听打听比较保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想细点多提防一下没坏处。顶多被人笑话两声胆小如鼠,有被害妄想症,但那又不会掉块肉,根本没关系。
铃木乃希邮件很快回复了过来:“素烧天妇罗!”后面还跟着一个得意的表情,再后面是个吐舌头的表情,再后面是头吃东西的小猪,反正乱七八糟的一大串。
铃木乃希挺喜欢玩这些电子设备的,很赶潮流,而且这妖精干点什么事都要讨价还价一番,这是晚上想点菜了,而北原秀次随手就回了个“好”字。在一起待久了他也习惯了,反正铃木乃希现在也改好了不少,不再娇横到事事就狮子大开口,贪心到想着把人一口吞掉了,那只在这种日常小事上冒点娇气,他不在意。
他把这事移交给铃木乃希处理便丢到脑后不管了,要是安芸家真没存好心,铃木乃希别看冬天像条病猫一样半死不活的,但她本身真不是善茬,估计有一百种办法折腾死安芸家,不必他再插手——没事当然最好,反正铃木乃希整天也没点正事,属于不用白不用的家伙。
他一路进了职员室,向下川问道:“下川老师,您找我?”
下川一抬头,见是北原秀次,连忙笑道:“北原来了啊,稍等!”他把手上的事忙完,然后就引着北原秀次进了学生指导室,让北原秀次坐到了沙发上,还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坐下关心地问道:“好久没和你聊聊了,完全适应名古屋的生活了吗?打工还顺利吗?”
“适应的很好,打工也很顺利。”
下川连连点头,“那就好,好就好。”这只是开场白,接着他又关切地问道:“生活上的事没问题,那学习上的事北原你肯定也没问题,不过马上就要重新编组了,这是关系到一生的紧要关头……那个……听说最近北原你和C班的福泽同学走的很近,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