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平均气温27摄氏度,算是比较舒适,但午后还是略有些闷热的,毕竟还在残暑的范围之内,不过离立秋已经不远了。
今天是周六,只上半天课,吃过了午饭北原秀次就坐在屋檐下看着阳子浇菜——应该清晨和傍晚浇比较科学,但家里也没指望着这些菜过活,顶多吃个新鲜,阳子喜欢玩就玩呗,懂不懂的没关系!
说真的,做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阳子才十岁能种出苗来就算不错了。
阳子很专心,戴着一个有些旧的大草帽,这是她刚搬来时从小仓库里翻出来的,刷了刷就戴在了头上,防止种菜时把自己晒黑了。
她挺乖的,但也有点小臭美,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点时尚相关的杂志。这爱好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她那个妈妈本身不学无术,靠脸吃饭,家里能有的书籍大概就是服饰店免费赠送的商品目录和一些讲叙如何穿着打扮的杂志——她大概是看着那些玩意儿长大的,而且女孩子嘛,不管大小,喜欢漂亮衣服、可爱包包都算正常。
至少北原秀次觉得挺正常的,更何况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这也算门本事,有这兴趣爱好将来也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发展,比如当个服装饰计师、时尚杂志编辑之类的,也都是正经职业,干好了也相当有发展前途。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明亮光线下的小小阳子,她这段时间长身高呢,估算这近半年下来大概能长了五厘米,应该是女孩子发育期比较早的原因,也有可能这段时间营养跟上了。
她的发丝还是一样丝滑,不过乌黑靓丽了许多,草帽下露出的几缕好像会反光了,而且小腮上也有了血色,出现了健康的红晕,和刚认识她的时候变了个样子,不过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仍然显得超级甜。
北原秀次面露微笑,觉得自己干得不错,至少没饿着阳子,没让她有可能长成冬美那种小萝卜头。
百次郎跟在阳子身边,依旧忠心耿耿。它应该快一岁了,不过体长到了六十多公分就不怎么增加了……可能是品种的原因,就是那种长不大的狗?不过很肥了,这家伙也没个正经事儿,天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狗命活成了猪样,但这皮毛油光锃亮的,狗脸一抬仍然笑得非常谄媚,出门经常卖萌逗逗小姑娘混点吃喝。
不过快到秋天,这货应该会换毛吧?是不是应该禁止它进屋子了?弄个一屋子狗毛肯定很闹心。
北原秀次正坐在那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考虑是不是该弄条狗绳把百次郎栓起来了,而阳子转头间看到了北原秀次坐在那里,微微有些困惑——她很少看到北原秀次懒洋洋坐着不动弹的,她的这个欧尼桑精力相当充沛。就算在家里,如果不是在学习,那肯定就是在干家务,不然就是对这租来的屋子进行修修补补,非弄得整齐好看一些不可,反正不可能闲着。
这太让人闹心了,又赚钱又干家务的,让人压力好大。
她放下了长柄木勺,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泥点,然后才冲北原秀次甜甜笑问道:“欧尼桑,怎么了?”
会不会有心事,是不是解语花妹妹上线的时刻到了?是不是终于轮到自己展现温柔的一面了?
北原秀次回过神来,伸了个懒洋,笑着说道:“没什么,在等你浇完菜。”
阳子更奇怪了,走过去试探问道:“有什么事吗,欧尼桑?”吃过了饭她没抢过北原秀次,碗被洗了,她就出来浇浇菜,转悠着找点事干,还以为北原秀次这没打算去纯味屋,大概会留在家里看书——这种算是学习宅吧,只要没事放了假也不出门。
“打算陪你出去逛逛,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阳子想了想,摇头甜甜笑道:“没有哦,欧尼桑,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一个人就很好……还有百次郎陪着我呢!”她也很宅,对出门找别的孩子玩不太感兴趣。
而百次郎站在她身后上下摇着尾巴(老毛病了,搬了家也没治过来),连连点着狗头,表示二号主人不必担心,我会守护好一号主人的。
北原秀次眼里没百次郎,这货屁事不顶,只是冲阳子温柔笑道:“不行,今天特殊,我得陪着你……平时也没好好陪陪你,不生哥哥的气吧?”
阳子甜甜笑着说道:“我不可能生欧尼桑的气,永远不可能!欧尼桑最好了,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欧尼桑更好的人了,阳子现在已经超幸福!”
她这是实话实说,这样的生活她过一辈子其实真没意见的。
北原秀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孩子真是好满足啊,这种普普通通的生活竟然能说出超幸福这种胡话——他不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心酸。
不过阳子想了想,又迟疑着问道:“欧尼桑说今天特殊?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吗?”她没想到别的原因,但自己生日似乎也不值得太重视吧?
北原秀次笑道:“没错,过完了今天,阳子你就算是12岁了!”11周岁,按他老家的习俗,那就是12了。
阳子惊喜道:“欧尼桑真要给我过生日吗?”
北原秀次柔声道:“一年才一次,当然要好好过。”他自己的倒无所谓,但孩子的不好轻忽,快乐童年必须有美好的生日庆祝记忆。
上辈子他没过过几个生日,想来阳子应该也差不多。她以前那个妈妈就不像是能给女儿好好过生日的样子。
阳子一双大眼睛都笑眯了,甜甜笑道:“谢谢你,欧尼桑!”她早不需要和北原秀次客气了,相依为命中也没客气的必要,但还是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其实她记忆里就没有过生日的印象,或者该算有一次,五岁还是六岁时,她妈妈给过她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让她自己吃,然后就睡过去了,但她记得蛋糕很甜,留了一半给她妈妈,但她妈妈怕胖,骂了她一顿直接丢了,以后也没给她再买过。
不过那就算是少有的幸福时刻了。
更重要的是,她都不知道北原秀次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生日,她根本也没提过——也许只是偶尔看过一两次学生手册便记住了,这代表着很重视。
她虽然在笑,但鼻子却有些发酸,连忙又甜甜道:“那我去买个蛋糕,还有买些饮料,然后再买点肉……”
她准备好好和北原秀次吃一顿,她认为的过生日就是这样子了,而且北原秀次晚上还得去打工赚钱养家,那就要尽量赶在四点以前吃饭,时间还是有点紧的——她现在学着做菜呢,就是北原秀次不太在家里吃饭,就算在家也很好伺候,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抱怨,让她成就感有点不足。
她转身就要带着百次郎去购物,而北原秀次一把拉住她笑道:“今天你生日,这些事不用管,而且蛋糕不用买,我已经做好了,一会儿你冬美姐姐就会带来,食材我也让她代购了。”
他是有手艺的人,在纯味屋自己烤了一个,真材实料,份量超足,过会儿由小萝卜头带着弟弟妹妹们运过来——主要是雪里也要来,份量不足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万一到时她一激动把蛋糕一口吞了就太尴尬了。
“那我……”阳子必须给自己找点儿事干,不然她不安心,但刚开了口就听到了院门被敲响了,而北原秀次有些奇怪,没说要这么早来啊!
不过福泽家那一帮子基本没省心的,闹起来最后冬美没办法了早跑来也有可能,他直接过去开了门,而门外是个不认识的成年男子,直接鞠了一躬,将一个礼物盒子交给他,客气道:“北原桑,您好,这是大小姐给阳子小姐的生日礼物,还有口信。大小姐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想那天应该让阳子小姐担心了,祝她生日快乐之余,也顺便表达一下歉意。”
阳子有些怕生人,根本没过来,远远看了看礼物盒子,发现包装相当精美,缎带成花亮纸为衣,而北原秀次迟疑了一下,这人口中的“大小姐”应该就是铃木乃希了。
这铃木乃希气量很大啊,还以为两个人绝交了,以后就相逢陌路,见了面连招呼都不用打,没想到她大概还是念着自己救了她一次的人情,还把阳子的生日记在心里,特意送了礼物过来——倒也不算违背了约定,她人没来。
至于口信的意思,应该是她没生气,以后普通相处,同学关系,大家不是仇人?
虽然不想打交道了,但也没必要矫情到死活不接受,让她手下看笑话,更显得自己极小气,最多看看太贵重的话,那就让内田雄马再给她捎到棒球队好了。
今天是阳子的生日,必须以欢快为主,而且估计礼物不会太离谱,至少听口信来说,那位大小姐开始正经起来了,不再瞎胡闹了。
北原秀次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礼物,也没再多说多问,只是向那名男子道了声谢,对方也没多留,直接开车走了。关了门后,北原秀次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发现系统显示标签就是应该不会是炸弹或是恶作剧,而阳子好奇的看着盒子,轻声问道:“欧尼桑,这是谁送来的?”
北原秀次把盒子递给她,虽然肯定是看他的面子,但毕竟是给阳子的礼物,笑道:“一位……一位同学,就是上次我回来很晚那天,和你说过的那个出了车祸的同学。”
阳子记起来了,那晚她吓得不轻,先是找不到了北原秀次,回头连冬美也找不到了,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她抬头向北原秀次问道:“那我该收吗,欧尼桑?”
人没来,好像还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似乎和欧尼桑关系一般般的样子,这是借自己生日答谢欧尼桑的帮助吗?
“先看看是什么。”北原秀次笑道。
要是普通礼物的话,那就是传达一份善意,算是表明她的气量,如果是特别贵重的财物,那就是又开始作妖了,直接还回去。
阳子拿着盒子犹豫了片刻,她没拆过这种东西,但很快就鼓起勇气拉开了缎带,剥开了彩纸,打开了盒子,最后掏出了一个零钱包——斑点狗头但很奇怪的造型,不过相当可爱,可以挂在书包上,也可以套在手上,小女生专用的,不过这个看起来格外精致。
北原秀次松了一口气,这小东西就是普通人情往来了,没什么关系。这东西不算钱包,或者该说是只装硬币的钱包,日本从1円到10000円硬币都有——万円硬币很少见——平时买东西一找就是一大堆硬币,而硬币一多就是放到钱包里也难受,各种鼓,很难看,所以女生基本人手一个零钱包,而男生一半一半吧,主要是男生可以塞兜里,但也是走路直响。
阳子一看就很喜欢,十分惊喜道:“好像是ESAR-RA的YOHO汪酱!”她反过来仔细看了看背面,又摸了摸材质,还把狗耳朵翻出来看了两眼,更惊讶了,“是正品!”
北原秀次不懂这些,问道:“很贵吗?”
阳子犹豫道:“价格不好说的,欧尼桑,只能说很稀有,一般人买不到,我只在杂志上看到过。ER店里要卖的话,七万円左右,中古店卖得反而更贵,要二三十万円。”
北原秀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狗头小包,这什么情况?这巴掌大小的东西合人民币四千块?还正品店里卖得便宜,二手店反而更贵?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对这些真不懂,他对穿衣的要求就是整洁保暖,实用为主,而阳子望着他再次询问道:“我该不该收下,欧尼桑?”
北原秀次看她有些爱不释手,知道她其实是喜欢的——她就是喜欢这种时尚的小物件,将来长大了条件好了,绝对时尚女郎一枚,但北原秀次也相信自己说一声不收,阳子放弃也会毫不犹豫。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漂亮东西,平时看看杂志就挺乐的了,从没打算真去买过,倒是有时会自己画画衣服什么的,只是北原秀次也分不出她画的好不好,但看着挺舒服的——他这种直男审美外加时尚迟钝能觉得舒服,那大概应该不太行吧!
时尚这东西是正常人越觉得怪才越有价值吧?
北原秀次想了想,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笑道:“收下吧,生日礼物不要紧。”
“那……要是收了回头我们要不要还呀?”北原秀次答应了,阳子反而犹豫了。她现在管钱管帐,家里的钱都快被她攥出水来了,感觉掌握着北原秀次的血汗,轻易不舍得花,真是一円硬币都想竖着锯开当两枚用——其实现在家里条件已经很好了,但她居安思危的思想很浓,拼命存钱,和小松鼠准备过冬性质差不多——要是收了回头要买个差不多钱的东西再还人情,那她感觉还不如不要呢,由她出面用个太贵重不敢收当理由还回去就行了。
北原秀次笑道:“没事,阳子,留着玩吧!”
也行吧,铃木乃希应该也是下了心思的,依她的经济条件,以及她外婆去世前周详的准备,手头应该相当宽裕,虽然不太可能直接开辆跑车送来当礼物,但弄点珠宝首饰应该轻轻松松,眼下明显已经考虑过这边会不会接受的问题了。
虽然还是有点小贵,不过对她来说可能也就是在路边小饰品店买了个布娃娃的性质。真买个五百円的娃娃,估计她送也送得闹心死了,又该想这边会不会认为她在侮辱人之类的……
土豪也不容易,这样就算是马马虎虎吧!
阳子很听北原秀次的话,见他肯定了也就放下了那份担心,笑眯眯拿着零钱包细看——她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件奢侈品。
她玩了一会儿,又给北原秀次讲了讲这东西哪里值这么多钱,刚喜滋滋收起来,门又被敲响了,雪里隔着门欢快叫道:“秀次,我们来了!”
北原秀次笑着去开门,这些家伙果然在家里待不住,早早就跑来了,而雪里背着一个大包提着一个大盒子当先冲了进来,夏织夏纱紧随其后,一齐叫道:“阳子酱,生日快乐!”
夏织夏纱接着转头又冲北原秀次酥声求道:“欧尼酱,明年你也给我们过生日好不好?”她们那个大姐给过生日,买了个蛋糕发了个红包就把她们打发了,请朋友到家里来玩都不行……没这边好啊!
北原秀次还没答话呢,冬美进来就是一人一下,不高兴叫道:“给你们过就不错了,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屁股后面跟着摇摇晃晃的秋太郎,再后面是静静微笑着的春菜。
她们全家出动,另外还有内田雄马和式岛律也会来,不过他们应该是会按点来的,而阳子也没朋友,基本就这些人了。
雪里抱了抱阳子,然后就看向了百次郎,而百次郎正拔腿准备开溜呢,被雪里的目光锁定了后犹豫了半秒,直接老样子歪身躺到,露出肚皮给雪里看,同时狗脸谄媚的使劲笑。
雪里蹲下看着它,抹了抹嘴巴,乐呵呵道:“汪酱,你越来越肥了呀!”
百次郎笑得狗嘴都快咧到狗耳朵了,身子还一个劲缩,尽量让自己的肥膘别露出来——它第一次见雪里就很怕她,有种遇到了森林猛兽的感觉
夏织夏纱也凑过来逗百次郎,她们挺喜欢狗的,就是冬美不让养,秋太郎也咯咯笑着伸手乱摸。冬美站在北原秀次身边搭拉着眉毛看着,北原秀次奇怪的望了她一眼,笑问道:“你不去摸两下?”
这小萝卜头还是挺有少女心的,一般少女都会喜欢小狗小猫吧?怎么不上去逗逗?百次郎这货也就这点用了,基本靠卖萌为生。
冬美没答,反而问道:“厨房在哪?”北原秀次整天在她家里出出进进的,她却是第一次来北原秀次家,准备把食材和蛋糕送去厨房去后也在这里好好逛逛。
“那边。”北原秀次一指,他这里就一个小院子,也用不着带路,冬美拿下雪里背着的大包袱,又提上盒子就直接去了,而北原秀次向春菜笑问道:“你们大姐不喜欢狗吗?”
北原秀次不是外人,春菜直接静静答道:“不喜欢,好像大姐四五岁时被狗咬过,那以后就很讨厌狗了。”
“咬得厉害吗?”北原秀次吃了一惊,这么倒霉?
“不厉害,那狗冲大姐叫,本来也没事,但大姐很生气就踢了它一脚,然后就被咬了。后来妈妈带大姐去打疫苗,大姐怕打针,哭了个稀里哗啦,回来后更生气了,拿着针筒去扎那条狗报仇,让它也尝尝打针的滋味,结果又给咬了。”
北原秀次下巴一声脆响,差点掉下来。这死萝卜头真是个人才啊!
简直从小就是个人才!
他赶紧问道:“然后呢?”
春菜望向了雪里,“大姐又哭着回来了,二姐生气了,好像偷偷跑去让那条狗给大姐道歉,应该是……没谈拢吧?她把那条狗打了一顿,还把人家的狗绳咬断了,拖了那条狗回来非让它给大姐道歉不可,在家里闹得很厉害,后来我父亲发现了,把那狗又给邻居送了回去,还道了歉。好像邻居也挺不好意思的,要把狗送到乡下去,我父亲没让,说是大姐太顽皮,不怪那条狗,不过那狗以后见了二姐很怕,见了我们家的人都不太敢叫了。”
春菜也不觉得丢人,反正她大姐二姐现在也是这样子,北原秀次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差这点了,“那时我才两三岁吧,和秋太郎差不多大,都是妈妈以前说的。”
北原秀次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小萝卜头了,无语了片刻,感觉这货从小就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管了,笑道:“走吧,春菜,给我打下手去!”
春菜精神一振,低头道:“是,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