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说一个“八十年前”,可能没多少人会在意。
可是荆红命和胡灭唐不一样,他们是看过红一号文件的人。
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那就是,八十年前,烈焰谷轩辕王告知岳擎天一段秘密,由此引来众人关注李南方的出现。
现在,袁老道竟然也提到了同样的时间点。
那么这两方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荆红命慢慢将目光抽回来,重新放在袁老道的身上,轻声问道:“袁珂道长,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自己早在八十年前就该死了?”
“荆红局长,我刚刚说过了。
袁家祖训当中明确提到,‘六十代后,无人可用,不可有后’。
袁家的第六十代子孙就是我。
而祖训上记录的最后一个日期,就是八十年前,戊寅年、丁卯月、甲子日。
那年我八岁,就该随父辈一起,死在这五行克制阵法之内。
只是,我的父亲不忍让我和他们一起惨死,便想方设法保住了我一条命。
可惜。
命虽然保住了。
我却在那个时候,也受到了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袁老道说着话,慢慢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腿中间。
周围众人猛然一惊,似乎是已经猜想到了什么,他不会是——
“袁珂道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您不用勉强。”
荆红命轻声一句话。
袁老道沉默片刻,再抬头时,却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谢谢荆红局长关心了。
刚才就已经言明,大家坐在这里,都是为了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所以,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更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想告诉荆红局长的事情。”
袁老道的情绪缓和。
众人也是稍稍放心。
荆红命点点头:“袁珂道长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随着荆红命的话音落下,焦点重回袁老道的身上。
所有事情起因,全在袁天罡留下的袁家祖训。
其中最后一个日期,是在八十年前。
那时候的华夏,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遭遇东洋岛国的侵略。
1938年4月,东洋部队全面侵华的第二年。
三十多万侵华东洋部队在华北沦陷区集结,由当时的统领土肥原率队,从东向西攻打华夏腹地。
蒋系手下的20多万中、央军和东洋部队,在徐州交战一个多月,最终失败得一塌糊涂。
华北沦陷,从此开始。
眼看东洋部队就要侵入华夏腹地,蒋系孤注一掷,决定“以水代兵”。
什么是以水代兵?
就是在花园口开挖黄河堤坝,致使黄河决堤洪水泛滥。
用洪水去阻挡东洋部队的侵略步伐。
滔天洪水肆意横流,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恐怕也不亚于上古时期的天河水从天而降了。
黄河被人为决堤改道,形成大片黄泛区。
近百万人或饿死,或淹死,简直比之前发生的南京大屠杀,还要惨绝人寰。
百姓遭难,生灵涂炭。
但是,这一招也确实延缓了东洋侵华的脚步。
土肥愿的部队被洪水逼迫得不停后退,从河南境内一直撤退到鲁北东省地区。
眼看战事不利,当时的东洋部队将领当中,就有一些专研中国古代历史的人,向土肥原建议以华制华,用华夏治水专家的办法,去治理华夏人制造出来的洪水。
那位华夏通的东洋将领,名叫上岛协和。
而上岛协和口中所说的华夏治水专家,其实就是禹王。
上岛协和告诉土肥原,华夏禹王在几千年前治水成功,肯定留下了治水神器,只要把这治水神器从地下挖出来,便可以阻断洪水,使部队继续开启侵略步伐。
谁也不知道那个上岛协和是怎么想的。
但是这狗东西显然要比许多其他外国人,更加了解华夏的风土人情。
否则,也不会想出来这么一个如同‘祭拜河神求风调雨顺’、‘祭拜龙王求雨’的怪招。
偏偏土肥原还信了他的话。
真的派出一支部队,在上岛协和的带领下,去到了大禹治水故里禹城,开挖治水神器。
当时这座小县城总共才不过十几万人口。
无论老幼妇孺,全都被东洋人抓起来四处挖坑。
十几万人啊!
被区区不过几千的东洋兵控制住,想想,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
当时,袁珂老道和他的父辈正巧就在那里。
因为那一年就是祖训当中所标注的最后一个日期。
他们早就提前来到青山和禹城交界的位置,守护五行克制大阵。
随着袁老道的讲述,周围众人已经很难表达心中的震惊了。
之前,只是单纯提到袁家祖训里,记录了一些日期,这还不足够让人感觉出来什么。
但是当事实进行印证的时候。
就不难发现,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袁天罡——一个一千四百年前的古人。
竟然早就算计到了,千年后,华夏、不确切的说是,禹王鼎埋藏地点有可能遭遇的一场劫难。
这种事情,谁能解释?
袁家的子孙,早早去了那里,又碰上了东洋部队。
这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袁老道这次终于没有废话,直接讲了出来。
“那年我八岁,记得非常清楚。
残暴的东洋兵,将那些反抗的人和不能干活老幼妇孺,全都驱赶到一处地方。
用这些生命,来练习他们的杀人技巧。
他们用杀人当做游戏,进行比赛。
死者不计其数。
遇上这种事情,我袁家人虽然身怀绝技秘术,但也没办法徒手杀干净数千东洋鬼子,硬抗他们枪炮。
父辈们私下里一商量。
决定利用先祖留下来的五行克制大阵,抗击这些侵略者。
其实他们所要找的什么‘治水神器’,就是禹王鼎。
我袁家人知道禹王鼎在哪,更知道如何进入阵法当中。
父辈扮作苦力,装成意外挖出地‘洞’的样子,引起那些日军的注意。
然后,把他们的主力部队全都带进了阵法当中。
我年纪小,没有一起过去。
而是被当做人质,关押在了东洋部队的兵营里。
我不知道在地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七天之后,我的父亲和大伯在十几个日军残兵败押送下,从地底下走了出来。
而其他人,再也没了踪影。
几千人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我袁家人也只剩下了我们三个。
在面对留在地上的那个日军将领的时候,我的父亲和大伯奋起反抗,拼死搏杀,杀光了仅剩的东洋兵。
却是让那个上岛协和逃走了。
而他一起带走的,还有我们袁家世代相传的一本天罡先祖手著——《三世相法》。
父亲和大伯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追下去。
他们只是救下我之后,又带着我重新进入了五行克制大阵当中。
在那个黑暗的地洞里,父亲和大伯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而这个时候,大伯猛然拿出祖训,指着上面的那句‘六十代后,无人可用,不可有后’,发疯似的狂笑。
一边说着什么先祖料事如神,一边要按照祖训规定杀了我。
从此,让袁家彻底无后。
我当时害怕极了,想着父亲能救我一命,可万万没想到,我的父亲竟然也说要遵从祖训。
那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
父亲手里拿着从东洋兵手里抢来的刺刀,一步步走向我。
那锋利的刀刃,当时距离我的脖子也就不过一公分。
我吓傻了,甚至连哭闹都忘记了,只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死在亲生父亲手中。
谁知道,下一刻,父亲猛然挥动刺刀。
我就感觉双腿剧痛难当。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我看到父亲托起我来,从地洞口把我给扔了出去。
然后,他掏出一颗手榴弹按在了地洞的入口处。
那是我看到父亲的最后一眼,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睡在了一位老中医的家里。
我腹下少了一样东西。
后来,我被那个老中医治好,在他的抚养下长大。
几十年来,一直生活西梁山里。
我袁家自古流传下来的技艺典籍,被东洋人抢走,其他著述也都随着父辈的死去彻底消失。
我所会的东西,都是八岁之前记住的那些。
虽然只是袁家一脉传承微小部分,但在现代社会也足够做一个玄学大师了。
祖训也早就随着大伯的死去而遗失。
但我始终记得那句‘六十代后,无人可用,不可有后’。
这么多年,我终于想明白了。
其实,天纲先祖早就推衍出来袁家的遭遇。
他所说的不可有后,其实不是不可以有,而是不会再有。
整整八十年,我都是苟延残喘活着,本以为就那么在西梁山里死了得了。
直到那一天,一个人进了西梁山,找到了我。
那人就是你们所说的迪库扎。
他给我带来的东西,除了一条断腿之外,还有的,就是我袁家遗失了多年的《三世相法》。
也是看过先祖的《三世相法》,我才终于明白。
我能活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还要为先祖偿还一笔债,就是——”
袁珂老道说到这,突然顿住,转头看向了大长老。
两个老头相视一眼,全都是露出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只可惜,这笑容对于荆红命等人来说,意义并不大。
关键是,袁家人的遭遇。
还有这其中提到的一个东洋人——上岛协和。
看过红一号文件的龙腾四大鸟人,怎么会忘记这个人。
就是这家伙带领了一队东洋武士,在八十年前前往烈焰谷,才引来众人现如今对李南方的关注。
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在了烈焰谷里。
那么他所窃取走的《三世相法》又是给了谁?
为什么会在八十年后,落在了迪库扎、不,确切的说是落在了林康白的手里?
人死了,没有答案。
但是也不难猜到,林康白在疏勒古城,绝不仅仅是挖到墨玉玉石,更是挖出来了个天大的秘密。
多想无益,关键是此刻。
荆红命和胡灭唐齐齐起身,朝袁老道敬了个军礼,振声说道:“袁珂道长,请接受我对袁家先辈最真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