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梦想破灭的那天。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他成为圣堂骑士团长的那天,当时已经是大神官的盖尔特=邱吉拉告知了他一切的真相。
对于坚持“要替勇者保护好一切”而钻研至今的哈里森而言,那是梦想终结的瞬间,也是面对残酷的现实呕心沥血的人生开始的瞬间。
明面上,圣堂教会的历史建立在勇者之上。
而其背后,天下无敌的勇者也不过是世界系统的一部分。
不说好坏。只是作为参政者必须要有这个概念。
若是出现的勇者是恶人?
若是勇者堕落了?
若是勇者横行霸道?
勇者给世界带来的影响太过巨大了。若是有什么万一,世界必定会陷入混乱——甚至损害到“世界观”,引发“大破局”导致整个世界崩溃。
为防止这些事情发生,知道真相的人有义务去正确引导转移者成为勇者。
……有时甚至需要暗地里将他们处置。
这工作很不好受,可必须有人去干。否则世界很容易陷入不安定的局面。
所以,这个时代发生的勇者降临已经无法应付。
站在哈里森的角度,这近乎一连串的噩梦。
转移者的数量前所未有,已经超出了圣堂教会可以控制的范围。在此之上,出现的地点还是距离帝都最为遥远的边境之地,无法立马做出反应。当哈里森以最快速度赶到艾贝努斯要塞的时候,已经有半数的转移者各奔东西。
让勇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引发骚乱从各种意义上都有很大问题。原本他们必须控制好转移者的行动,避免这个状况。可结果,已经有60多人分散世界各处。
哈里森头疼不已,但是灾祸还没有结束。
正当他们要展开无望地搜查工作时报告送来了,人类最大的要害之一、奇利亚要塞由于转移者们为了回归原本的世界引发的暴动而遭到毁灭。还得知已经确定对这个世界而言堪称危险的怪物使有两人。他们不得不花时间去控制消息的风声。在这期间,转移者们在各地惹事生非,引发了假勇者骚动。转移者们造成的问题让他们疲于应对,分身乏术。于是不得不采取立竿见影的方法——或者可以说是,太过冲动的办法。
如果,到来的转移者只有真岛孝弘一个人,即便他是怪物使也能对应地更加稳妥。可惜,现实并没有给哈里森那么多时间。
“对不住。”
盖尔特和哈里森道过一次歉。
盖尔特是比哈里森更加合格的“世界的守护者”、“世界的管理者”。他观测容易偏移的世界天枰时的眼神不带温度。为了保护世界,他的确不择手段。但是,他这个人绝非冷酷无情。
“你生性不适合这个工作。但这个世界太脆弱了,除了你没人能担当得起。”
哈里森的内心认为自己的行动为恶,为之所苦。盖尔特很清楚他的想法。
哈里森不认为自己为了保护世界所做的事情是错的。只是,觉得和良善背道而驰。换句话说,是必要的邪恶。对世界而言的正确,放到个人身上会是邪恶。骑士是正义的体现。哈里森身为骑士中的骑士,这其中的矛盾让他不堪负重。
可是,他没有抛弃使命,坚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因为不去做,就无法守护世界。
这个世界很脆弱,很不安定,必须有人去保护好。从今往后哈里森仍旧会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
即便这个世界在根本上有许多问题,众多的人仍旧拼命在这个世界活着。他们彼此关爱,互帮互助面对残酷的现实。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这个世界的崩坏死去。他们必须得到保护。
◆◆◆
“……没想到会被逼到这一步。”
利用“世界的基石”从异界归来的哈里森跪在了地上。
加藤真菜的“丑恶怪物”能力让他伤势惨重。
这是她心意的分量。
“了不起。”
即便是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敌人,哈里森仍以别的价值基准对她产生了敬意。同时用义务感盖住涌上内心的负面情绪。
“我得尽到自己,应尽的事……”
保护世界。为此不需要“哈里森=阿汀顿”这个人。
需要的是圣堂骑士团团长。保护这个世界的团长。
“哈里森先生!”
河津朝日。这位原属于探索队的少年寄居圣堂教会。
哈里森利用“世界的基石”把异物排出异界的时候,以他的技术无法区别敌我,只能把所有人都排出去。但只有河津朝日偶然留在了异界内,也因此得以与哈里森一同行动。
“要赶紧治疗……先躺好!”
他被带来帝都后受到悉心照料,精神得以恢复,因此对圣堂教会感到大恩。此刻他真心担忧哈里森的重伤。
“请镇定,河津大人。”
哈里森感谢他的关心,但不能听从。作战失败,损失巨大。即便自己身负重伤急需治疗也不能就此休息。
“不能拖下去……”
哈里森忍住全身的剧痛,要先对部下下达指示——
“……?”
——随即,他发现不对劲。
哈里森身处重要机密区块,这里与“世界的基石”构建的异界相接。异界的出入口有数个,但这个出入口,即便是对知道异界的人也是保密的。
因为“有必要”这么做。
因此,知道内情的部下会时刻在这里守备。
然而,现在看不到一位骑士的身影。骑士见到哈里森这副伤势,早该像河津朝日一样慌忙围上来了才对。
然而空无一人,令人感到不详。
空间一片死寂。
哈里森本就失去了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出什么事了?”
这个疑问在空无一人的周边回荡。
◆◆◆
这件事发生在哈里森败给真岛孝弘,用“世界的基石”从异界回来之前。
一道人影在窜出异界之后,奔跑在这片机密区块内。
这位形迹可疑的男人带着兜帽,一手握着的剑正在滴血。
到此为止,这个男人数次碰上站岗的骑士,然后,将其全部杀害强行突破了进来。
放在平时,突破会更麻烦一点。可现在不同。
这里是从异界才能抵达的秘密区块,守备人员有限。而现在大半都跑去参与袭击真岛孝弘的计划了。他们也想不到百年没人遭受过袭击的这个地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入侵者。
不过,虽说守备力量少了些,仍可以用戒备森严来形容。若是一般的老行家,还来不到这么内部的地方。
在此处担当的骑士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级别。他们的实力都强过“树海北域最强的骑士”紫兰——当然不包括精灵。只是,有些人的实力甚至能与精灵辅助的“树海北域最强的骑士”相匹敌。
“站住!”
面对飞奔的入侵者,一位壮到让骑士铠甲显小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胡子垂胸,面颊刻着奇特的纹身。
“我乃扎克森!‘草原的猛牛骑士’!”
壮男双手持大斧高声报出名号,魔力从他的身上涌出。
他的魔力在这个世界说的上是强到异常。
站在世界规模看,极其罕有地会出现像他这样草根出生的杰出战士。可以想象他定是怀着坚定的信念,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突破重重死地走到今天。这位骑士正气凌然地盯着入侵者——。
“为了我的族人,我要在这里……”
“好烦啊你。”
对方理都不理他。
下一瞬间,一声巨响。入侵者极不自然地加速,向骑士突袭。
“唔……!?”
被突然袭击的骑士勉强用斧子当下了这一击。
只见骑士瞠目结舌,看着敌人背后蹦出的东西。
“这是……!?”
巨大的龙翼。
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着足以拯救世界的魔力量。
在这里注意到对手的真实身份,对骑士而言是个不幸。
“勇者大人……!?”
遭到这个世界信仰的勇者攻击,骑士内心受到巨大打击。而入侵者毫不留情地利用了这个致命的破绽。
剑身一转,由下而上撕进全身铠甲的骑士身体,造成重伤。接着一剑挥落,砍下骑士的一只手。一声闷哼。但这位非凡的骑士仍旧挥起大斧进行反抗。然而,对招三次已经是他的极限。
骑士被砍倒,仰面倒地发不出声。入侵者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他继续向前,杀出一条血路。若是再有人敢挡在面前,他会再度无情挥剑。
这个男人在昏暗的通道中全力奔跑——
“唔”?
——发出一声惨叫,朝另一头被弹飞了出去。
前倾的头部好似乒乓球一样后仰,就仿佛全力奔跑的时候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
这位面具男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
刚才的势头就是把脖子扭断了都不奇怪,可他跟个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
只不过,头上的兜帽因为刚才的撞击被掀了下去。兜帽下是一张带着遮眼面具的脸。这个面具缝着无数的羽毛装饰,包裹到后脑勺。
这个男人是个假面怪人。不过,脸上的面具由于刚才莫名其妙的撞击出现了裂痕。
怪人按住自己的假面,面前一位老人走上前来。
见这位腰板挺直的瘦削老人到来,怪人假面惊讶道。
“……大神官盖尔特=邱吉拉。”
“很遗憾,此路不通。”
盖尔特平静地回答。
“还请回吧。‘龙人’神宫司智也大人‘。”
“……”
这句话,让假面怪人浑身一僵。正巧,此时面具也撑不住了,碎落而下。
面具下,是少年冷漠的双眸。
插画2
◆◆◆
神宫司智也取下已经失去用处的面具和斗篷。
盖尔特看着他叹了口气。他哀愁的模样让人觉得仿佛自己犯了什么事。
“请住手,神宫司大人。您和我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圣堂教会和“龙人”私下达成了协力关系,神宫司智也帮圣堂教会做事,圣堂教会告诉他回去原本世界的办法。袭击龙渊之里的事情是其中之一,这次协助对抗真岛孝弘也是。
然而,他现在却见圣堂骑士就杀。现在的他,只让人觉得是血冲上了头。
“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请您先冷静一下。”
盖尔特发出劝告,口吻诚如大公无私的圣职者。
“我们没理由争锋相对。”
“……装的有够像的啊。”
可是,劝告徒劳无功。盖尔特皱起雪眉,神宫司智也放话道。
“关系不错?只是方便了你们而已吧?”
少年那原本随和的声音变得咄咄逼人。
“报酬是告诉我怎么回原本的世界。不过,你们其实就没打算给报酬吧?看我们只是一群无路可走,成天做梦脑子有问题的小鬼头,觉得很好利用,仅此而已吧。”
“……你。”
盖尔特噤口不语,因为神宫司智也说的大致没错。
没有能让转移者回去的手段。这在这个世界是常识。
即便是知晓世界另一面的圣堂教会也是一样。
以神宫司智也为首,活下来的这群转移者全都被回家的妄念缠了身,对这个世界百害而无一利。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利用他们暗杀真岛孝弘。这就是他们狠下心来定的冷酷计划。
“这就对不起了。我们有我们的目的。”
然而,神宫司智也抿着嘴角,仿佛看穿了一切发出嘲笑。
“我要过去了。‘世界的基石’就在这前面吧?”
“……什么!?”
盖尔特震惊不已,因为这个问题从各种意义上说都不可能被问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
神宫司智也说的是对的。
哈里森使用的“世界的基石”是圣堂教会集中保管的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都被严密看管。其看管地点,就是这前方。
位置上而言是圣堂教会的大圣堂地下。可出入口只存在于异界,因此,哪怕是知道异界的人里面,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地方。
所以盖尔特认为神宫司智也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本就精神状态不安定,碰上什么事之后爆发了偶然来到了这里”。然而并非如此。少年看着因为老人布满皱纹的连因为震惊而扭曲的模样,狰狞地笑道。
“看你这反应,不会错了。我还怀疑其中有诈,没想到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他的笑仿佛龇牙的龙。
“我都知道。你们袭击龙渊之里是想要抢回以前从帝都被带出去的‘世界的基石’吧?说什么‘想要回收造出雾之结界的魔法道具’。结果失败了就是了……”
说这,神宫司智也从怀里掏出了样东西。他摆弄般地拿出了一个宝玉——正是造出“雾之结界”的“世界的基石”。
“哦,说错了。是假装失败了。”
“……东西是找到了吗。”
表面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盖尔特心中卷起更深的疑惑与惊讶。
神宫司智也似乎从谁那儿得知了“世界的基石”。看他怀疑有诈的说法,他和提供情报的人没有多亲密……可惜自己的反应让他得到了确信。
盖尔特痛恨自己的失误,不过他立马想过来了。
神宫司智也怀疑与否,反正都会自己去确认真相。不管自己有没有失误,他都不会改变行动。所以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不惜采取这种手段突入进来的目的。
“你来这里是为了‘世界的基石’?”
盖尔特有许多疑问。
首先神宫司智也是否知道“世界的基石”是维持·管理世界的魔法道具。若是知道,为什么他要找这个这个道具。以及,究竟是谁告诉他这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世界的基石“保管地。
如果只是知道的人说漏了还好。
如果不是……就很麻烦了。
因为这加大了盖尔特脑中”某个猜测“的可能性。
若是那样,就必须尽早树立对策。
为此,得先排除眼前的威胁。
“……您以为我会放您走吗。”
充满了愤怒的声音在通道内响起,教人听了心惊胆寒。
盖尔特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他已经不是领导解救人民的圣职者,而是不惜做出肮脏行当也要保护世界的守护者。
下一瞬间,他那看起来与战斗无缘的干枯身体迸发出强大的魔力。与其对峙的神宫司智也微微吃惊。
“这是……‘墙壁’?”
一道几乎目视不到的“墙壁”挡在面前。
刚才就是这东西弹飞了全力奔跑的神宫司智也。
另一头,盖尔特开口道。
“‘献身结界’。即便是勇者,也打不穿这面墙。”
“……你也是恩宠的血族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文书。”
说话间,神宫司智也突然拔剑攻击。
这是拥有战斗作弊能力的他全力发出的一击,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通道。
“……啧。”
可是,透明的墙壁纹丝不动。甚至不出一道划痕,反倒是手上的剑由于蛮力严重弯曲,让神宫司智也咋舌。
“说了打不穿的。”
盖尔特冷静地说道。
“如您所言,我只是个文书。我能做的只有生成这面墙壁。但,这就足够了。”
盖尔特=邱吉拉这个人就任圣堂教会的大神官要职,但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有所不同。
他认为自己是保护世界的根源不让任何人入侵的活体防御机关。固有能力“献身结界”——其持有者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在初代勇者之后不久兴起的盖尔特一族就这样保护世界直到今天,他对自己也是同样的认知。
为了保护世界,不惜采用冷酷无情的肮脏手段。
因为有这个必要,就把满怀理想和希望的一位骑士拉到了自己这一侧。
盖尔特觉得自己死后肯定没法去到勇者的身边。身为大神官,身为这个世界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换个角度,他的人生近乎奴隶。即便如此,他也是以自身的意志决定要保护这个世界的。所以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此路不通。”
他不知道神宫司智也为何要找“世界的基石”。
但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有变。
保护这里,绝对不能让人通过。
盖尔特通过魔法道具掌握着哈里森的情况,知道他利用“世界的基石”对真岛孝弘发动攻击,却受到了意外抵抗正陷入僵局,无法立刻赶来救援。因此,他必须坚持到神宫司智也放弃突击就此撤退。
这位老人脚底扎根不退一步的模样,展现了他守护这个世界的意志。
“……是。”
一声叹气响起。
“看来‘这个我’的确是打不穿。”
神宫司智也看着挡在面前的结界与老人,承认了这一点。
他要放弃了?
不,怎么可能。
“那没办法了,我也拿出点实力好了。”
神宫司智也丢下弯曲的剑,满不在乎地说道。
少年的口吻让人觉得不详,顿时恐怖的强大魔力从他身上释放而出。
“我要破坏‘世界的基石’,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啊!?”
这难以置信的言论让盖尔特目瞪口呆。
破坏维持这个世界的“世界的基石”。
如果成功了,这个世界必定会崩坏。这已经难以置信了,在此之上,他这么做的理由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这更加不知所谓。他就是破坏成功了也回不去的。
但是神宫司智也是认真的。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可不能在这里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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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背后,魔力形成的龙翼舒展而开。刚才强烈的一剑,不过是随手的试探。他身上拥有的固有能力才是他真正的全力。
“别后悔。”
“停……!”
盖尔特注意到少年要干什么急忙喊出声,但是迟了。神宫司智也大张着嘴,发出破坏一切的龙之吐息——魔力的洪流。
魔力的洪流与“献身结界”发生剧烈碰撞,少年摆过头,威力巨大的力量击穿地下通道的壁面,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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