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入的势头好似要把门锁敲坏。
吓了一跳的我不由得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飘散着雪白的头发进入房内的葛贝拉,对我的反应毫不介意。
……看起来好奇怪。
原本白皙的脸庞通红,呼吸有些急促。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现在处于兴奋状态。
说实话,有点可怕。
「怎、怎么了,葛贝拉?你,不是去采山菜了……」
「主上啊。听洛丝阁下所言,明日便要离开住处可是当真?」
葛贝拉无视我的问题询问道。
不对。比起说是无视,更像是无暇回答我问题的感觉。
不过她像这样焦头烂额,也是常有的事。
……咦?这么一说,感觉情况也没多严重啊。
想到这,我冷静了一点。
就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因为有危险才冲进来的。
这情况,似乎刚是采完山菜回来,在住处前面从洛丝那听来作业进度了以后才赶来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焦急成这幅样子。
「没错,打算明天出发」
「……这样啊」
葛贝拉用力撅起了嘴。
明天出发,有什么问题吗?我疑惑地望着她,葛贝拉一个转身,关上了大开的门。
上了锁。
「不给我等下。为什么要锁门?」
转回身来的葛贝拉一言不发。
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急上头的样子。
接着,她目光移向了正在来回看我们两人的艾莎莉娜。
「艾莎莉娜。可否先让妾身主上两人独处。妾身,找主上有事」
说完,她就向我走了过来。
虽然不是很懂,但有种莫名的迫力。
艾莎莉娜好似被压回去一般缩了回去,我不由得后退了。
「喂,葛贝拉。你,有点不对劲哦?」
「是吗?毕竟,昨日,可是彻夜未眠。或许是有所影响了吧。还望海涵」
……没睡?
葛贝拉应该就和我躺在同一间房里。
「这可是同主上独处一室哦?妾身怎可能安神入眠」
「……」
她想说什么我懂了,但这种事说得这么正气真的好吗。
「甚至能自制而未向主上出手的这份意志力理应受到赞扬才是」
「这话说的,性别是不是反了?」
我连连后退,葛贝拉步步紧逼。
在狭隘的房间里。我也逃不了多久。
「……主上」
距离近到触手可及的葛贝拉,抬起赤红的眼瞳望着我。
怎么说呢,她的眼神正闪闪发光。
难道说……我的心里涌上了不安。
来自『敌人』的幻惑魔法攻击来源不明。现在,看起来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样子,但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知为什么对我有些不起效果的幻惑,会对眷属她们产生什么程度的影响也还没个定数。
……如果说。
如果说葛贝拉被幻惑,万一被拉拢到『敌人』那边……。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葛贝拉动了。
「主上!」
我反应完全跟不上。
葛贝拉以好似野兽般俊敏的动作,扑进我的怀里。
伸出双手,如蛇般缠上了我的身躯。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事已至此,我已经无法反抗了。
葛贝拉,用尽全力,紧紧地。
把整个胸部都压了上来,抱住了我。
「……诶?」
我还没理解这个状况。
只知道,这并非她出于敌意发动的攻击。
她的行为,反而可以说是注入了浓烈的爱情。
润滑的女性皮肤紧贴在我身上。
葛贝拉就像是要把我的存在一点不漏地揽入自己的感官一样,扭着身姿抱紧了我。存在感爆棚的两个膨胀物挤兑在我的胸口。在这柔软的肢体触感及其带来的甘美冲动面前,衣服的隔阂是显得如此单薄。
葛贝拉的鼻头触在我的锁骨。充分体味着我的皮肤。
「……啊啊」
少女满足的吐息从我的胸口沁入我的身心。那是她身体里燃烧的情欲之火,是她涌如狂潮的爱情。这股炽热,让我放下了最后一丝理智。
「——」
我几乎是本能地,打算也抱住葛贝拉。
但是,葛贝拉却在前一刻忽然离开了我。
「……哈?」
我伸出的手和涌上内心的这份冲动无处可去,只得呆在原地。葛贝拉的身体,已经远在我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外了。我有种被狐狸戏弄了的感觉。
「唔姆,大功告成」
葛贝拉重重一点头,表情很是心满意足。
我觉得我这时候的表情肯定很丢人。
「……搞什么?」
总之,葛贝拉并不是像我最开始担心的那样,受到『敌人』的幻惑要像我发动攻击。
这姑且是让我安心了,但是我完全搞不懂突然抱上来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样,紧紧地,全力……全(·)力(·)?
葛(·)贝(·)拉(·),把(·)我(·)?
感觉有违和感。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但我果然还是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
现在虽然有地方不对……但从结果上说,葛贝拉正像那样笑得很满足。
「无来由地。但感觉若是此刻或许能行」
葛贝拉双手做出了抱住自己的动作。
好似是在回味刚才那一瞬间拥抱的触感。
「然而,不可贪多。最终的结果,必须得是妾身自身通过努力将其取得。因此,今日点到即止」
我至始至终无法理解葛贝拉的话。
她自己似乎也没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满足。
看到她的样子,我自然而然地露出了苦笑。
虽然有种被欺骗感情的感觉,但不由地就原谅她了。
因为哪怕只是看到葛贝拉满足的笑容,我也已经满足了。
不知为何。就在这时,洛丝好心情的样子,水岛颇具魅力的微笑,紫兰和惠幸福的模样浮现在我的脑海。
「……啊」
我讶异地轻声喊了出来。
这时我终于,找到了真实。
◆◆◆
夜深人静,众人都入眠的时候。我悄悄溜下床。
葛贝拉正躺在隔壁的床上。本来就睡眠不够,白天还那么兴奋,估计是疲劳了,睡得很沉。
我将她平稳的呼吸声抛在身后,走出了房间。走下一楼。寂静的夜晚,唯有我下楼梯时候踩出的吱呀声。
我的伙伴有很多感觉都很敏锐。若是平时,我若是像这样一个人溜出来,肯定会被哪个人发觉。然而,这次却没有。
我并不吃惊。在精灵的感觉被屏蔽的时候,就能够知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晚上好」
走下楼梯,接待处住宿的女主人正等在那里。
温和的面庞上,带着平和而优柔的笑容。
「是有事请找我吧?进来谈吧?」
我点头回应,她带我来到一楼深处的一间房里。
她让我坐在桌子前先等一会,便留下我一个人出去了。
数分钟后,她端着两人份的茶回来了。
「话说,这样好吗?就你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太不小心了呢」
「这是出于我的信任。而且……万一真有什么,葛贝拉她们肯定马上就会察觉到,然后赶过来的吧」
「嘛,是呢」
女主人没有否定的话,轻轻一笑坐在了我的对面。
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呢。
女主人似乎也没打算催我,就这么平静地望着我。
我啜了一口热茶开口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为违和感烦恼。因为,好像有个家伙对我们施加了幻惑魔法的攻击。而对现状察觉的违和感的,只有我和艾莎莉娜」
「人」
女主人看了看我和艾莎莉娜,面带困扰。
嘛,感情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这次的事情,比起说是『得以察觉到违和』,到不如说是『莫名觉得违和』更能表达出我的感觉。
我压抑住苦笑的冲动,继续说道。
「不思议的地方有两点。我们这边,有葛贝拉在。她可是在树海深部活过了长久岁月的传说级怪物。同等级的怪物就算让她中了幻惑,对敌意十分敏感的葛贝拉,也不可能连攻击本身都察觉不到,这点让我感觉很奇怪」
「……另一点不可思议的,是什么?」
「『敌人』在我们深陷幻惑之后,并没有加害我们」
我转着手里温热的茶杯,回答道。
「只是让人深陷幻惑之中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敌人失去了抵抗能力,若是不从
物理上发动攻击就没有意义。但是,一连3天过去,『敌人』却一直坐观上壁。明明时间拖得越久,幻惑被解开的可能性就越高。我,实在搞不明白『敌人』发动幻惑攻击的目的……」
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嘛,怎么可能知道。毕竟从前提上就搞错了」
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做的。
在思考的最初阶段,我就已经走偏了。
「说到底,这根本就不是攻击。没有加害也是当然的。所以,哪怕葛贝拉对敌意再敏感也没什么用。毕竟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敌人』」
特地屏蔽精灵的感觉,让我看到紫兰和惠幸福的模样,正是在向我传达『我没有敌意』的信息。
艾莎莉娜也说了。
——危险,大家,注意到。不是吗?
如果真的有危险,大家肯定会注意到,不是吗?
她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从葛贝拉没有注意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意味着这次我们所处的境况,没有什么危险。
「那么,这位不是『敌人』的『某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视线落到了手上的茶杯上。
望着微微泛红的水面,我回想起同伴们来到这里之后的模样。
每个人都很过得很祥和,或者可以说是,很开心。
……只有我一个人,紧张兮兮地在做戒备。
「本来的话,这次驻留应该会以一次『开心的梦境』结束。但是,因为我没有完全中幻术,所以导致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话虽如此,从我的视角看,这也是无可奈何。
比如说,如果我们是在实际上醒着的情况下陷入了这睡梦的世界,那会怎样?
这种支离破碎的梦中世界,令人毛骨悚然,根本不可能让人开心起来不是吗?
这次我的感觉,差不多就类似这样。
说起来,也就是不幸的偶然。被违和感所困扰的我固然如此,对本应提供美妙梦境的存在来
说这肯定也是『出乎意料的事态』。
「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个同伴和我说过奇妙的传说。据说是某个旅人的经历。以故事发生的舞台为名,那件事被称为『雾之仮宿』」
我抬起头,视线再度望向面前的女性。
「很久以前,有一位旅人被怪物袭击。习惯旅行的他完美地击退了怪物,却失去了所有的水和食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就可能饿死荒野。旅人拼命地走着。数日后,因为饥饿和疲劳而意识模糊的他走着走着,周围起雾了。正当他以为吾命休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处住所」
我喝了一口茶润润口舌。
「旅人感谢这份幸运。受到住宿主人盛情款待的他得以续命。然而,第二天,离开住处的他发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住处。当他注意到这点的时候,住处已经不见踪影……」
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途中其实还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但那些我就略过不谈,只说了概要。
就在前不久,我还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似乎连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紫兰都不记得了。果然,这里会让人避免回想起那些使得现在的情况难以维持的事情。现在我能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幻惑解开了,还是说只是因为这个房间特殊。
「『雾之仮宿』的传说,从古至今,流传在各个地方。当然,目击者有时是农民有时是猎人。但其共通点在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浓雾里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住所。以及,住宿期间,人会对明显不合常理的情况视而不见」
这和我们这次经历的现象在很多地方吻合。我会忘记这件事,估计也和这点有关。
「有趣的是,『雾之仮宿』,从遥远的过去直至今天,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目击情报。当然,这不可能是人为的。但是,也不可能是怪物的所作所为。因为怪物不可能会救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对吧?」
我断言着观察对方的反应,女性只以一个微笑作为回应。温和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内心的想法。我有种自己正在被评估的感觉,继续说道。
「我有能够赋予怪物心智的力量。但是,这不过是对『有机会诞生心智的怪物』稍微『帮一把』的程度。实际上,活过悠久岁月的白色蜘蛛……葛贝拉在和我相遇之前似乎就已经有了类似心智的内在,除此以外,还有统治过一方国土的不死怪物『悲剧的不死王卡尔』的事例在。所以可以想象,哪怕没有我,也有怪物能够拥有自己的意识」
说白了,我的能力,不过是促成她们心里萌芽的心智罢了。
在我的促成栽培之下会成熟得更快,但哪怕没有我,只要经历足够的时间也终有一天会开花结果。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之前我以为这种存在会在树海深部,要么就是在分离出去的树海部分,『暮之森』里。但是,不仅仅是这样啊。我太大意了。这个世界的怪物又不都是定居性的」
我自己,过去就亲眼见过一次。
将大地当做是海洋遨游的鱼型怪物,绊足巨钻。它们三五成群数量惊人,会在大陆上环游。没错。这个世界上,有些怪物居无定所,是迁徙性的。
「从上述事实里,我得出了一个假说」
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视线盯着眼前的女性。
「在『雾之仮宿』的传说里救下了旅人的,是利用雾气使用幻惑魔法的移动性怪物……也就是,你」
女主人听到我的话,笑意更浓了。
「能让我订正2点吗」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看起来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
「我并不是利用雾气使用幻惑魔法的哦。那充其量不过是我魔法的一小部分」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呢,这个住所并不只是单纯的幻象。最高级的幻惑魔法,可是有着改写现实的力量的呢」
「……改写,现实?」
「换句话说,就是制作出另一个世界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我的魔法呢,是制作出一个雾里的异世界呢」
「制作出另一个世界……」
我咽了口唾沫。
我想起刚才喝的茶的味道。
……这么说来,『雾之仮宿』里,旅人因为来到了住所而免于饿死。
幻影是充不了饥的。可是,如果说这里是另一个现实世界,那『旅人得到救助』的传说就说得通了。可是,这也太过……。
「……感觉,你说了很恐怖的事情啊」
「也没这么夸张啦」
女性摇摇头。
「制作出来的世界是很脆弱的。实际上,葛贝拉那样级别的稍微动一下,立马就崩溃了」
即便如此,也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制作出了另一个世界。这份能力毫无疑问十分惊人。我还半开玩笑地预想过,肯定是狐狸或者狸猫幻术那样的偷桃换李……。
「你,到底……」
我难掩自己的紧张情绪。
相对于我的紧张,这位双手将捧着的茶杯搁到桌子上的女性,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沉稳的微笑。
「老爷。你可知道,怪物究竟是什么吗?」
「……?问得真突然啊。大概就是……拥有魔力的生物吧?」
女性摇了摇头。
「这个定义并不严谨。只要拥有魔力,哪怕是木雕的人偶,已经死过一次的尸体都能够动起来。没必要是生物。不。不仅如此,从本质上说,连是物质的必要都没有……」
坐在眼前的这位女性,瞬间消失了。
那份雍容的微笑,深金褐色的头发,曼妙婀娜的娇小身姿……。
都在一瞬之间,不见踪影。
「什……!?」
「有没有实体无关紧要。因为怪物的本质,就是魔力呢」
听到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传来的。
这不是幻惑魔法。
墙壁,地板,天花板。
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吸入的这一口空气里,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毫无余地地让我理解了。
「……是吗。传说中的『雾之仮宿』,并非是被怪物用幻惑魔法创造出来的。而是用魔法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
「是的。正是如此」
不知何时,女性再次现身在我的眼前,微笑着点点头。
「我就是『雾之仮宿』。长久的岁月里,一直漂流在这个世界,代表了创造出雾之异界的这个魔法本身的怪物哦」
〔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