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烛怔了一下,往游熠身后看,寻着陈阿姨的影子。
“不用找陈姨,”游熠随意将腕表搁在隔断旁的黑金花大理石桌上,语气不太好,像在跟一个任性小孩说话,“你姐让我照顾你,我不在家的时候,我不找陈姨看着你,回头你瘦脱相了,我怎么跟你姐交代?”
许清烛明白了,他怕她饿死在他家,心虚地喃了一声:“我没修仙,我只是……轻断食。”
游熠:“……”
暂且不说轻断食这事对身体是否有益,她此时在他家里,他就得对她负责。
游熠上了一天班,一身疲惫倦懒,扯了领带扔桌上,斜着身子往后靠着桌子,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打量她很窄的肩膀和细得像是随便一折就能折了的腰。
女明星都是不要命的?
游熠瞧着许清词的这位妹妹,解着衬衫扣子,昂了昂下巴:“吃肉炒豆角丝吗?”
许清烛:“?”
许清烛感觉意外,他竟然记得她随口说的这句话。
但接着她就摇了头,她只馋她爸炒的,不馋陈阿姨炒的,没那么想吃。
游熠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瞬挺开心的神色,随即她目光淡下去,心知她可能是想吃,但又怕变胖,就克制住了。
“明天再控制吧。”
游熠扔下这么一句,挽着衬衫袖子,趿拉着灰色拖鞋去一楼客卫洗手。
许清烛盯着游熠离开的肩宽腰窄的好看背影,一时没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游熠从客卫出来了,衬衫袖子向上挽着,红绳被润湿,服帖地贴在他削瘦的腕骨那里,衬衫领口开得很开,开出大V字在那里,露出一片冷白肌肤,大概是用湿着的手弄了两下头发,发尖带来一点点水,微湿着发,整个人放松得像个懒洋洋的浪荡子。
游熠经过酒柜,往会客厅那边扫了一眼,掀眉,脚步一顿,微感意外:“你弹古筝?”
许清烛坐在沙发上回头看他,双手搭着沙发背,歪头对他说:“你以为我要琴房是要弹钢琴是不是?确实好多人都以为我从小弹钢琴长大的,我也确实本来要学钢琴的,但我爸总觉得我要是学钢琴的话,以后我肯定会出国读书或者找老师,他不舍得我,就硬是让我学了古筝,他觉得中国人自己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去国外求学了,不过我自己学着学着也特别喜欢了。”
游熠瞥见古筝边儿上镶着钻,刻着红色“烛”字,转过来看她:“你爸这么疼你,你舍得骗他?”
许清烛起身朝他走来,边脚下玩着拖鞋说:“外公对你很好,你不也骗他了吗。你希望外公心无郁结,我是希望自己胸无气结。我爸总打压我不支持我事业,总说让我回去继承他事业,认为我就是个靠脸吃青春饭的人,这条路走不长,还赶走我身边追我的每一位男性,我这长了一身反骨,我不跟他对着干,我不自己憋气吗?”
游熠知道许清烛家有矿,是个矿产小公主,能理解她这颗叛逆的心。
两人站在酒柜旁随意聊了这么两句,别墅大门这时响起门铃声。许清烛听到这声音,紧忙往游熠身后走:“可能是我让人送来的东西送到了,哥哥你去帮我取一下吧,女明星不能露脸的。”
游熠:“……”
那他若不在家,她打算怎么取?
游熠这边还没出声答应,回头看许清烛,瞧见她已经躲到客卫那儿了。她身子躲在客卫的门里,留个脑袋往外探,仰脸对他笑,翘着红唇,露着白齿,弯着狐狸眼:“谢谢您,辛苦您了。”
游熠:“。”
游熠只得去充当力工,出门去给她取东西。没多久,人回来,手里拎着个大概三十寸的行李箱。
是苏娥跟工人一起把这行李箱送过来的。苏娥本打算带工人一起将行李箱抬进去送到许清烛卧室,但见游熠出来,她就将行李箱给了游熠,顺便介绍自己是许清烛的生活助理苏娥。
游熠眉眼深邃地打量了一眼苏娥,看出她应该还是许清烛的贴身保镖,大概是位退伍女兵,身上有英姿利落的劲儿,话少,目光锐利。
游熠对苏娥点点头,转身将行李箱拎进来。关门声响,许清烛从客卫走出来,她抿着嘴巴乖巧看他,一双眼睛灵动发亮:“哥哥你真好。”
她很会撒娇,很会恭维,估计没少这么讨好她爸。
游熠没说什么,提起她行李箱往楼上搬。
上楼时,游熠看到台阶上有一沓纸,是他给她的那一沓协议,上面有些铅笔字,估计她刚刚坐在台阶上写的。绕着走,没问。
游熠家别墅里面没有电梯,上下楼都得靠腿走,而且楼层又高,他在前面给她提着,许清烛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一边欣赏着游熠手臂绷出的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仿佛他随便一动手,就能把她给扛起来往楼上走个十八层,特别有劲。
游熠穿着西裤,腿长且臀紧,上楼梯时,大腿和臀部勾勒出结实的肌肉,很是好看,许清烛在后面瞧着这番画面想象出了一些别的画面,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上到三楼,行李箱落地,许清烛紧忙从他手中推走行李箱,滑着滑轮到门口。
游熠掌心被勒出了两道深印,他甩了甩手:“冒昧问一句,你这行李箱里装了什么?”
许清烛不好意思地腼腆讪笑:“就是几本书……”
“几本。”游熠用舌尖捻着这两个字。
哪里是几本,行李箱中间的扩容都打开了,装得可是很满。
许清烛仰脸笑:“哥哥你真有劲儿,谢谢哥哥。”
游熠提着眼梢,不冷不热地睨她。
许清烛打开门,将行李箱往里面一推,迅速关上门,让游熠眼不见为净,随他下楼,边说:“我听陈姨说你常用的书房在负一层,你平时又不让陈阿姨进,打扫都不行,我就自己带了些书。”
游熠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顿,继续下行:“自己带书也好,我书房里可能也没你喜欢看的。”
许清烛明白了,负一层确实是个禁区。
负一层里面除了书房,会是装了很多他女友的东西吗?她知道那个姐姐叫温烟,温烟是美院的学生,画油画,出事的时候正读研一。负一层会是装满了温烟的画吗?或者装满了他们谈恋爱的那四年里,他们一切恋爱时的信物,比如她的衣裳,她的围巾,他们寒暑假旅游时买的纪念品等等等等。
许清烛暗自想着,慢慢地坐到了楼梯台阶上,拿起那一沓合同,无意识地写写画画。
游熠下楼后到酒柜前开柜门,随手拿了瓶黑字MACALLAN红字40的威士忌出来,拎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翻出一盒豆角。
他扶着冰箱门,停了两秒,扬声问坐在台阶上继续写字的人:“许清烛你吃猪肉还是牛肉?或者鸡肉?”
许清烛,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他抬高了音量叫她,低沉的嗓音多了清朗的磁性,十分动听,她没看见他,却想象到了他喉结滚动的样子。
但其实她名字更适合呢喃着叫出来,叹息着呢喃着念她“许清烛”,“清”字很轻,“烛”字尾音的舌尖后卷,吞进喉咙里,暧昧得空气都悄悄躲藏起来。
许清烛放下纸,想象着让她耳朵发痒的声音,茫然地走过去:“小里脊。你要炒吗?”
“嗯,陈姨不住家,她做完晚饭后已经走了。”
许清烛:“!”
游熠要亲手给她炒菜吃!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一句“明天再控制吧”是这个意思!
“可是,”许清烛一瞬惊喜,一瞬灯灭,内扣着脚尖嘀咕着,“我们女明星晚上五点后都不吃东西了。”
游熠正低头翻着里脊,抬眸掀了她一眼:“女明星明天有工作吗?”
许清烛想了想:“明天没有,后天有。”
游熠从冰箱里翻出里脊肉,拎着豆角一起走向厨房:“那你得保证明天还活着。”
许清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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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熠在厨房切肉,用料腌上。间歇时,加冰倒了半杯威士忌,喝了两口。他以前喜欢喝纯饮,近来喜欢加冰,也就是所谓的冰割,冰凉烈酒入喉很爽口,他长舒了口气。
之后他洗豆角切丝,手法利落地在菜板上发出节奏加速的哒哒声,切得长度细度似毛尖,很快切完,又拿了一把辣椒放案板上准备切成丝。
许清烛没走开,一直在旁边瞧着。她喜欢看他低头做菜时,三七分的两撮刘海垂下来的画面,有种沉静的温柔。直至见他拿了辣椒,她忙开口:“我不吃辣。”
温烟和许清词都吃辣,游熠理所当然认为许清烛也吃辣了。
游熠偏头看了许清烛一眼,知道她这在饮食这方面很挑剔,将辣椒放到一旁,应了声“知道了”。
他这人脸型偏菱形,棱角格外分明,不带笑的说出这三个字,桃花眼尾下垂,给许清烛一种他此时心情不大好的感觉。
应该不是她惹了他,许清烛想,估计是在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
又或者是,他将她带到家里来,家里多了一个女生,让他想起了温烟,他在心里琢磨着温烟会不会不高兴之类的,一边他还要尽力照顾她,他很累。
许清烛识趣地不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一直走到会客室,许清烛坐下,拿出古筝指甲来,熟练地用胶布缠戴,轻轻拨了两下琴弦。
她抬头向透明窗外的厨房那边望去,看不到游熠的身影,却知道游熠正站在那里,切好了葱姜蒜,正在烧热油,不紧不慢并优雅的姿态在那里炒着菜。
许清烛扬手,落指,古筝琴声如跳跃的泉水滴在岩石上,不停不灭地在房里轻快流淌出来。
游熠炒完菜出来,将一盘肉炒土豆丝放在餐桌上,解了围裙放旁边,拿着酒走到会客室门口来,倚着门,单手插着兜,看向里面。
他没看弹琴的许清烛的脸,只看着许清烛落在琴弦上的凝白纤细的手指,看她透粉的指甲在琴弦上忽勾忽摇的动作,戴着玉镯的纤细手腕忽起忽落,优扬漂亮。
她弹的是《桃花笑》,一首很甜的曲子,琴声清脆明快俏皮,令人感到十分舒心愉悦,像有人正在开满桃花的院子里一蹦一跳,月儿在手中开呀怀儿笑(原句歌词)。
游熠前一晚梦到了温烟,梦里的温烟从未和他说过话,但她站在雪地里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今日上班,他在公司与元老们吵架吵得不轻,老家伙们往公司里安排塞进来的人尽是些没本事的纨绔废物。临进家门前,车队的三哥打来电话请他带新婚娇妻去聚餐,试探问着他什么时候回车队继续比赛。事情不多,但他心情也说不上好。
直到此时听见这首轻快的古筝曲,游熠眉间的那团雾散开了些。
待许清烛弹完这一曲,游熠抬手鼓掌,因为手里有酒,敲了敲手背当作给她鼓了掌。
许清烛抬头瞧见他,笑问:“好听吗?”
“怪可爱的,”游熠懒怠地倚着门,不吝啬地评价,“你以后若是被封杀,可以去给小朋友们做古筝老师。”
许清烛:“。”
这首歌确实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她要是给他奏个看起来有难度的《溟山》也不适合现在的气氛啊。
游熠心情好了些,语气嗓音都缓和了不少,叫她:“女明星过来续命吧。”
本是随意一句调侃,说出来像他要了她命了似的,不恰当,遂改了口:“古老师过来吃饭。”
许清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同居生活日记:
游熠照顾女明星的胃,亲自下厨做菜。
小烛知道游熠心情不好,弹琴哄他开心。
今天又是暗戳戳甜的一天呢!(这要虐起来得啥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