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雪的脸色倏然变了。
而沈青时仿若没有看到一样, 又轻声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一转头，高见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然跳起来。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的脸涨的通红, “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说！”
在高见雪眼中，季延礼性情温和，待人也很好。
她从少女时期见到了这个人，就一直念念不忘, 也没想过放弃。
沈青时也偏头看看她, 那张漂亮清冷的美人颜上没有什么波动。
“我说什么了？”
高见雪用力咬了咬唇。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她这么镇定的口吻, 高见雪就无端的觉得自惭形秽。
她使劲把这个想法踢出脑海, 抗拒于自己这么想。
无非就是早工作几年，也都不年轻了。
摆架子有什么用, 男人都喜欢年龄小的, 她比沈青时更有优势。
想是这么想的，高见雪吭哧半天, 才说：“你刚才说的那话…你…”
沈青时眨眨眼，有些失笑：“我让他自己去挑薄荷糖, 和高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何况，偷听人讲话, 也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高见雪愣了下, 随后脸变得更红。
她打心眼里不相信沈青时的这句解释，碍于脸面，又没办法反驳。
沈青时也不关心她相不相信，推着车就打算离开这一排货架。
“你等等。”
高见雪在她背后叫住她, 语气里带着挑衅：
“你都知道我最近做的那些事情吧？你不生气吗？”
高见雪年轻气盛，还是见不惯沈青时的无视。
好像无论她怎么做，沈青时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就算干脆利落的挑明白，也比这样好吧？
沈青时压根没理会这句小孩子一样幼稚的话，直接走远了。
推着车去收银处结账，她抬起手，还是丢了两盒薄荷糖进去。
“我刚看见…”
“高见雪，我也看到她了。”
阮玲急匆匆的跑过来，就见到沈青时刷卡付款，神情都没变一下。
阮玲也跟在她身后：“你看到她了？她去找你了？你…心情不好？”
沈青时拎着购物袋往外走，摇摇头。
并不能简单地用心情好不好来概括。
刚才对高见雪说的话，沈青时承认，她确实带了点不明不白的恼意。
现在理智恢复，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是不符合她一贯原则的行为。
沈青时抿了抿唇角。
诚恳的说，她自己都没有料到，高见雪做的事还是有些影响到她。
影响她的判断，影响她的理智，甚至是行为。
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不知所措。
阮玲还在关切的看着她，沈青时长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事，”她把情绪压到心底，“只是用了点幼稚的小手段，算不上什么。”
阮玲以为她被欺负，也安慰道：“别和她一般计较，也就只会这些了。”
沈青时摇摇头，她其实并不是因为高见雪，而是她自己。
不过这些话，就不太合适和阮玲说了。
*
时光文化内部开了投票，最终把员工福利定为度假村的别墅温泉三日行。
何彦琛确实在聚会这方面经验丰富，找地方很迅速。
他们公司报名的人数又有限，在临城郊外包下一栋温泉别墅绰绰有余。
沈青时原本是没有打算去的，耐不住阮玲一直央求她。
“我可想去玩了，但是我又不想一个人去，你难道不感兴趣吗？”
阮玲双眼亮晶晶：“而且我们也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很好玩的，你就去嘛。”
“……”
沈青时确实有点被她说服，再加上自己又是组长，种种因素一起考虑，她还是报了名。
临着要去之前，何彦琛又突然宣布，会请盛世的人一起。
“盛世那边刚好最近有部门在做团建福利，”何彦琛道，“我做了顺水人情，就一起包下来了。”
毕竟一直借用的是盛世的福利待遇，何彦琛也知道分寸。
沈青时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盛世来不来，季延礼都会作为“家属”陪同。
在这方面，季总一贯都很有自觉。
尤其是在沈青时他们公司来的新人更多之后，就更加有这方面的意识了。
去郊外之前，要先在公司集合，然后大巴车一起送到。
沈青时抵达的时候不算早，阮玲已经帮她占好了位置。
“这边，”阮玲使劲冲她招手，“这是我们公司的大巴车，隔壁是盛世的。”
因为两个部门加起来一辆车有些勉强，何彦琛干脆订了两辆。
沈青时也上了车，在靠窗的位置落座：“你来的好早。”
阮玲笑嘻嘻的说：“那当然了，之前哪有这种机会啊？我都是看别人家公司这么玩的。”
“跳槽真不亏，虽然老板狗，但是也还是有优点的嘛。”
说起来，在鸿途的时候，最多就是聚餐，确实不会出去玩。
虽然当了几年同事，不过内部派系斗争又激烈，连聚餐也更像是应酬。
反而来到时光文化后，多的是没有背景的人，沈青时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谨慎的处理同事关系。
阮玲也挺喜欢这个环境的：“我都打算去了发微博夸它个五百字，哎，外面那是不是…？”
阮玲眼尖，沈青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隔壁盛世的部门正在上车。
她一个都不认识。
“怎么了？”
阮玲欲言又止，然后才低声说：“里面有一个是高见雪部门的，我认识那个人。”
之前定下联合团建的时候，何彦琛也没有说具体的部门。
也没什么人关心这个，总归都在一栋大厦，经常能碰到，和哪个部门团建都一样。
要不是阮玲社交牛逼，还真的不会一眼就发现。
沈青时倒是没她这么一惊一乍，却也还是顿了下。
“你还好吧？”
阮玲又注意到她隐约流露出的复杂神情。
沈青时摇摇头，简单道：“没什么事，又不会在一起玩，不影响。”
把她的神情误会成了见到高见雪不舒服，阮玲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沈青时知道她误会了，却也没办法开口解释。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高见雪，她只是不想去面对自己的一些想法。
两辆大巴车都陆陆续续来了人，沈青时也看到季延礼上了隔壁那辆车。
何彦琛当然也来了这辆车上，倒是没发表什么讲话，只是简单感谢了员工们。
无非是“大家工作辛苦”之类的客气场面话。
作为老板，说这种话还是有些必要的，沈青时甚至很配合的鼓了鼓掌。
说到就要做到，钱给的到位，员工也会真心的给面子。
何彦琛才刚刚说完，车辆门口就来了人。
沈青时正低着头在包里找水杯，就见到阮玲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不用她再出声询问，沈青时就看到了原因——
男人堂而皇之的进了这辆大巴车，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我觉得我坐后面也挺合适的，”阮玲立刻道，“季总坐在这儿吧。”
说话间，季延礼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听到阮玲的话，季延礼礼貌的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坐在这边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沈青时他们身后那排的空座位。
阮玲干脆的摇头：“不用，后面空位这么大，我一会儿刚好躺着补觉，昨天晚上没睡好。”
要是换成别人，阮玲未必会心甘情愿的让位置。
可是她确实对季总印象很不错，无论是人品还是涵养，都值得赞美。
最值得赞美的还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季延礼也没有再客气什么，笑了笑：“那就麻烦阮小姐了。”
他在阮玲原本的位置上落座。
“你就这么过来了？”
沈青时看他一眼。她早上可没有打算和他乘一辆车。
季延礼动作自然的接过她怀里的包：“无非是过去讲讲话，讲完了，我呆在那里，员工们也玩的不自在。”
他眼睛都不眨。
沈青时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如果这么说，我们老板也应该过去。”
何彦琛：“…劳驾，你们交流感情就交流，别带上无辜人士行吗？”
沈青时往后偏了偏头，才注意到他们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后侧。
隔着中间的过道，阮玲把卫衣帽子盖着，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让季总来坐没什么，阮玲对他印象好，并不介意。
可是她又不喜欢这个老板，又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表现出来，确实有点为难她。
沈青时也有点尴尬：“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后知后觉的，比刚才季延礼同她说话时更不自在了。
虽然也在一栋大厦，之前还一起吃过饭。
可是被上司围观自己的感情问题，那就是另一种层面的意思了。
季延礼倒是自然的多，递给她两颗糖，语气温和：“青时不是这个意思，我倒是这个意思。”
“何总确实应该过去，隔壁还有不少空位。”
他好心的说。
何彦琛：“…行，我没这个意思，你们继续聊。”
他和季延礼也算不上熟，也干脆的摸出手机打游戏，不再去看那糟心的一对了。
知道何彦琛没生气，沈青时偏过头，眸子里含了笑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终，她只是悄悄的戳了戳季延礼的手背。
而后者几乎在她伸出手指的同一刻，就捉住捏在掌心。
大巴车上很安静，许多人都难得在周末起早，干脆在补觉，连交谈声都没有什么。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小动静。
后侧的两个人也没有。
姿势慢慢改变，季延礼松开她，又原封不动的去戳她的手背。
准确来说，并不是“戳”。
沈青时盯着她的手背，而修长的指尖正在轻轻描摹着什么，让人心尖发痒。
好。
时
你。
她勉强辨认出几个字，沈青时还在拧眉思考，却突然联系成了一句话。
好想在这个时候亲你。
她瞬间抽回手，有点恼意，像是游鱼跃出掌心，却被人灵巧的扣住了。
“说笑的。”他在她耳侧轻声笑，“我不会做你不高兴的事情。”
“如果我不知道，你也可以告诉我，一点点就好。”
“不然我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