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相当于变相的承认。
相信她的眼光, 她有自己清醒的理智——
而现在，理智选择了他。
沈青时和那双漆黑的瞳眸对视，她还是显得很平静。
只是没有几秒, 她就率先移开了目光。
反倒是季延礼, 心情比刚才要愉快不少, 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弯了弯眸子。
“没错，”他的口吻还是温和极了，“他们都没有我看得清楚，也没有我有眼光。”
很多东西并不能那么准确的用家庭背景, 权势去衡量。
起码这一点在沈青时的身上就绝不适用。
她绝不是季延礼第一眼看到的, 绝大多数人以为的金丝雀。
那种词语也配不上她。
季延礼愉快的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是一个有点孩子气的举动。
没等沈青时为此做出反应, 他就开了口：“那天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同前往吗？”
刚才在段颖面前那么说了, 沈青时也确实打算去。
倒不是真的为前任，只是她不去的话, 就太对不起段颖的良苦用心了。
沈青时点头：“好, 只是到时候…可能会麻烦到你。”
她轻声这么说，表情难得有点迟疑。
毕竟她也很清楚带季延礼出面的效果, 现场多少人都想不到。
季延礼眨眨眼：“你是后悔给我考察期了吗？——但是你已经选择了我。”
沈青时显得有点无奈：“…别闹了，我又没打算反悔。”
话说出口,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亲近的意思在。
只是不仅是她，沈青时觉得换成任何人, 都没办法和季延礼刻意拉开距离。
“订婚现场肯定会有许多人, 等着凑热闹。”
季延礼肯定这一点。
他的瞳色很暗，有点像沉淀的墨，透不进光。
只是眼镜一贯都很好的掩盖了这一点，也藏住他真实的细微表情。
季延礼顿了下, 才开口：“但是青时，我想…算是替你撑腰？”
“或者说，不是撑腰，只是选择用我的方式来更快的达到目的。”
“不需要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用考虑回报，这其实没有意义。”
季延礼显然也很明白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问题所在。
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因此收敛很多想法，可这不包括去见她心怀鬼胎的前任。
沈青时怔了怔，看向他。
男人仍旧是清贵的，平静的模样。
却对她勾起唇角：“就当是接受一个有幸得到垂怜，爱慕你的人？”
他说的像是玩笑话，但其实本质意思和“付出不求回报”是一样的。
季延礼不怎么吝啬付出。
如果为了他想看到的娱乐效果，达到的目的的话。
他不计较这些，出于他的心情，怎么做都行，只要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沈青时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抿抿唇。
“我知道了。”
一直到下车，回到家里。
沈青时才从记忆深处，拖拽出她和阮玲的一段对话。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阮玲说：“季总说不定会为你撑腰呢，这对他来说又不难。”
她说：“不可能的，我了解他，我们之间也有这个一致看法。”
“……”
立好的FLAG却在此刻轰然倒塌。
*
既然被邀请去了现场，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
正好阮玲也有空，沈青时请她出来吃饭，顺便逛街买衣服。
阮玲听她聊着最近的事，微微瞪大眸子：“你…说真的假的？”
沈青时面无表情：“或许是真的，虽然我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她想不到季延礼说这种近乎暗示的话的意义。
也可以当做是听听就过的情话，可是沈青时却不能贸然这么判断。
都是成年人，她一直都以为季延礼和她有着一样的默契，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如果对方打定了“不求回报”这个主意的话。
她没有接触过，也知道这句话的本质所在。
只有爱才会如此慷慨，不求回报。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阮玲想了想，拍拍她肩膀：“没事，先相处着看看呗，而且这事对季总来说就是顺手为之。”
她们正在看衣服，沈青时顿了下，没有说话。
“青时，我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看…”阮玲寻找合适的措辞，“接受纯粹的好意没那么难。”
“又不是非要平等才是必须的，那还谈什么恋爱，直接门当户对结婚就没事了。”
“就像是你前任那对狗男女一样，可是他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阮玲当然看得出来，她一开始也不是沈青时的朋友。
她可是很努力才拿到和大美人贴贴的机会的，又不是随便就能有的。
而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很多话她说出口就更随意一些。
沈青时的手指划过一套秋冬款的长裙，她没有说话。
阮玲道：“可我觉得你和季总又不是这样，他挺好的，没必要这么生分。”
“…相处着看看吧。”
沈青时拧了拧眉头，自己对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太满意。
可她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分手”这个最简便快捷的方法了。
阮玲和她思考角度不一样，倒是玩笑道：“信我，我可是谈过百八十场恋爱的女人——在游戏里。”
沈青时被她的话逗笑，阮玲自己也乐了。
“恋爱理论专家，”阮玲一挥手，“那也还是有点理论经验的，不会坑你，放心啦。”
“说起来，到时候那天我也会去现场，魏红月给公司这边也发了一波请柬。”
沈青时也没料到：“她怎么会想到给公司的人发？”
“谁知道。这大张旗鼓的，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弟弟的新对象。”
“尤其是我们部门，你曾经待过…她估计急着圆回来吧。”
魏红月之前试图挽留沈青时，又被她干脆利落摆了一道的行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这让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何况魏红月并不是大度的人。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说出去也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阮玲撇撇嘴，挑出几件衣服：“我觉得这几件你穿着肯定好看，我们今晚上好好试。”
“你在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阮玲被她问到，愣了下，才意识到沈青时是在考虑她的处境。
都是一个派系的，她走了，其他人也不会好过。
“就那样吧，工作量少了，”阮玲耸耸肩，“我家也还是有点背景的，她不会太为难我。”
“不过，青时。”
阮玲犹豫了下，才说：“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公司不错，能不能…”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有点心虚。
“好。如果你待不下去了，和我说一声，我和老板内推你。”
沈青时干脆利落。
阮玲有点惊讶的看她，又摸摸鼻子：“谢谢我们大美人。我当时没提出来跟你走，现在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沈青时也笑起来：“那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坑你，当时确实是鸿途看起来比较好。”
即使有季延礼做担保，跳槽到一家小公司还是有风险的。
她赌了一把，也确实赌赢了。
魏红月不是做高层的料子，公司内部已经隐隐有危机了，而魏修杰…
据沈青时对他的了解，其实也不是。
“我是确实没有办法才离职的，你当时和我的情况又不一样。”
阮玲也笑起来，两个年轻女人相视而笑，刚才的一点点纠结都吹过无痕。
*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习惯，魏家的订婚宴还是安排在城际中心。
算上之前，沈青时都没有真正的踏入过城际三十层以上。
她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这次要不是意外，也来不了这种地方。
宴会厅地点在三十七层。
季延礼过来接她一同前往，见到她现在的模样，也顿了下。
沈青时看他的反应，也有点迟疑：“…应该没问题？”
礼服裙是她和阮玲一起挑选的，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只是考虑到以后可能也有类似场合需要，这笔钱还是划算的。
虽然平常也有各式旗袍和一些衣服，但是这么正式的却没有。
后来入秋冬了，她更是把保暖轻便放在首要位置考虑。
主体是温柔浅淡的香芋紫，设计了颇有心机的露肩款，女人纤细白皙的直角肩一览无余。
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只是佩戴了一枚小小的铂金项链，甚至算不上贵重。
整体颜色和款式不喧宾夺主，也不会显得过分引人注目。
她考虑后才选择了这一套。
沈青时只是吓唬段颖，为的是她那天过火的话，并没有真的打算去现场做点什么。
她只要出现在那里，有那天的话做铺垫，就足够让段颖坐立不安。
这样也就足够了。
季延礼从那漂亮的肩颈上收回视线，微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再好不过了。”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像是落入灰扑扑鸟群的天鹅。
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也足以让人沉沦。
沈青时看他替她拉开车门，又转头看她。
季延礼伸出手，沈青时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藏在镜片后的眸子暗的看不清情绪，他轻声说：“我可以牵住你的手吗？”
被幸运女神垂怜的人是他。
也只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