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时也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相处方式。
换句话说, 她和季延礼的考察期，比起感情因素，更像是互相的确定和测试。
学习, 摸索, 和理解。
但是, 或许这样也会让人觉得放心许多。
午餐是留在季延礼家吃的，有点出乎意料，又不怎么意外的是，是季延礼亲自下厨。
男人换了一身常服, 挽起衬衣袖子, 显得游刃有余。
他摘了金丝眼镜, 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反而显得很专注。
沈青时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切菜：“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干脆利落的把青丝切好, 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放到一边。
一系列动作确实显得赏心悦目。
季延礼头都没抬，调侃道：“难道你不会吗？”
沈青时当然也会。独居已久, 多少也会做一些。
不过她会做的并不多, 起码从季延礼的刀工来说，他确实很出色。
季延礼擦干净双手, 朝她眨眨眼：“不会也没关系，你平常吃饭的口味也偏辣吗？”
“我不太会做川菜, 不过学起来也不难，没什么问题。”
他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好像对擅长的事情都很专心的学习过。”
年轻男人漫不经心：“算是吧。就我的做事准则来说, 一件事要么不做, 要么就做到最好。”
“对待感情也是这样。”
沈青时也看的出来，他在工作上也是一贯要求严苛。
而他说“对待感情也一样”，无疑是佐证了这个说法，她抿了抿唇。
虽然阮玲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如果季延礼是这种态度…
她或许也应该尝试着做点什么？
*
三菜一汤，看起来热腾腾的，都是很家常的菜。
而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味道上来说，似乎都没有多少挑剔的地方。
季延礼把碗筷递给她：“这是你的餐具，不清楚你喜不喜欢，之后可以再买。”
和马克杯，拖鞋都一样。
碗筷也是他们两个的不一样，区别于客人的对待。
虽然是公寓，餐厅却摆放了一张不大的圆桌，两个人坐下刚刚好足够。
沈青时被他塞了碗筷，看他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顺手给她续上奶茶。
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很习惯和自然一样。
哪怕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表示，他总能注意到细枝末节。
诚实地说，这确实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谢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我之前没有想过，但是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人可以对他人的善意报以冷硬的拒绝，尤其是沈青时。
她并不怎么喜欢承认，但是“人的确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这句话是对的。
看她肯说出想法，季延礼也笑着说：“既然你喜欢就太好了。我是有些担心你不能接受。”
他抽了纸巾，慢慢擦拭着镜片，显得一派随意。
沈青时也被感染的放松下来：“没有，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这比起做客，更让人自在许多。
一顿饭吃的很尽兴，吃过饭，沈青时和他一同收拾残局。
同之前拒绝她进厨房不同，季延礼倒是很乐意。
一边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收拾桌面。他一边和沈青时闲聊。
“上次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他抱怨道 ：“整天都泡在公司，都在食堂。闲暇时还有不少聚会，忙的脱不开身，一堆无聊麻烦的事。”
“不过，我现在倒是有理由推掉一部分聚会了。”
沈青时用水流冲洗着马克杯，随口道：“什么理由？”
“回家陪女朋友，这个理由足够正当了。”
他坦然的说。
沈青时顿了顿，下意识道：“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不可以用吗？”季延礼反倒是愣了下，“抱歉，我没注意到。”
“……”
沈青时犹豫了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说出我的名字吗？”
或许是两个人一同在厨房忙碌的氛围冲淡了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起码她问的很随口，而季延礼也回答的很随意。
“不可以说吗？”他的语气有点慎重，“我们并不在一个公司，我的名声也不差，是我哪里做的…”
沈青时下意识打断他：“没有，你可以说。”
哪怕有很短暂的考虑，都被季延礼的语气给说服了。
她不想提只是习惯了低调处理，也没有把还不稳定的恋情公布的意思。
并不是觉得季延礼哪里做的不好。
季延礼也嗯了一声，又提醒：“你答应过我可以接你上下班，这样别人也不会看不到。”
“……”
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沈青时拧了拧眉头，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答应了这么多事情。
“季先生。”
她把洗干净的一对马克杯摆在桌台上，纤细的手指按着台面，语气有点不确定。
“你没有觉得…我们相处时间太多了吗？”
这和她一开始想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季延礼也把整齐干净的碗碟都放好，转过身，靠在料理台上。
“完全——不觉得。”
他稍微拉长了点声音，又含了点笑意：“我没有尝试过，但是我觉得这样不错。”
“你觉得讨厌吗？”
“……”
这个问题当然是否定的，季延礼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恰恰相反，他是很懂得照顾同处人情绪的那类，成熟体贴，丝毫不适都没有。
只是确实有点黏人了。
这个词和季总搭配在一起，显得很古怪，却又微妙的和谐。
起码沈青时是这么觉得的。
季延礼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慢慢道：“只有相处过才知道每个人真实的样子。”
“你讨厌我这样吗？”
他礼貌又认真的询问，像是很尊重她的意见一样。
而沈青时确实也不习惯无视别人的提问。
无论这个问题有多么难回答。
“…我没有这么说。”
她耳尖染上些许血色，沈青时擦干净双手，避开他的视线。
“我去看看小黑和小胖他们。”
落地窗外，难得阳光正好，客厅铺着地毯，还放着不少猫玩具。
季延礼随意的坐在地毯上，也招呼沈青时过来坐，把黑猫塞她怀里。
“吃得多，又养了肥膘。”他颠颠另一只胖猫，“你也觉得它叫小胖，对吧？”
而窝在沈青时膝盖上的黑猫就乖巧许多，懒洋洋的趴着。
比起毛绒绒的橘猫，它确实就像是小了一圈。
“…救助人说她之前就叫它小胖，我也不想给它改名字了。”
沈青时想了想，笑起来：“也挺好的，胖一点，平安健康。”
小胖是被上一任主人遗弃的猫，她看过鹿宝发来的照片，流浪的时候都瘦的不成样子。
胖一点，圆润点，只要不影响健康，也比太瘦要好。
她只打算养这一只猫，养它平安健康到老。
客厅的投屏上正在放电影，是季延礼随手调的。
电影叫《怦然心动》，沈青时之前也看过，甚至算得上很喜欢。
她就这样坐在客厅，靠着季延礼专门让她认的抱枕，抱着猫。
认认真真的又把电影看了一遍。
等到晚上，她还没提出要走，季延礼就问她：
“难得的休息日，家里还有阿姨放的火锅食材，煮火锅正好。”
“……”
电影，温暖的室内，舒适的毛毯，还有两只猫。
很难不心动。
还是那张小圆桌，中间摆了火锅，鸳鸯锅，还有很多食材。
沈青时有点想笑：“我还没有…在家完整的吃一天饭过。”
一个人独居有很多不便，做饭就是首当其冲的问题。
为了避免剩下，每次就算做也很简单，更多的时候也会随便吃点什么。
而她偏偏喜欢呆在家里，其实并不习惯每天都往外跑，和朋友们聚餐泡吧。
季延礼烫了肥牛，用公筷夹给她。
“我也是，”他赞同她的话，“独居确实不太方便，也会觉得有点无聊。”
所以有个恋爱对象是很不错的选择。
比如他。
一直到吃过晚饭，又坐了一会儿，季延礼才开车送她回去。
胖橘经过一下午时间也和她熟悉了，懒洋洋的趴在航空箱里。
倒是黑猫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把自己的小伙伴带走，还威胁的拱起脊背。
沈青时：“…我感觉我像是一个坏人。”
季延礼也瞥了眼，给自家的猫开了罐头，后者却还是毫不领情。
进了我家门，就不准出去了！
快把小胖放下！
“它们最近关系不错，”季延礼也无奈道，“先走吧，我回来再和小朋友聊聊。”
黑猫威胁性的发出呼噜声，一双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航空箱。
“算了，”她突然道，“还是先留在这里吧，我刚换工作，也有点忙不过来。”
沈青时还是没舍得真的让它们俩这么快就分离。
总归她现在的新家位置也在市中心，过来不难，来培养感情也容易。
季延礼也没有反对，只是摸了摸黑猫的脊背，然后看她放出胖橘。
一道黑色的身影咻的窜过去，和小伙伴依偎在一起。
亲亲热热的，一看感情就很好。
沈青时想了想，也拍了几条视频发给鹿宝，让对方别担心。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才换新工作，忙碌的事情很多，沈青时也基本维持了之前多加班的习惯。
她做的专注，也很努力，连吴兴泽的不满也比之前少了一些。
至少不会像是一开始那样，阴阳怪气的和她说话。
沈青时对此见怪不怪，她刚进鸿途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境地，虽然理由不同。
在玄关处换鞋子，等季延礼的时候，她侧头看了看室内。
所有用具都有她的一份，她来了之后做什么都很方便。
而她和季延礼一同准备午餐，随意的聊天，又一起收拾残局。
沈青时意识到了什么。
不管是不是有故意的心思。
季延礼确实让她觉得，这里更像是“家”，而她不是外人。
甚至会觉得这样的相处相当轻松和愉快。
“走吧？”季延礼推开门，似乎没察觉到她在想什么。
沈青时抿了抿唇角，没说什么，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
早晚接送，似乎是代表着另一种开端。
“早，”季延礼坐在车后排，向她打招呼，“这是早餐，你还没吃过饭吧？”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
女人也坐进了车，在他旁边，眨了眨眼。
“…谢谢。”她刚熬夜处理了工作，又接到季延礼的消息，现在思维还有些慢。
沈青时一边解决早餐，一边偏头看了眼季延礼。
她其实心情是有点复杂的，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见一次，其实已经很多了。
更不用说中午吃饭也有概率会一起吃，微信聊天记录迅速塞满。
而等到了公司，下车，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一些。
来往的职员们虽然都行色匆忙，却还是用一种隐蔽的眼神看这边。
直到他们进电梯之前都是这样。
蹭季延礼的电梯，沈青时也在高层专用的这部电梯里。
她还有点困，也就下意识的问出口：“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都一直有人在看？”
如果说真的很意外，那一天也就够了吧？
已经证明了早上会同进同出，怎么还能一直看的。
季延礼语气轻松：“确实有，我猜应该是因为他们内部在用这个做竞猜的关系。”
沈青时：“…这是什么？”
季延礼虽然不怎么约束员工，不过显然对这其中很是了解。
他的嗓音里甚至还含着笑意。
“竞猜我们还能一同出现多少个早晨，可能是我之前没有和谁来过公司，吓到了吧。”
“这也是闲暇乐趣，”他耸耸肩，“上一个竞猜对象是销售部的经理，他连续一周都在迟到，也是很神奇的事。”
“不用理会，等他们习惯，过几天这个竞猜就不会再有人投反方向的票了。”
“……”
高层都可以这样？而且连续迟到真的没问题吗？
季延礼似乎看出她的疑问，主动解释：“后来知道他是家里人生病住院了，公司给放了带薪假。”
“只要理由足够合理，可以说服我，我还是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的。”
他温和的说。
沈青时难得有点无言：“没想到盛世的企业文化，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她之前接触过的，盛世地产有个工作狂老板，员工也是如此。
气氛也同样简洁高效，看不出内部系统还有这种轻松的玩笑方式。
季延礼微笑道：“八卦是人的天性，在不影响到八卦对象的时候，随便聊聊天也无所谓。”
在沈青时准备出电梯之前的十层楼，季延礼看了眼楼层数。
“今天晚上我有点事，让司机送你回家。”
他突然道。
沈青时下意识拒绝：“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季延礼笑了笑：“司机送你也不碍事，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就当是我的私心？”
刚好电梯到了层数，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从里面出来了。
也忘记问他是有什么事了，沈青时才反应过来。
她这回犹豫了一会儿，已经走进办公室，还是暂时没问这个。
吴兴泽正等在里面，见到她过来，把文件递给她。
“这家公司同意和我们合作了，”他硬邦邦的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有背景确实厉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