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晚餐结束,阿芙罗拉带着沮丧的莎娃离开了恶龙的巢穴,独自留下乔雾这个勇士,面对惨淡的人生。
金光闪闪的壁钟已经敲了十下,深夜的莫斯科郊外,空旷的天幕上星垂遍野,苏致钦去起居室里洗漱,乔雾则被仆人带着去了盥洗室,孔雀绿的吊带长裙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的棉质睡裙,中世纪欧洲宫廷的华丽睡裙,触感柔软,裙摆飘逸而宽大,大方领的胸口有一条抽丝系带,在正襟处打着蝴蝶结,宽松的袖口处还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裙边。
乔雾抱着双臂,坐在宽敞明亮的更衣室里琢磨今晚她到底要睡在哪里。
毕竟就在签署协议的前一天,苏致钦就说过,她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但她问了仆人,却发现对方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也不知道苏致钦洗漱得怎么样了,兴许等他收拾好了,自然而然会想到自己。
等待的时间无聊,她干脆给晓静打了电话,愤愤不平地跟对方描述了今晚她在晚餐时分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晓静:“不就是一顿面疙瘩吗?你都碎碎念一晚上了!”
“这是面疙瘩的问题吗,请问?我有理由怀疑,他在虐待员工,我这才入职第一天!”
晓静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你额头碰了伤,清淡饮食不是挺好的嘛,重荤腥重油腻,小心留疤。”
乔雾被一下子怼得没了声响。
“行了,我觉得人家指不定是好心照顾你饮食,要真想报复你,你们俩这体型差,我打赌你十个乔雾都得在人家床上乖乖躺着。”
乔雾:“……”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请明白我们的定位,纯、洁、的、金、钱、关、系!”
“知道啦知道啦。”
玩笑归玩笑,晓静多少心里有数。
“今晚我会晚点睡,要是碰到麻烦了,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虽然的确希望天上能掉馅饼到乔雾的头上,至少可以让她不用再为了筹钱而发愁,白天在公寓里也确认了苏致钦的态度,但就她所知的俄罗斯男人的体格而言,说不为好友担心,也绝对不可能。
电话挂完,已近晚上十点,乔雾抱着双臂坐在休息室里发呆。
……她的小房间,到底在哪里。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问自己那尊贵但记仇的赠与人。
踩着红绒毯铺就实木楼梯,富丽堂皇的廊灯将墙上的油画纹理都照得分毫毕现,乌金木打造的圆形扶梯的扶手也同样被精心雕刻,乔雾顺着仆人的指引上了三楼,忐忑地敲响了恶龙先生的寝殿大门。
苏致钦已经换好了睡衣,正戴着眼镜靠在床头似乎在听新闻报告。
他的脸色相比晚餐的时候更凝重一些,眉头微微皱起。
乔雾在进门前,竖了一耳朵听——俄语的播报速度很快,大致是说俄罗斯因周边安全问题升级,局部地区局势开始日益紧张。
但相比起这种复杂的国际形势,她更关心自己今晚到底会躺在哪张床上跟一个叫周公的老爷爷相会。
男人见到乔雾进门,碧绿色的瞳孔有一瞬的迷茫,却在骤然之间,被一种恍然大悟的了然所取代,这让乔雾怀疑,这家伙多半是把自己的存在给忘了。
隔着金丝边的眼睛,苏致钦碧绿色的瞳孔温和地望向乔雾,绅士地招呼她坐到自己床边,并礼貌地询问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找他有什么事情。
乔雾对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极其不耻,但毕竟,这是她上岗的第一天,她就像一个想问老板其他福利到底什么时候兑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苦逼打工人,只好迂回地询问,对方对她今晚的表现是否满意。
少女斜侧坐在他的床位,背脊微微弯着,透过棉质的睡裙,能看见她脊椎上纤瘦的骨节,领口宽大,明晃晃地露出了肩胛上两块漂亮、对称的蝴蝶骨,因为她拘谨的坐姿,被拱出了尖削的形状。
室内温暖,她将袖子拉到肘弯,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睡裙宽松,方形的领口系带被她拉松了些,露出胸前宛若牛奶般细腻的皮肤,不过分突出却同样能引人流连的曲线,恰到好处地隐没在柔软的棉质布料里面。
将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白皙的天鹅颈以及背部露出的大片雪肌上收回,诡计多端的恶龙先生把皮球踢回到了乔雾的脑门上。
“你自己觉得呢?”
很棒,很不错。
值得你给我发一笔巨额的奖金。
但晚上刚刚碰过壁的乔雾也只敢在心里这么逼逼,临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一种更谦虚的表达方式。
“从莎娃离开时满脸遗憾却又不过分纠缠的表情来看,我认为,我今晚的工作卓有成效,”她顿了顿,又骄傲地给自己点了个赞,“是一个相当靠得住的龙骑士。”
苏致钦被这个称呼逗笑了:“为什么是龙骑士?”
乔雾:“因为先生拥有的财富就像龙穴里珍宝,而我只是帮助守护先生财富的仆人。”
简称——打工人。
苏致钦偏着脑袋想了想,碧绿色的瞳孔里有柔和的笑意流出。
“那聪明的狐狸小姐,或许可以再勇敢一些。”
乔雾:?
“比如说,大胆地迈出下一步,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龙骑士。”
乔雾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晃晃悠悠地从“龙骑士”的概念里爬出来。
乔氏龙骑士,是个纯洁的名词。
苏氏龙骑士,是个污七八糟的动词。
乔雾:“……”
很不错嘛,苏致钦这汉语是谁教的,名字转动词转得风生水起。
但见他脸上笑容揶揄,乔雾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却又愈加笃定的想法,一个几乎能够颠覆她的认知却又能够充分解释苏致钦各种所作所为的猜测——
“先生,您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苏致钦眨着漂亮的眼睛,从容而温和地弯着眼帘。
其实乔雾不喜欢他露出这种看似不给任何人压力但实际上毫无任何情绪判断价值的表情,他非常擅长将自己的喜好、情绪深深地藏起来,仿佛这样,他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完人。
“您似乎很喜欢捉弄我?”
“其实您可能并不是真的对我一见钟情。”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真的太惊悚了,乔雾更愿意相信对方别有所图。
苏致钦保持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做的很多事情,说的很多话,更像是基于对我行为的判断,而故意为之。”
或者说,他预判了她的预判。
“您那天之所以在克林姆林宫这么说,很可能纯粹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毕竟,专门花100万美金聘请一块挡箭牌,这种行为真的太幼稚了,说出来都不一定有人相信。”
从苏致钦油盐不进的态度来看,无论是阿芙罗拉还是卓娅,她们都无法让他选择自己不喜欢的情人。
乔雾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做着分析和判断。
“是的,”她愈加肯定,“您可能只是觉得我这个人好玩,挺逗的,于是顺便就想让我做个挡箭牌而已。”
“对吗?”
苏致钦坐在床上,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绿色的瞳孔里却肆意生长着笑意。
乔雾直觉不妙。
“好吧,那我不捉弄你了。”
乔雾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未来松一口气,就见男人挪了挪屁股,当着她的面,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乔雾:?
苏致钦大方且期待地拍了拍床:“上来吧。”
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开始床位邀请了?
男人忽然的一脚油门,差点把乔雾甩出了高速公路。
苏致钦笑着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比她还要不解的表情:“按你的逻辑,假设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那么我对你做的这些事情,纯粹都是一时兴起的玩闹,哪怕雇佣你,也只是为了解闷而已。”
“但假如我承认我的确对你有意,那么我希望跟你共度良宵,就是一场合情合理的求//欢,就不是捉弄了,对吗?”
淦,真是个逻辑鬼才!
乔雾找不出他话里半点漏洞,她又不能就他是否真的喜爱自己做进一步的探究——因为知道这个答案,对两人未来的关系毫无意义。
乔雾就像象棋盘里,被四面八方将军的主帅,她看着苏致钦那张宽敞到足够让她以各种姿势躺上去的大床,沉默了一会,哽咽道:“先生,您还是继续捉弄我吧,拜托了。”
看到小狐狸为此做出了丧权辱国的让步,苏致钦满意地笑了一声,在床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乔雾,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找自己的房间在哪里。”
乔雾:“……”
……所以你果然是早就知道我为什么来敲门的,对吧?
坐在床上的苏致钦挑着眉,温和且宽容地微笑着,却居高临下。
坐在地上的乔雾低着脑袋,苦着一张脸,毫不意外地垂头丧气。
行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错了,先生,我不该自作聪明,我简直蠢钝如猪。”
“哪里错了?”
开始了开始了,记仇的、小心眼的恶龙又开始薅她头发了!
乔雾:“很多东西,不该对自己今晚糟糕的表现沾沾自喜。”
其实她能感觉到,当她开始公式化回答阿芙罗拉的问题的时候,他有过短暂的心情不佳。
“以及,”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不该肆意妄为地揣测您。”
苏致钦弯了一下眼睛,脸上却没有笑意。
“我很高兴,你聪明的脑袋终于回忆起了协议里的内容。”
——被赠与人需对协议细则进行严格的保密,且未经赠与人允许的前提下,不得有意深入探究、揣测、了解赠与人的信息。
乔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设定这条的保留项。
乔雾服软的态度像是“芝麻开门”的咒语,苏致钦从床上起身,赤足踩在了床边厚实、柔软的羊绒地毯上。
男人的脚踝白皙,凸起的脚踝骨处,能隐约看见青色的经脉,缓步靠近时,脚背足弓绷起的骨线弧度也很清晰。
诱人的禁欲感几乎令人挪不开眼睛。
他站在她身前,高大、冷静且自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养尊处优多年的贵气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让乔雾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半分钟后,他蹲下身,沉默地与她平视。
苏致钦的五官生得纤浓,但偏偏亚洲人的血统又中和了他骨相里棱角的锋利感,他双眼皮的褶皱又宽又深,凌厉的眼尾微微上挑,疏离而寡淡的眸光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打量,如同在斟酌要如何跟她开口。
乔雾被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盯得有点忐忑,下意识咬了一下唇。
苏致钦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饱满的、肉肉的下唇上,落齿处的唇瓣颜色被咬得又深又艳,染着柔软的水光。
难以言说的饥渴感从喉间升腾而上,喉结也跟着无意识地滑了一下。
夜风从窗楹的缝隙里漏进来,吹开雪白的锦纱,带着一丝不被察觉的凉意,却丝毫也吹不散两人中间若有似无的燥热和沉闷。
几秒后,乔雾看见男人薄唇张合,略微暗哑的低沉嗓音,像是有人抓了把细沙,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膜上轻轻揉开,又重重地撮合。
“乔雾,你需要直面现实。”
“我的确对你有不一样的心思。”
他再次承认一见钟情。
苏致钦目光微沉,扫过乔雾微粉的耳朵尖尖。
她像是压根禁不住示爱。
明明这么张牙舞爪、精力充沛到能够独自野蛮生长的一个人,轻轻扯一下,就会变得又乖又软。
“请不要妄自菲薄。”
“你很漂亮,很有趣,也很可爱。”
“我很喜欢。”
男人的目光在她撑在地毯上,下意识握紧的右拳上顿了顿,身体重新回忆起她的掌心熨帖在他西裤上的触感。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了手,轻轻勾了一下她睡衣前襟的丝带。
凉意灌入她的胸口。
乔雾愕然,不可思议地微微撑圆了眼睛。
天鹅颈下的皮肤雪白到几乎刺目的地步。
苏致钦闭了闭眼,碧绿色的瞳孔里,眸色深浓,视线重新落回到她的唇上的时候,粗粝的大拇指已经先目光一步,摁在了她的下唇上。
他的指腹饱满有力,带着难以察觉的掌控欲重重地揉了一下她刚才咬唇的位置。
乔雾被这道猝不及防的力道揉疼了,本能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可她还来不及后退,下巴已被捏紧,抬高,随着他的动作,鼻息里钻入一阵他身上特有的、干净的薄荷凉香。
她被迫仰面与他对视——
“先生”二字还没呼出口。
男人炙热的气息,混着陈皮糖的甜味,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发个小快乐剧场~
很久很久以后,两个人私奔式旅游,因为乔雾的粗心,导致装乔雾专用小雨衣的行李弄丢了,大晚上基本买不到,这就很麻烦了。
睡前,乔雾换好了睡衣,光着脚丫跳上床,老板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苏致钦: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
乔雾理亏,然后就想到了第一个没有小雨衣的晚上,有人也是靠自助式亲亲安抚好的。
所以她大着胆子:那先生,我可以提供亲亲服务。
苏致钦:亲哪里?
乔雾顺着对方的视线,一枕头就拍在了他脸上——
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