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会惆怅一会。
但出了门,辛尔月心情轻松不少,莫名的,感觉之前压在身上的担子忽然被放了下来。
俞慕斯在旁边为她打抱不平,不理解她的松懈和坦然。
“姐,你的一切优良待遇都没了还这么高兴?”
一格格跳下行政楼前三大层的阶梯,辛尔月背着手走在俞慕斯前面。
发尾在空中扫来扫去,辛尔月忽然抬头看了眼刺眼的阳光,反射性的用手要挡下,伸到半路,反应过来又停下,嘴角微微勾起。
心情舒畅,轻声说道:“慕斯,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你姐的新人生要开始了。”
两年来,说不甘心不是没有的,只是麻木了,沉默的接受他们一切的安排。
被禁赛,取消所有成绩,在医院养伤,复健,漫无目的尝试对她来讲新鲜的各种事物。
但今天,当年的事她好像从刚才签下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释怀了。
来到这所大学,过上最简单的生活,她确实应该需要去寻找自己人生真正的目标。
当初进入国家队是意料之外,待了十五年也是一场早该及时止损的错误决定,她既享受但也厌恶那种一成不变的人生。
众人的对她的期盼既是动力又是压迫。
每天被高强度的训练压的喘不过气,对胜负的追逐愈来愈强烈,一点一点压制她的灵性。
外界对她的报道都是天才少女跌落神坛,自毁前程,无声谩骂叠加在她的身上,像是一道上刑的枷锁。
也有的为她感到惋惜,明明还能再打个十几年。
但她却觉得,终于可以松口气,之前比赛是她的全部,她为国家,为代表队,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一次。
以后她不再是任何人,不必为了任何目的去战。
她,就是她,辛尔月就是辛尔月。
今后仅代表自己,不用再顾忌其他。
是好是坏,怎么生活,都是她的事情了。
有人告诉过她不要止步不前,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被禁赛被惩罚有过惶然失措,也有过颓废。
不管她是否故意,事故发生就已经发生了。说是蓄意也好,说是无心也好。
联盟早已做出了判定抉择。
她从不是一个容易泄气的人,相比沮丧,更喜欢勇往直前,逆风而上。
从前在赛场上也是一样,为了赢拼尽全力,不留退路。
如今没有之前的荣誉又怎么样呢,她还是她。
她是辛尔月。
现在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广阔的天地还在等她。
就比如……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让她找到了点想要的感觉。
或许,是自由。
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由。
辛尔月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回头朝着慢悠悠还差七八阶绷着脸不说话的俞慕斯,迎着阳光说道:“我想吃抹茶慕斯了,你去排队买。”
“知道了。”俞慕斯垂头丧气的往下走,实在不明白他这个姐神奇的脑回路。
别人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哭都要哭死了。
而她姐呢,吃个甜品就能笑颜如初。
一个不够那就再来十个。
俞慕斯站到平地上还没立稳,辛尔月就抢走了在他身上的滑板。
肩上一空,守在树下的王妃飞奔过来。
“诶,你……”
辛尔月点动几下手机,边开滑板边说道:“我给王妃叫了个车回家,先送它过去,你去排队吧。”
没来这个学校之前,俞慕斯周末回家的时候经常给她带学校甜品店的慕斯蛋糕。
很合她挑剔的甜品胃,因为是学校的店,叫不了外卖,只能在俞慕斯回家的时候才能解解馋。
“你要几个啊……咳咳咳。”俞慕斯还没问完,辛尔月一溜烟滑上滑板进入主道,伸出一个手掌。
另一只手抓着王妃的绳子,庞大的阿拉斯加奔跑在后面。
通身明亮的粉色,与炫酷到极度的黑白,在林荫树间铺成一幅靓丽的风景画卷。
到达门口,车已经在等着,辛尔月给家里人发了个接王妃的短信,摸了摸它的狗头。
打开车门对司机嘱咐道:“它很乖的,不会抢别的客人的座位,送到地方给我说一声。”
司机也是第一次接这样奇怪的单子,不过两个人的座给了包车的价钱,他没有要拒绝的理由。
送走王妃后,辛尔月不急不慌抱着滑板往学校走,指尖划过手机页面,停顿一下,习惯性打开企鹅标志,置顶的人仍然没有消息。
低垂的睫毛轻眨,辛尔月抿了抿唇,眼底的光暗了一度,心情失落的收起手机,踩上滑板去往甜品店的方向。
企鹅上的好友已经断联三天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问他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上号报名游戏公告上的比赛。
大概一年半前,她被禁赛处罚,混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整天待在家里。
21年清明那天,被高三放假回家休息的俞慕斯赶出家门,太阳不落之前不准回家。
她漫无目的在周围闲逛,偶然看见一家游戏城刚开业。
店里锣鼓喧天,正热闹的做着宣传活动,比赛的内容是一台测力量的机器,平常是用来出游戏彩票的。
今天奖品做了改变,头彩是一款游戏的内测名额。
当时辛尔月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力量恢复到哪个阶段了,就报了名。
没想到……轻轻松松得了第一名,她一个专业训练的和一群凑热闹的小朋友比起来自己都觉得羞耻。
匆匆的上台领了奖励,剩下老板说的游戏介绍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回来后,内测游戏账号和邀请码直接被她随手扔在抽屉里,抛之脑后。
后来还是再一次经过那家店时,老板还记得她,问她那个游戏体验感怎么样。
辛尔月愣了一下,违心的说游戏挺不错的。
其实她连打开都没打开过……
回家后越想心越不安,那个名额好像全网内测才不到150人,而她就占据了一个位置。
正巧那时候她处分的判决文件下来,整个人越发低沉。
关上房门,拉起帘子,躺在床上浑天度日,父母看她这样一蹶不振,每天轮着班的来开导她。
就连高三关键时期要马上要高考的俞慕斯也请假回家陪了她一天,生怕她想不开。
他把她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顿,越说越生气,转个身不小心撞到书柜上,写着邀请码和内测账号的卡片掉了出来。
俞慕斯正气头上,看见游戏两字,一冲动,立即带她去了全市最大的游戏实体店,用全身上下所有的零花钱……外加借了她一点私房钱。
买了店内最顶尖配套的设备,连电竞桌和电竞椅都准备齐全。
老板很爽快,当即叫了车从仓库里取了货送到家,组装师父两个小时赶在天黑前全部装完。
房间焕然一新。
因为晚上有推脱不开的摸底考试,俞慕斯吃过晚饭后就得回学校。
出门前,他特地来了她房间一趟,把掉在地上的账号卡片捡了起来,放到意志消沉的她手中。
一手握着书包肩带,推开门,侧头疲倦的对她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你找不到目标吗?那就把这个当目标,什么时候打到通关,也许你就想开了。成名的路上不是只有顶峰才是目标,路边的风景也很值得欣赏。”
门关上,房间恢复寂静,辛尔月坐在床上认真想了半天她想要什么,内心终是没得出想要的答案。
临睡觉前,她洗漱完,路过一个地方,她思索了两秒,拿起放到桌上的卡片,拉上窗帘,电脑开启,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但是谁知……那并不是一个通关类游戏,而是一个无尽世界,不断在开发各种新功能,还可以双方竞技,所以她永远打不到尽头。
一般闯关打怪什么的,都需要双人组队,她不抱希望的在世界频道上发了求组队的消息。
果然,没人理她,游戏内测用户本来就少,真正玩游戏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偏偏还选了个最冷清的时间段,那时候系统升级,只有她一个人钻了bug的空子登上了账号。
她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坐在椅子上呆坐了两秒,等待有人同意她的组队申请。
不想,没人同意她的,她倒是等到了另一个人的组队邀请,一个和她一样卡了系统漏洞登上的号。
与她同样是个刚激活游戏账号的新手。
辛尔月抓住机会立马抢占先机,顺利组队成功。
而这位偶然捡来的游戏队友,就是陪伴她走过那段嘴痛苦黑暗时光的人。
鼓励她走出门尝试各种新鲜事物,只不过她并不专一,每个都是学会了点皮毛,就懒得再深造。
对她来说,在没有找到特别喜欢的东西之前,只要掌握了一个技能之后,就兴致缺缺了,造就了她的半途而废。
但……那段时间学到的总归不少,技多也不压身。
后来她厚着脸皮加上了他的企鹅,火花续到现在有了529天。
很熟了之后,他把他企鹅密码给了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事不上号的话,让她自己登录续火。
礼尚往来,她也交换了自己的。
但密码二人谁都没动过,两人平时都在线。
唯有三天前,由于放出去的内测名额渐增,游戏在线人数多了起来,游戏准备在正式上线前,内部举办一场对抗赛,两两组队擂台战,报名截止日期是今天晚上八点。
而对方也从活动报名起始时间起就一直没有上过号,火花都是她自己续的。
帝释青为了宣传,决赛是现场制的,举办地点就在宜城,包了个商城的小场。
辛尔月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面基的,结果现在连人都联系不上。
有些失望。
思绪放空,穿过层层道路两旁的大簇绿植,视野受限。
脑中想着事,她走了下神,在拐弯处拐晚了,滑板绕过的角度太小,反应过来时,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辛尔月第一时间后脚压重,滑板头板抬起,脚跟急刹磨地。
奈何距离太近,她刹不住,只能直直撞上去。
滑板在碰到对方最后一秒前,被她及时撇向旁边,人却来不及闪躲。
她扑了对方个满怀,头重重磕在对方的胸膛上,一股带着可乐气泡向上喷涌般清凉的气息,自上而下包裹住她,酥麻感直冲大脑。
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熟悉的药香味,辛尔月心咯噔一下,脑中冒出一个人名。
简韶和。
怎么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