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是一藤条抽在杨茵的胳膊上。杨业手上没有留情,夏日又衣衫单薄,杨茵的衣袖上很快洇出点点血迹。
杨素素“扑通”在杨业身边跪下:“母亲,大姐还要读书习字,不能打了。”
杨业根本不理,再次扬手,藤条抽在杨茵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伴随着杨茵嗓子眼里没压住的一声痛哼。
“你现在不过是一介贡士,便不把人命当回事。你这胆量,若是做了官,不知道要把我们杨氏连累到什么大不韪的罪名里去。”
出了今天这一档子事儿,杨素素才知道,杨茵暗地里为杨崇做了这么大一件事,虽然失败了,但是她是把杨崇当做家人的。
这么多年与她针锋相对的愧疚之心上涌,毫不犹豫为杨茵辩驳:“母亲说过,我们身为杨家人,做事情要考虑家族,而不是凭自己一时脑热。刘霞是母亲选的儿媳,既成定局。为了维护两家的关系,保护崇儿,大姐这么做虽然手段过激,却也是为杨家考虑,这也错了吗?”
杨业被她气了个仰倒:“素素,雇凶杀人在你眼里也是为家族考虑了?”
“素素,不要说了。”打断她的是杨茵,“母亲,让范氏消失,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不认为我有错。我唯独错在,低估了范氏夫女的运气,不仅雇了镖局护送,路上还有嘉相助,失手了而已。”
杨业又是几藤条抽在她身上:“你既然没错,那就在这跪到想明白为止。”转头看着跪在另一边的杨素素,“你要是想陪着跪,那就一起。”
杨素素一声不吭,膝行几步,跪在杨茵身边,态度不言而喻。
杨业离开了,书房里一片寂静。
“母亲总说我心狠,你不觉得我雇凶杀人是错的吗?”杨茵突然开口。
杨素素一愣,才反应过来,杨茵是在问她。
“杀人是不对啊,可是当我知道崇儿要对着个村夫做小,我想杀了刘霞的心都有了,只是你做了,我胆小不敢而已。”
“你既然觉得不对,为什么还要为我求情,跟我一起罚跪?”
“你是在帮崇儿啊,我自己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有人做了,我不说谢谢,总不能还假惺惺的指责吧。”
“如果我本意不是想帮崇儿呢?如果我能做主,我也许就让崇儿嫁给那位,为自己换取更大的利益呢?”
“不是想帮崇儿,你也是为了杨家,不然你和范氏无冤无仇,你杀他干嘛?”说到杨崇与元晗,杨素素又叹了口气,“母亲总说崇儿嫁给陛下当不了正君,也处理不好与正君侧君的关系。早知道崇儿嫁给刘霞还是低人一等,还不如给陛下当侧君呢,至少现在也是个高品级的君侍,不至于连个诰命都没有。”
杨茵不说话,杨素素也安静下来,书房外的杨业,心中也涌上淡淡的懊悔。正如杨素素说的,在卫皇后下面当侧室,也比在范氏手下当侧室要好得多。
皇室的暗潮汹涌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的磋磨不会出现。薛太后身居佛堂不问后宫之事,卫皇后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再加上杨崇与元晗的情意,他若是入了后宫,未必不能过的比现在好。
此时,被杨家众人惦记的杨崇,处境的确是不好过。
京兆府的衙役,得了叶维的暗示,行刑分寸拿捏的极好。刘霞受了一百杖刑,没伤筋动骨,却也吃了不少苦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回到府上,又是请大夫诊脉,又是煎药又是外敷,乱糟糟折腾了好一阵子。田氏看着刘霞喝了药,昏昏沉沉睡下,这才腾出空来“料理”院子中的两个女婿。
见田氏出门来,范氏刚要嚎啕哭诉,田氏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嚎,你使劲儿嚎,吵醒了绮文我要了你的命。”
范氏的哭腔顿时卡在嗓子里。田氏还觉得不解气,抄起院子里的笤帚就往范氏身上打,一边打一边低声骂:“接你进京不是让你来享清福的,人还没来先给家里添了这么大一桩祸事。你个千杀的丧门星,我家绮文好端端一个三品的大官,就这么丢了。”
田氏分不清三品的散官和实职的区别,只知道三品是个极大极大的官了,就这么丢了。她心里气极,手上便不留情,笤帚的穗杆打在范氏脸上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范氏不敢哭喊,也不敢躲避,只能稍稍护住头脸。他的两个孩子看见父亲被打,上前一左一右抱住田氏的手,一边叫“爷爷”一边给范氏求饶。
两个孩子毕竟是刘霞的骨肉,又是女孩,田氏被这么一抱,便也顺势停了手,指着范氏道:“这些日子好生伺候绮文,有半点差错便能休了你。”
范氏连连叩头:“父亲放心,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妻主。”
“滚回房去。”
范氏带着两个女儿连滚带爬地走了,院子里还剩下杨崇。虽然这次的事情原本与他并无半点关系,但一想到他的姐姐居然雇凶要杀了刘霞的两个女儿,自己的两个孙女,田氏的气就消不下去。
还有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还要状告妻主,害刘霞挨了一百杖刑,官还丢了一级,气的眼珠子都要冒血丝了。
方才手上的笤帚方才被两个女孩抱住拿走了,便在院子里巡视一圈,抄起一根粘知了的粘杆,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自己生不出,还要害我的孙女,我们刘家要不起你这样的贱人。还敢状告妻主,你是不是攀上高枝了?出嫁前就不安分,你想高攀人家还不要你呢。难怪你娘急匆匆要把你嫁出来,原来早就不干不净。可怜了我们绮文,就这么被你们欺负。”
杨崇原本垂头不语,棍子打在身上比笤帚疼的多,他也不躲闪,仿佛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可是田氏提到他“攀高枝”、“出嫁前不清不楚”时,杨崇瞬间抬头,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