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刻,独属于雪林木屋的寂静被打破,箭矢穿越过窗牖射|入地板上,泛着寒意。
赵澹言神色淡淡,打量地上的箭矢。
想来想去,还是他急于求成,让骆云昭有所顾忌,提防,还有纪朝谦那个蠢物。
不再与骆云昭继续交谈,赵澹言起身走出林木屋,丛林间已皆是雍北王府的人,随行的护卫不敢妄自行动。
只见一人被扔上来,狼狈地滚落在雪地上,他身上已布满箭伤,满身是血。
碎雪布满他的脸,但轮廓依稀看得出那正是纪朝谦,留着半口气哀嚎不已。
手筋脚筋皆已被挑断,留着口气受折磨,可见出手之人狠辣,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雍北将士中,为首的正是身着轻甲的骆也,手中持的是一把战刀,寒气逼人。
赵澹言道:“骆少将军。”
骆也打量他几眼,还算客套:“还请洵世子把我阿姐交出来。”
赵澹言不作多言,让护卫把骆云昭从屋中带出来,只是刀剑抵在她的颈喉处。
见到人安然无恙,骆也眼神微沉,众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赵澹言则瞥向在地上哀嚎的纪朝谦,说道:“我倒是说,仅凭这个废物,怎能从骆少将军手里带出清和郡主,原来是引我现身。”
在落英湖上他见过骆也的武艺,不是纪朝谦这个蠢物能敌的。
赵澹言看向骆云昭:“将自己置身危险中,值得吗。”
骆云昭从容不迫:“可你敢让我出意外吗。”
赵澹言自然是不敢的,她若一死雍北三军将与洵王府为敌,他绝不会想多做麻烦。
她继续道:“我想看看你为了什么而图谋王府。”
赵澹言微挑眉梢,而在刚才他已为她解答一切,为了谋逆。
面对这么多雍北兵,今日是带不走骆云昭了,往后也将没有这个机会,虽然略有不甘,但再做纠缠便是自取其祸。
赵澹言回过身,说道:“只要赵某能顺利离开此地,自然会放了郡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再做抵抗,只用清和郡主保自己一条出路。
见此,骆也命令雍北兵让出一条路,而不远处的林木间,正是赵澹言来时坐的马车。
赵澹言道了一声多谢,挟持着骆云昭退向出口的方向,靠近马车之际,相对比较安全时,他让人放下她颈喉处的刀。
赵澹言把骆云昭拽至身侧,看向一众严阵以待的雍北军,语重心长的低声道:“我说过的话,郡主好好想想,如果雍北愿意与洵王府共谋大业的话。”
骆云昭依旧是那个答案:“不会。”
他顿了顿:“那便告辞了。”
赵澹言也不再多言,一把将骆云昭推向雍北军的方向,转身便上马车。
骆云昭摔倒在地,溅起雪花。
骆也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紧随其后的便是赶来的夏沛儿,为她披上斗篷。
众人忙着搀扶骆云昭时,赵澹言的马车已趁机逃离,渐行渐远。
看着远去的马车,骆也眸色暗了暗。
示意属下前去追捕,在雍北闹事一场便想分毫不伤地离开,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骆云昭看出骆也的心思,若不是因她被挟持着,恐怕赵澹言也逃不过今日。
她按住他的手臂,淡然道:“让他离去。”
洵王府的世子若死在雍北,只会多生祸端,况且他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她。
骆也心有不甘,但没说什么。
把骆云昭交给夏沛儿和丫鬟们,冰天雪地,只怕她的身子有闪失。
而这时,躺在地上的纪朝谦突然爬动起来,他艰难地爬向骆云昭。
“郡主殿下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救救我!”
爬行过的地上血迹斑斑,纪朝谦抓住骆云昭的裙摆,急迫地道:“看在夫妻一场,您就饶了我,救救我……”
骆云昭不禁蹙眉,眼前的纪朝谦狼狈不堪,四肢皆是血迹,难以站立。
她没想纪朝谦怎变成这个模样,难免生出几分怜悯,但对那句夫妻一场分外厌恶,在她眼里可从未将他当作夫妻。
纪朝谦抓住骆云昭的脚,再次道:“郡主救救我……”
话没说完,飞来的利刃刺入他的脖颈,鲜血溅上骆云昭的裙摆,只见纪朝谦哽了哽,发不出生息当场毙命。
骆云昭被这一幕所惊吓,双腿犯软,不慎摔倒在雪地上,连忙看向利刃飞来的方向。
骆也神情冷淡,瞥向纪朝谦的眉眼间带着几许戾气,注意到骆云昭的惊慌和裙摆的血迹,骆也换上歉意的神色。
他提步走过来,扶起骆云昭揽入怀中,轻轻道:“对不起阿姐。”
他只会歉意是否吓到她。
骆云昭抿着轻颤的唇瓣,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不曾见过一个人在她眼前被杀,寻常人都会惊慌失措,更何况是她。
纪朝谦手筋脚筋已断,罪不至死。
骆云昭看向眼前的骆也,杀一人就跟捏死蚂蚁那般没有顾忌,眼中也没有情绪,是早已笃定不会放过他。
骆云昭阖了阖眼眸,心乱难平。
她说道:“回去吧。”
骆也便回应了她:“好。”
……
良久,王府的马车在回陵州城的官道上徐徐而行,此时夜色已落下,以灯笼借明。
马车里,骆云昭靠着骆也的肩膀。
眉眼皆是疲惫,从林中出来后她未言一句,心事重重。
想着不知赵澹言口中的削藩是真是假,想着骆也杀死纪朝谦的景象,想着雍北以后若沦为战场……
忽然马车晃了一下,黑灯瞎火间,似乎官道上有人呼唤。
骆云昭推开车窗,只见昏暗远处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在招手,她便将马车停下。
随行的夏沛儿也探首张望:“冰天雪地的,这么晚还有人?”
只见那人来到近处,面容上沾染着泥土,看不清长相,他披散着头发,背着个箱子,跟乞丐无二样。
他向众人行礼,举止倒像个体面人。
说道:“各位军爷,请问陵州城是何方向,离此地还有多远,我是游历在此的游医,路上被贼人劫了钱财,并无恶意。”
随行的护卫上下打量他,量他也只是个乞丐,指明方向:“一直顺着官道走,估摸还有一个时辰。”
那狼狈不堪的游医连连点头。
雍北的风可不比别处轻柔,这样的冰雪夜,走上半时辰都难,看这个游医的样子想必遭了不少罪。
马车中的骆云昭开口:“正好我们要回陵州城,夜晚路途艰危,便稍你一程吧。”
游医听完,连忙道谢:“那便是太好了,多谢姑娘善举,以后定会长命百岁。”
就这样,士兵带着那游医去往后方的行李车,他哆哆嗦嗦的跟上。
夏沛儿看着那人,略微疑惑。
不过这样恶劣的天气,若是置之不顾,这个人恐怕是要死在这官道上。
等马车再次行驶起来,骆云昭不顾车里还有别人,便趴进义弟的身怀。
夏沛儿的眼神看过来,骆也略有些许尴尬,揽了揽阿姐的身子,她已昏昏沉沉地入睡。
体温出奇的冰凉,连气息都微弱不少,显然她不是为了亲昵。
骆也不禁蹙眉,忙让人把手炉拿过来。
夏沛儿也渐渐意识到她状态不好,但手炉已经不暖了,便忙交给丫鬟去燃炭。
骆云昭依偎着骆也,微凉的脸颊贴着他的颈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心悸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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