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时在郑执导演这里试戏的过程很顺利。
努力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她辛辛苦苦学了三年表演课, 请的最贵的老师。
也不算毫无基础。
“就是投资人那边没怎么给反应。”
郑执觉得有点麻烦, 却还是大手一挥,“不管他, 傅总应该也不会计较这么多。”
傅明衡迟迟的不肯松口,也不给出任何准话。
可惜他遇见的导演是郑执, 他对自己的戏很重视,他觉得颜时可以演出来, 就会让她来。
原定的“苏婉”这个角色, 其实也是一个一线小花, 叫唐轻轻。
颜时还听过她的名字,不过郑导觉得不合适, 一句话就把还在等结果的人家给退了。
“这个扮相就是苏婉的样子。”看见颜时古装的第一眼,郑执就拍板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 颜时很巧, 是一张美人脸, 却有着锋利的气质。
眸色涟涟看你, 你会觉得她温柔可怜;然而眉梢一挑,那种娇养出的富贵花感觉, 藏都藏不住。
郑导兴致勃勃,眼睛都在发亮,“这是完全为你量身定制的角色。”
亡国公主苏婉,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反面形象,也不代表就真的很差。
至少颜时看了好久, 觉得这个角色是剧本中最适合她的。她演得出那个“天真骄矜”的亡国公主。
颜时一挑眉,笑意灿然:“谢谢郑导,我也觉得。”
—那是,毕竟有一个如此严苛的甲方爸爸。
比较起来。
“刘姨,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我的东西不多。”
这两天颜时的戏份不多,她从剧组跑了出来,难得回别墅一次。
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别墅比较冷清,常年在的佣人只有刘姨一个。
“傅总答应了明天去□□,今天一定要收拾干净。”
傅太太和傅总离婚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傅明衡没有公开宣扬,颜时在剧组拍戏,也没抽出空来。
刘姨看着房间里一个个行李箱:“太太,真的要…走?”(
别墅里的帮佣都还是恍惚的,明明上个月,太太才给先生过了生日。
她爱了先生三年,这个结局谁都没有想到。
颜时还在翻找东西:“刘姨,以后就是颜小姐了,不是太太。”
恢复单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傅明衡看起来脑子坏了。
颜时还惦记着自己没拿到手的巨额分手费,当然还是速战速决,尽快最好。
生活不易,颜时叹气。
当一个勤恳的员工,业绩完成的太优秀了,反而还容易受到职场性.骚.扰。
颜时很坚持,刘姨也没说什么,帮她把行李打包。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那些高定,礼服,首饰,大部分的东西,颜时都没打算拿。
公归公,私归私,颜时分得很清楚。
她略带可惜的把那枚粉钻收进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
好可惜哦,等以后有钱了,她也要给自己买。
“差不多都弄好了,”颜时拍拍手,“刘姨,晚上最后在这里做一顿晚餐吧。”
她不是一个人走的,连着刘姨一起挖走了。
虽然傅家开的薪水很高,不过颜时目前也是富婆,完全不虚。
正在吃饭的时候,颜时的手机不断震动起来。
她一顿,拿起来看了眼,看到上面“林观”两个字,眉头蹙了蹙。
“喂?有什么事吗?”
林观扬起声,紧张道:“嫂子!傅哥喝多了,你能不能过来接他啊?”
他的背景音噼里啪啦的,还有酒吧里的音乐,很嘈杂。
隐约还有些别人的说话声,还有询问“傅哥今天什么情况”之类的,听着很混乱。
林观顿了顿,才继续说:“嫂子,我不知道你和傅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今天真的…”
“我没见过傅哥这样子过,他真的很狼狈。”
“傅哥之前是不怎么样,但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傅哥喝的都要吐了…”
颜时不紧不慢的舀了一勺布丁:“别卖惨,没意义。”
“也别编瞎话,你有胆子就让傅明衡亲自把这段话给我重复一遍。”
林观:“……”网友不是说这招管用吗?骗子!
嫂子的声音这么冷漠无情,怎么也不像是爱的要死要活的啊?
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吧!
林观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相信,颜时动都不动。
先不说傅狗的洁癖问题,他那种人,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喝到失控的。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才换了人。
“林观不小心打了你的电话,抱歉。”
傅明衡的声音很淡,一点喝醉的意味都没有,只是有微微的沙哑。
“没关系,”颜时漫不经心,戏谑道,“就算你真喝醉了,我也不会去接你的。”
“傅总,你应该找能接你的人去。”
要说林观说那席话,傅明衡半点不知情,颜时也不信。
就是因为信,她才难得认真。颜时也不太想把傅狗气出病来,当他察觉到之后。
最惨的不是拥有后失去,而是连拥有,都是假的。
傅明衡静了一会儿,听见她这边的碗筷碰撞声。
“我现在回来,”他语气平静,“有关于离婚的具体协议,我们再谈一次。”
*
“这是一份补充合同,所有赔偿条件翻倍。”
颜时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她没料到傅明衡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傅明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男人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坐姿笔直,黑眸沉沉。
他从颜时提离婚那天起就是这样了,说是虚空也不尽然,但是状态也不好。
颜时迟疑片刻,还是抵不住金钱的诱.惑,伸出手。
补充协议很完善,和之前没有区别,傅明衡已经签了字,是他一贯干净整齐的字体。
送上门来的,颜时也没和他客气,签了自己的名字上去。
这么算下来,她的这份工作不仅不亏,还赚翻了——任何工作都不可能拿到这个年薪。
拿了钱,颜时才带了点轻松的口吻:“谢谢傅总,傅总慷慨。”
她甚至贴心的给出建议,“我晚上那么说,不是嘲讽你,如果你需要找继任,我可以帮忙。”
一个优秀的员工,甚至会体贴的帮老板考虑接手的问题。
颜时本来以为他会和江意修成正果,没想到却没有。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精髓——傅狗是个缺爱的性子,他需要一个舔狗。
舔狗还不简单吗,金钱能买到任何东西,她可以!
“继任?”
“就是接替我位置的人,”颜时贴心的说,“我可以帮你教几个月,不怎么收费。”
这种薪酬的工作,估计也不缺人来做,颜时很理解。
或许是离婚在望,财产在手,她语气活泼许多,也有空关心金主爸爸。
傅明衡抬眼看她,冷下声:“我不需要继任。”
他的小夜莺就坐在面前,怎么可能有别人能替代?
没有人可以像是颜时这样。傅明衡垂下眼,他也没觉得这只小夜莺有多么的完美。
可是,也就只有这么一只,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没有人像她这样,是和他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生物。
他的语气沉下来,颜时立刻见好就收:“好好好,不要继任。”
“等你需要的时候,你再找我也行…”
颜时没忍住,还是叮嘱了一句。她不会去当卑微舔狗,那可能也有人会。
没什么原因,给的钱太多了。
这个世界上,像是傅明衡这样的好心人(冤大头),太少了。
傅明衡抬起眼,声音微哑:“没有继任,只有你。”
颜时本来还在漫不经心的笑,看着他的样子,却愣住了。
她几乎下意识的要站起身跑,却硬生生克制住,和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
—她从傅狗的瞳眸里,看到了…不,她一定是看错了。
傅明衡身边的酒气很淡,颜时一顿:”你喝多了?”
林观说的话半真半假,傅哥的确喝多了。
虽然他在现场表现得毫无异样,等回来了,还是藏不住的反常。
傅狗要是明天知道他哭了,会恼羞成怒吗?
颜时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性,才语重心长。
她坐了回去,认命,“傅总,你其实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虚构的影子。”
简直是知心姐姐一样的语气,颜时唾弃自己。
“你喜欢的是温柔善良,对你百依百顺的小白花,那不是我。”
颜时冷眼旁观,从始至终都分得很清楚。她做不到那样,这也和她没关系。
偏偏傅狗还真被打动了。
傅明衡喜欢她什么?后悔什么?
后悔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如既往的爱慕,还是别的?
“傅总,花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你怎么不试试,花钱买快乐呢?”
颜时真挚的说,她现在觉得,自己也能花钱包十个八个小白脸,然后过快乐幸福的日子。
—你喜欢夜莺的什么?歌声还是虚构?
—你念念不忘的是什么?是颜时,还是随便什么都是?
“三年前我们结婚之前,我在咖啡厅遇到的你。”
傅明衡闭了闭眼睛,沉下声音,“你那个时候泼了人一身咖啡。”
好好地谈心频道怎么换成“黑历史频道”了,颜时有点尴尬。
她当时很狼狈,好多情况都记不清楚。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冷眼看她收拾了残局,走下车,到她面前。
傅明衡语气礼貌的询问:“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愿意接受吗?”
他天生如此,说着是询问,其实更近似于笃定。
万事都在掌控中,他并不需要颜时帮他做些什么,稳固地位或是什么,他只是需要她。
当安眠药,金屋藏娇的放在家里。
他那个时候并不十分清楚,为什么这一剂安眠药,会如此有效。
傅明衡淡下声音:“从始至终,只有你。”
只有颜时可以当自己的替身,因为无人能够像她。
除了她本人,谁都不会是傅明衡潜意识里,察觉到的那个小夜莺。
她是独一无二,有颜色的。
黑历史聊起来就太尴尬了,颜时站起身:“不用聊这个了,我让刘姨做醒酒汤。”
再说下去气氛就越来越奇怪了,颜时敏锐的察觉得到。
她就是来递交个辞职报告的,没打算节外生枝,这么晚了,还不如睡觉安生。
喝多了的傅明衡和清醒状态下很不一样,颜时察觉到了。
话比较多,倾诉欲也更加旺盛,还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俗称事儿多。
傅明衡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冷白的皮肤不见血色。
“如果待遇翻倍,”他沉下声音,很淡,“你会继续留下来吗?”
“翻多少倍都可以。”
在离婚之前,虽然这是他料到的局面,傅明衡还是开了口。
他答应了在离婚之后重新来过,但是,如果物质牌能留下她,他也不介意使用。
感情牌已经用过了,颜时并不买账。
为什么会不买账?
颜时已经招呼刘姨去做醒酒汤了,闻言一顿。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傅明衡,果断摇头,“不接了,我想去做更好玩的事情。”
比如演戏,可比这个有意思的多。
刘姨手脚麻利的送来醒酒汤,颜时也没凑过去。
她有点心烦,“你自己喝吧,你真清醒了,可别说那些话是我让你说的。”
“还有合同,也不是我逼着你改的。”
傅狗在她的印象中十分不佳,颜时不得不未雨绸缪。
说完,她就溜溜达达的上楼去了,已经挺晚,她才没有精神陪着傅总在这里悲伤春秋。
那不是颜时的作风。
放在桌上的醒酒汤没动,刘姨有些犹豫。
客厅的灯光很暗,她却不敢去碰傅总,她知道他的一些习惯。
“傅总,”刘姨小声道,“这是颜时小姐让我做的…”
傅明衡抬眼:“你叫她什么?”
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很冷,带着几分倦怠。
眼中没有半点笑意,几乎要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是沉不见底的黑。
冷不防听他出声,刘姨吓了一跳。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下一句话,才确定傅总的确还是在喝醉的状态中。
傅明衡喝醉的次数极少,连刘姨都没见过几次。
他对自己要求严苛,也是从小被教育的习惯,活的宛如清规戒律似的。
和娇娇气气,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小夜莺,不在一个世界。
刘姨叹了口气:“先生,颜时小姐以前对你好,你都不记得。”
她忍不住替颜时抱冤,“我看小姐这回是真的死心了,我以后跟着她一起,再也不叫太太了。”
客厅没有开暖气,要到一月了,很冷。
在这种环境下久坐,酒意快速蒸发热气,整个人冷的像是冰窖出来的。
男人坐在客厅里,一字一顿:“她是傅太太,不是小姐。”
所有人见到颜时,或多或少的都称呼她“傅太太”。
这宛如一个标签,贴了傅明衡的名字,又被她亲手撕掉了。
“但是,先生,”刘姨犹豫了下,“你们明天就离婚了。”
再叫傅太太,在任何场合,也都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