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声音很大。
“姓戎的,你破坏人家家庭,不要脸!”
“你害死我儿子还想过太平日子?呸!”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要你偿命!”
陈歆野眉头紧锁,时不时观察戎菀的表情。
戎菀始终不言语,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外?面的人说的不是她一样。
“姓戎的,你给我滚出来!你破坏别人家庭的时候那么能耐,现在躲在里面算什么?滚出来!”
“阿姨,我们报警吧。”
戎菀摇头:“再忍一忍,忍一忍。”
女人越骂越凶,什么难听骂什么,引得周围的邻居纷纷出来。
有了听众,女人像是有了“帮手”,又开始哭天抹泪地扮惨。
“大爷大娘,你们给我评评理啊。”
“我儿子铭铭以前在姓戎的这里上补习课,她作为老师,有责任看着我的孩子。可她因为自己不要脸,破坏人家,人家找上门来……她跟人家打起来,没看着我儿子,我儿子他、他……从窗户上摔下来,没了!”
“我一个中年妇女,无依无靠,男人还生着病,生活是一点指望没有!”
老人们都是有儿有女,连小辈都有的人。
听了这话,同情惋惜,觉得女人的命苦,就这么失去唯一的儿子。
陈歆野半信半疑。
或许确实有这么个事不假,但戎菀的人品不会?这么差。
女人继续在外面哭诉。
陈歆野握住戎菀的手,说:“阿姨,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
戎菀眼底发红,冰凉的手颤抖着。
陈歆野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笑?笑?:“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必须得给些颜色。”
*
门开了。
正在激情演讲的女人看见出来的是个年轻姑娘,微微一愣。
陈歆野冷冷地看着女人,说:“我已经报警。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好好说一说。”
“你是谁?”女人瞪着陈歆野,“姓戎的拿你当?挡箭牌是不是?我不和你说,你把姓戎的叫出来。”
老年公寓里的人都是上了年岁的,不认识陈歆野很正常。
陈歆野笑笑?,反问:“你管我是谁呢?你只要知道我有钱能做主就行了。”
女人眼里顿时难掩贪婪之态,低声道:“你有钱?”
陈歆野点头,别开头发,手上一条蓝宝石手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你要多少钱,尽管开价,我给。”
“可如果你说的是假的,”陈歆野笑容冷却,目光倏而凌厉如?剑,“我告你诽谤。”
女人愣了下,揣着手说:“你唬谁?我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赶紧叫……”
“你是不是心虚了?”陈歆野打断道,“有这口舌,一会?儿和警察说。还是说你满口胡诌,害怕见警察?”
女人一时语塞,面露迟疑。
“我看这屋的小戎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有误会啊?”
“有误会说开就好,说话不好太难听的,还是那么恶毒的诅咒。”
“待会?儿警察同志来了就清楚了。”
眼见邻居们倒戈,女人神情越发慌乱。
琢磨了下,她把矛头又指向了陈歆野,一直逼问陈歆野是谁,凭什么管别人的事。
“哦,我知道了。”女人冷笑,“你该不会?是姓戎的儿子的对象吧?小姑娘,别怪我没告诉你,这种?人家沾不得的。他妈妈害死我儿子,那就是杀人凶手,这种?下等的基因是会遗传的,她儿子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你要和杀人凶手的孩子在一起吗?那对你的声誉可也是大大的不好啊。还是赶紧……”
门豁地打开,戎菀出现。
“苏女士,这么多年了,你说我没关系,但不要这样侮辱我儿子。”
说这话时,戎菀浑身都在抖。
但她腰挺的笔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侮辱?我哪里侮辱了?”女人问,“我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这种?人能教育出好孩子吗?指不定你儿子也是凶手,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呢。”
戎菀咬咬牙,说:“这么多年,铭铭的死也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可当初,我倾尽所有去救铭铭,不惜……”
话没说完,女人突然莫名其妙冲上来打了戎菀一巴掌。
“不许你提我儿子的名字!”女人扫了下周围,像是怕有人听出什么似的,“你个贱货!”
陈歆野脑子嗡了下。
那一刻,去她的教养、去她的名媛、去她的礼貌,她要撕了这个泼妇!
陈歆野喊了声“你什么东西敢打我阿姨”,扑过去和女人打了起来。
*
戎彻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
看到很久之前和她去超市她拿过的零食也有,他就顺手拿了两包。
电梯门打开。
戎彻还没迈出去,就听见了喊声。
“谁给你的胆子叫你打人?”
“看我长得有礼貌,真以为我没脾气是么?”
“我今天就教你做人!”
戎彻一愣,快步走出电梯。
走廊之上,陈歆野头发乱如鸡窝,外?衣扣子被扯掉几个,露出里面的背心?,更过的是,她高跟鞋都掉了一只。
三个大妈拉着她,她还在那里高抬腿。
“有本事你过来啊!”
“我可是练过的!MMA知道吗?”
“综合格斗!”
“我盘死你!”
大妈们是开了眼。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容小觑,以后谁敢说她们大妈的战斗力牛逼,大妈们第一个不信。
“你个小泼妇!”女人捂着脸喊道,“我跟你拼了!”
“你来啊,来……”
陈歆野视线一扫,就见戎彻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
那一秒,陈歆野脑子里拔地而起无数的问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嗯,眼前的她不是她。
这人说的泼妇肯定也是另有其人。
陈歆野挣开大妈,稍息立正站好,赶紧整理仪表。
可整理了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来:都不追他了,还凹什么完美形象?她得撕了这个女人才行!
陈歆野提气准备重回战场。
刚迈步,男人的西服搭在她身上,熟悉的烟草香把她裹的严严实实。
陈歆野抬头,猝不及防撞入男人深沉的眸光中。
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碎成渣滓了吧?
算了,管他呢。
“她欺负阿姨。”告状才是正事,“阿姨都哭了。”
女人的口红溢出来沾到了下巴。
水汪汪的杏眼这会?儿写满倔强,还有点儿小委屈,好像在外面逞强久了的小孩儿,终于等到大人来撑腰了。
戎彻捋捋她的头发,动作很?轻,问:“受没受伤?”
“……”
你妈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有工夫管这个?
再说,她这战斗力可能受伤吗?
陈歆野觉得还得再渲染下这个告状,这时,微凉的指尖揉捻过她的下巴。
“有没有哪里疼?”
戎彻擦掉口红,“不许隐瞒。”
被男人触摸的地方一瞬间烧起来。
陈歆野心跳如鼓。
原本还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这会?儿全部萎缩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男人又蹲下身为她穿鞋。
“不用!我不……”
男人暖暖的手心?已经握住她的脚踝,她又不能给他踢飞了,只能绷紧脚背,让他为自己穿上了鞋。
陈歆野瞄到周围大爷大妈一脸“姨母笑?”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穿好鞋,她一把把人拉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她扯我头发。头皮疼。”
“还有哪里?”
“这儿挠破了。”
她秀出小臂上的抓痕。
戎彻顿时面若寒霜,周遭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三个大妈交换眼神,觉得是时候功成身退,这小伙子可不好惹。
“阿彻,你回来了是不是?”
戎菀一直被几个好心?人护着,就是担心?陈歆野,急的脸色通红。
“快点护着小野!”她说,“别让她受欺负!”
陈歆野巴头要说“我好着呢”,话没出口,戎彻搂着她的肩,把她护在身后。
情势急速扭转。
女人原本只需要应付陈歆野,打不过,最起码嘴没下限。
可对上戎彻,她明显不再有任何优势。
“你是孙启铭的妈妈。”戎彻说,“我记得。”
女人把心?一横,索性就杠到底。
“对!是我!我儿子铭铭就是被你妈害死的。”她说,“你别以为你仗着人多就能欺负我,我有理,我不怕。信不信?我天天来闹!”
陈歆野捏捏戎彻的手臂。
这泼妇要是还来,戎菀还能住下去吗?
戎彻转而握住她的手,说:“孙启铭治疗无效死亡,我母亲也不想。”
大家一听,都惊了下。
“十八年前,孙启铭来找我母亲补课。我母亲中途因为私事离开。这个行为确实有违教师的操守,但归其原因是因为你儿子和同学起争执,赌气跳下去。”
女人抹抹额头,梗着脖子说:“可如果你妈在了,我儿子会?和同学起争执吗?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你妈的责任。”
邻居们就着这话讨论。
到底是条人命,确实掰扯不清楚。
陈歆野看看戎菀,又看了看身边男人的侧脸,问:“那事后,他们有没有给你儿子赔偿?”
一句话,走廊上安静了。
戎彻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女人,没想到她会?想到这层。
陈歆野抿抿唇。
十八年前,他正好十一岁。
如?果不是家里背了债务,一个孩子怎么会?想到做陪练挣钱呢。
“这位同志,要是人家也赔偿你了,是不是就该了结?”一位大爷说,“我也是教师,当?了大半辈子了。说真的,老师是有责任看护好学生,可真是意外,谁也不想啊。”
其他人点头。
“可如果不是她没看好,我儿子能跳吗?这能不是她的错?”
一个大妈说:“没说她没责任。可是这……你是要她偿命吗?还是你想要钱?十八年了,你怎么现在找上来?”
女人抠着衣服下摆,开始躲避大家质询的目光。
戎彻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叫你来的,我很?清楚。”
这下,女人慌了。
“我本来可以不追究。”戎彻握紧陈歆野的手,“但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陈歆野心跳漏掉一拍。
她想把手抽出来,无奈男人攥得太紧。
戎彻牵着陈歆野走到戎菀身边,将两人送进房间。
看向女人,他说:“我也不用你道歉。”
“……”
“你扯破头皮、抓破手臂,再打自己一巴掌。”
“……”
“然后,去派出所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