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三:阿方索(3)

(9)

虽然之前的事还是让阿方索在面对冉苒的时候带着些介怀,可不得不说的是,他本来无趣的日程,因为有了冉苒的陪伴而变得多彩。

冉苒开车带着他去城市最高的山地,两个人步行近十公里看到了萤火虫。

坐在薄雾弥漫的山林,冉苒从登山包里拿出保温壶,在壶盖里倒了一杯热饮给阿方索。

缺乏锻炼的阿方索调整着呼吸,接过一尝,是他此前在访谈里提到过最喜欢的东方食物之一:豆奶。

温热而顺滑的饮品温暖了肠胃,心里的郁结仿佛被抵消了些。

“你们公司确实服务质量挺好。”阿方索说着,把空掉的杯盖递到冉苒面前。

“为什么这么说?”冉苒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可阿方索却没喝,而是换了个方向,把饮品递到了冉苒唇边。

“连我喜欢什么都了解的可以事无巨细,不得不说,体验感五颗星。”他见冉苒没喝,朝她唇边又凑了凑。杯子压在柔软的唇上,他的指尖挨在冉苒的下巴上。

冉苒对于豆制品并不怎么喜爱,却因为这饮料是阿方索递来而开了口,鬼使神差地,她就凑着喝完了。

阿方索把背包放在山石上,朝四周走了走。他并不打算走远,冉苒便也打算上前打扰。

看着他的背影被雾气包裹,冉苒这才低下头,任由热度顺着耳廓蔓延。

“才不是公司对你了解,明明是我对你了解。”有些话冉苒不便多说,可不被理解的细节去让她心里生出些苦闷。

她随手摘了朵野花叼在唇边,气鼓鼓地嘟囔着。

阿方索用带着夜拍功能的相机安静记录着萤火虫飞舞的美,它们的生命有期限,可带来的壮观却足够延宕许久。

本想叫冉苒一起过来,却怕惊扰了正安静飞舞的萤火虫。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回到冉苒身边,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陷入思绪的冉苒当即抬头,花朵遮去半边唇。眼里带着惊愕还有意外,乍一看去纯真的不得了。

阿方索按下快门,把这样的她装在了镜头里。

“怎么了?”冉苒很快调整了表情上的不自然,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状态。

阿方索不明白他偷拍的理由,便也没了叫她往前走的心思。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车里安静到只余呼吸声格外明显。

返回宾馆,阿方索站在电梯里。他侧眼看了看冉苒,她正低着头。见她头发上落着绿叶,他伸出手。

还没碰到,被正处于警戒状态的冉苒一巴掌拍飞。

‘啪’的一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见阿方索手背上红了一块,冉苒不知所措地说:“抱歉,我正在想事情。”

出手是出于功夫人的警戒,她绝对不是故意。可解释起来却过于苍白,毕竟她使了不少力气。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阿方索不敢看她的双眼,总觉得那样无暇的目光会干扰到他,“我自己回去就行。”

冉苒也没多想,便同意了:“我明早七点叫你吃饭,手机始终开机,有任何事请先联络我。”

说完,冉苒在10楼下了电梯,回到专供员工休息的楼层。

电梯直上顶层,阿方索把刚刚的失态归结为太久没谈恋爱的后遗症。

也许他应该试着找一个爱他更多的人,这样也不会让他随意就被别人撩拨。

正想着,他打开了房门。

昏黑一片的总统套房里,他举目能看到视野开阔的夜景。他关上门朝窗边走了几步,整个城市仿佛正匍匐在他脚下。

远处江面灯光点点,如同星子漂浮在江面之上。这个城市还未睡去,活力依旧。

过了几分钟,阿方索唇角紧抿,他头也没回地对着黑暗说:“出来。”

他说着西班牙语,本有些缱绻的发音却透出些锋芒。

无声空间中,并没有什么响动。

接着,他又重复了一次:“出来!”

接着,有人从客厅的窗帘后走了出来。赤着脚,如猫般悄然。

那身影走到阿方索身后,接着阿方索按动了手里的遥控器,房间灯光亮起。

“不要和我分手后还用我找人为你特调的香水,这让我恶心。”阿方索并未回头,可脸上的嫌弃却通过落地窗的反光完完全全投射了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闻言,脚步不由退了一步。

“Alfonso……”那人开了口,和阿方索一样的发音:“不要这样。”

说着,她试着从后方抱住阿方索的腰,却被他躲开了。

阿方索回过头,看到Tatiana正站在他身后。她穿着黑色的性感内衣,是他最喜欢的款式。

几根细带包裹着私密地位,交错的丝带让未着寸缕的肌肤透着十足的诱惑。

有时候些许遮掩要比全然袒露要迷人。

她不愧是模特,四肢修长而胸前迷人,蜜桃臀能满足每个人的幻想,金色的头发带着洋娃娃的纯真。

她是天生尤/物,也曾是阿方索真爱过的女人。

只是虚假的纯真在阿方索捉j在床的那一刻就被全然打碎,他忘不了她躺在别人身下纵情的模样。

“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不要来缠着我,你听不懂?”

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反感。见她穿着他买给她的内衣,喷着他送出的香水,阿方索只觉得胃中很难受。

背叛和欺骗,还有被拆穿之后的歇斯底里,这些都让他丝毫生不出原谅眼前人的想法。

“阿方索,你听我说。”Tatiana说着朝阿方索靠近,眼泪接着涌出:“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为了电影角色背叛你。”

她曾为了走捷径丢了眼前人,在被利用被抛弃后,却让她彻底认识到了错误。

她想回头,想要让眼前人亦如曾经那般爱她。

“穿上你的衣服然后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说着,阿方索拿出手机,毫不客气地按下报警电话。

“不!你不要这样。”她之所以今天来,是因为如果再不挽回,眼前人就要被抢走,她实在无法循序渐进了。

她想着,立刻朝阿方索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的同时,用软绵的皮肤去蹭眼前人,妄图放下一把火。

她知道他动情时有多迷人,而她也有自信能让他再度为她着迷。

阿方索没料到看起来温柔的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察手机砸在了玻璃上。

发出声响的同时,房间门被打开,去而复返的冉苒拿着夜宵闯了进来。

“你没事吧……”冉苒本来都要休息了,却始终惦记着晚饭没用几口的人。她跑去餐厅找了些吃的,想也没想就给他拿了上来。

才到门口就听见房内传出声响,接着她便打开了房门。

阿方索怀里正盘着一个近乎赤|裸的女人,她缠在他劲瘦的腰间。

冉苒见阿方索眼底赤红,手里的宵夜接着掉在了地上。

还带着热气的水煎包翻滚了两下,最终沾染尘灰。

冉苒早就知道,阿方索曾游戏人间。兴许是他的空窗期太久,到了管不住下半身的地步。

他单身,而她没有任何吃醋的理由。可心里就是很难受,难受到她差点忘了保镖不能干涉雇主的私事。

弯着腰把水煎包从地上捡起,冉苒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她仓皇闯进来,而后无措的离开,虽然一言不发,却比用尖锐语言怼回来还让阿方索介意。

见她把门从外面带上,阿方索把赖在怀里的人扔在了沙发上。

他大概真是昏了头,才会对令他背负屈辱的女人绅士。

他朝外走了两步,趁冉苒进电梯前拽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我的保镖么?我房间里闯进了奇怪的人,难道你不打算管?”

他刻意把语气中的惊慌用毫无情绪的发音藏了起来,可拽着冉苒手腕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松懈。

“你是说,不是你叫她到房间里的?”冉苒闻言,立刻看向阿方索。电梯到了,‘叮’的一声打开,却无人进去。

“我还没有下作到和谁都可以。”阿方索看到了冉苒发红的双眼,他期待已久的变化终于出现了。

她声音里的鼻音让他心里软成一片,毫无理由。

“我帮你把她清理出去!”说着,冉苒把手里的外卖盒塞进了阿方索手里,接着她从口袋里抽出自己房间的房卡:“你先去我房间片刻休息,等我处理好去叫你!”

冉苒吸了吸鼻子,昂首挺胸地朝阿方索的房间走去。

当他说房间里的性感女子并非他叫来的时候,冉苒心里的难过即刻消失了。

背对他时,她破涕而笑。

阿方索相信她有办法,但同时下到一楼和前台进行了沟通。等工作人员上去,他才慢悠悠的走进了冉苒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几乎看不出任何有人住过的痕迹。

没有鲜艳的物品,令人进来都猜不出住客的性别。

阿方索没有探人隐私的习惯,只是眼前这屋子太小。当他走过桌子,坐在窗边,终于看到了些属于女孩子的痕迹——几颗晶莹剔透的水果糖正摆在桌上。

他随手拈起一颗,是西班牙的牌子。打开糖纸塞进口里,熟悉的苹果味。

这是他从小吃大的国民品牌,没想到冉苒也喜欢。

十楼没有顶层夜景的震撼,可从这个角度看,好像也没有一番风味。

阿方索坐在窗边,没多久便靠坐着睡着了。

等冉苒把Tatiana那个疯女人赶走,推开门便见到房间昏黄的灯光将美若雕像的阿方索包围。

外国人的轮廓终究很明显,他高挺的山根在光影下投下一片阴影。冉苒悄然靠近,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不敢造次,甚至收敛了呼吸。她用目光短暂地放肆了一下,将他睡着时的样子印刻在了心里。

“你真好看。”冉苒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感叹。

他和几年前相比,多了成熟男人的沉淀感。她爱极了他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双眼。

把喜欢强压心底,冉苒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起来吧,可以回去睡了。”

(10)

温琅婚礼前一天,阿方索犹豫再三对冉苒发出了邀请:“婚礼,我能邀请你和我同去吗?”

冉苒闻言,唇边露出惊喜的笑容:“为什么想到邀请我?”

阿方索解释道:“她当时发请柬的时候,预备了我和我前女友的座位。我这次独身前去,身边空余一个座位,终究不好……”

这样的解释听来并不怎么令人喜悦,冉苒眼里的期待一点点淡去。

“而且我在这里没有异性朋友,可以帮我这个忙吗?拜托。”阿方索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把糖果。

他找人专门从西班牙带来的,是冉苒喜欢的口味。

没有异性朋友?

冉苒细细品味了这句话,自顾自地把这句话当作变相夸她是唯一。

于是她喜笑颜开地拉开口袋,让阿方索把糖果塞了进去,嘴边挂上了微笑:“放心,我绝对让你特别有脸面的出现。”

见她同意,阿方索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会让温琅意识到,他其实过的不怎么好。

当他转身向前,错过了冉苒那双正带着十足喜悦的笑眼。

冉苒很少对别人笑,沉默耍狠的时候偏多。当冰冷的表情上展开笑容,如同寒冬开出了鲜艳花朵。

美丽至极。

温琅结婚这天,选在近郊的一处五星级度假山庄。一早,郑砚浓派车来酒店接阿方索。

阿方索穿着银灰色马甲,西装皮鞋好不正式。手里拎着红色手提袋,里面装着红包和送给温琅的新婚礼物。

加长车停在酒店门前,接着门童为阿方索打开了车门。可他却并未进去,而是带着些焦急等迟迟未到的冉苒。

此前冉苒从未迟到,可今天却还没出现。

正当阿方索想要打电话给冉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旋转门里由远及近。

阿方索回过头,见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冉苒。

头发向后梳着,素净的脸上画着很淡的底妆,自然的豆沙红唇色,耳边带着亮晶晶的耳链,长长的向下垂着。

她穿着银灰色长裙,简简单单的吊带款式,将她身体的线条自然而然地展露了出来。

“好看吗?”脚上的细高跟绑带鞋,是冉苒迟到的原因。她第一次穿这么高跟的鞋,压根走不快。

脚跟有些发疼,新鞋大概都如此。

“好看。”阿方索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向冉苒伸出手说:“美丽的冉,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女伴。”

他的手很温暖,带着薄茧的触感格外不同。冉苒把手交了进去,在他握起时心口用力抽了两下。

她此前对眼前人并不贪心,更多时刻把他看作可望不可及,犹如天上星。

可这一刻,占有欲被他的笑容全都激发了出来,令冉苒的坚持被推翻。

车子在到达度假村时,被堵在了路上。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比想象中要多,停车场被占满。

于是后到的车不得不放下宾客后停在外部停车场,导致并不宽的路一度拥堵。

冉苒把窗子打开一条缝,窗外风涌了进来。她耳上的耳线摇摇晃晃,晃到了阿方索的眼。

也许是今天的她和之前的风格反差太大,大到让阿方索几乎挪不开眼。

他喜欢她修长的颈部曲线,还有她带着运动线条的胳膊。

趁冉苒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阿方索连忙挪开眼。不知不觉中,他对温琅即将结婚的沉重因为眼前人的美被冲淡了,只是在那一刻,他无知无觉。

等车子停到入口处,阿方索先行下车。冉苒趁他离开连忙深吸两口气。

她第一次盛装出席,自然紧张。

等他走到车门外帮她打开车门,冉苒抬头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们走。”

我们,还真是一个美好的词。

冉苒从车内走出,接着挽住了阿方索的手臂。衬衫下是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很明显。

这样的臂弯,冉苒喜欢。

他们相携着走到入口,江歇正穿着白色西装迎宾。

和阿方索这种张扬的帅气不同,在冉苒看来,江歇有一种书生气。他见阿方索正搂着冉苒的腰,眼中敌意少了些许。

“bienvenido.”江医生用西班牙语表示了欢迎,接着由伴郎接过了阿方索的请柬,带着他入座。

“你更帅。”阿方索的手其实并没有放在冉苒腰上,他手离得很近却并未放上。

他的绅士风度,始终维持的很好。

“谢谢。”阿方索低着头,没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

感情上的事终究让他挫败,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输给江歇,还是因为温琅没有选择他。

直到婚礼开始前,阿方索都没有再说话。

他显然不痛快。

看出他心事重重,冉苒始终陪着没有离开。她谢绝了好多人的搭讪,哪怕阿方索正陷入往昔,并未察觉。

当大提琴的声音响起,阿方索这才抬起头来。宴会厅熄灯了,冉苒朝着阿方索身侧挪了挪。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采用了CG技术的片段,缓缓讲述着温琅和江歇的过去。

其余宾客都在感叹这段感情的不易,而阿方索则在看见十年这个时间点时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

他曾以为,他对温琅的守护更为长久和真挚,但现在再看,他的自以为过于渺小。

他的自我感动让他以为他才是最适合温琅的人,但是看完江歇和温琅之间的过往,他才明白,他的付出什么都不是。

这个念头才一产生,就让阿方索陷入到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中。

新娘还未入场,他便让侍者打开了红酒。连醒酒的耐心都没有,他自顾自一杯接一杯喝着。

“不要这样。”冉苒虽然不明白让他突然这样的理由是什么,却还是试着阻止。

其他人都在看金发碧眼的阿方索,他的豪饮有些不合时宜。

“不用你管。”阿方索看都没看冉苒一眼,就把酒杯从她手里夺了出来。争夺中,红酒从酒杯里洒出,倒在了阿方索的西裤上。

暗红色液体洒在浅色西裤上,格外显眼。

阿方索没等仪式开始,便起身朝外走去。冉苒连忙跟了上去,期间差点因为鞋跟崴了脚。

跟着他进到卫生间,冉苒拍打着他的背。阿方索干呕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走吧。”冉苒叹了一口气,接着扶住了他的手臂。他醉了,很明显。

两个人来到礼宾处,冉苒报出了阿方索的名字。可是任工作人员翻找,却找不到写有他名字的西装外套。

见他脸色极差,冉苒便先带着他走到停车场,跟着让司机送他们回酒店。

回程的路上,车子因为堵车走走停停,阿方索强忍着,在冉苒打开房间的一瞬间便冲进卫生间吐了。

气味并不好闻,可冉苒并未嫌弃。她依旧轻拍着阿方索的背,手里拿着毛巾帮他擦汗。

酒意散去,阿方索清醒了不少。冉苒拉他起来,把他扶到了躺椅上。

脱下磨人的高跟鞋,冉苒把的长裙摆系在腰间,长裙变短裙,自在了不少。

接着她去拧了一个温毛巾过来。

俯身站在阿方索面前,冉苒替他擦着脸上的汗。

“何必呢?其实不去也可以。”阿方索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温琅,这件事,冉苒知道。

看喜欢的人结婚如同自虐,她完全不理解。

本来她以为阿方索已经放下,可是看着他这样才意识到,不尽然。

那句‘何必’刺痛了阿方索正紧绷着的神经,他猛然睁开眼,握住了冉苒的手腕。

“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方索心里正阵阵发慌,发现他对温琅所谓的喜欢并不纯粹。他只是一时好胜心作祟,误以为自己很喜欢。可到了今时今日他才发现,不甘要比所谓深爱强烈的多。

他曾如此卑劣。

冉苒的手腕因为他没有收敛力度而发疼,看到他表情冷了下来,她心里反倒难过了起来。

本以为两个人之间和谐了不少,现在才发现,不过是错觉。

他说的很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冉苒抽出手,手里攥着毛巾。她咬着唇看了阿方索一眼,无声地离开了。

她眼睛迅速变红,这一瞬被阿方索捕捉到了。

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等阿方索站起身来,空空的房间里,只有冉苒的高跟鞋还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