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露口风

“无妨。我不叫你这丫头白白出力,再说赏罚分明本是应当之事。我那学生…也是个十分稳妥之人。你献计献策替他解决燃眉之急,他应该领你的情。”

温婉笑着说道:“随缘。”

又转念一想,这是陈朝,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时代,要想生意做得长久,必定和官府打交道。

她立刻转了口风,嘿嘿笑一声,“若能搭上淮安候这高枝儿自然更好。但若不能,我也无愧天地。”

姚夫人被她的坦率逗笑,“这丫头…看着心思多…偏偏为人又坦率,真叫人讨厌不起来。”

温婉立刻打蛇上棍,贼兮兮的觑一眼姚老爷子,又笑嘻嘻的对姚夫人道:“夫人做个见证。今儿个姚老先生可答应我,若我能作出比程公子更好的文章,他老人家就破例收我做女弟子。”

姚夫人乐得直笑,“哎哟,能让这老头松口风可不简单。温小娘子得努力。”

“我交出文章那天,还请夫人抽空一观。”

姚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还担心我故意为难你不成?好就是好,烂就是烂,你还搬救兵?”

呀。

心思被人发现了。

“你凶什么?”姚夫人很不满,她捅捅姚世真的手臂,示意他小声些,“温小娘子弱不禁风的,可不是家里那两个任你搓圆捏扁的小子!”

“她还弱不禁风?”姚老爷子声音更大,想起先前温婉哄他不会钓鱼,让他阴沟翻船的事儿,“这丫头的心眼比莲藕还多!比那些朝臣还难缠!夫人,你切莫被她乖巧文静的样子给骗了!”

“小声些,小声些,这么大年纪跟一个小姑娘凶,你羞不羞?”

温婉在这对夫妇开始撒狗粮之前一溜烟跑了。

走之前还不忘顺走程允章的文章。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要写一篇比程允章这篇更出众的文章,她就必须好好研究对手。

皓月当归,两侧林荫深深,远处黛青的山峦再夜里变成了一团墨渍,笔直的官道上,温婉刚走出没多远就碰到在路边候着的程允章。

那人一身象牙白锦袍,头发束冠,手提一面黄绢布油灯,身长玉立的站在月光下。

真是个俊秀的书生。

温婉用男凝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程允章虽然清瘦,却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干瘦,反而身体康健,皮肤又白又嫩,和她家的手办有得一拼。

只不过,他落在阴影里,眉宇间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在等她。

因为元六郎的关系,温婉刻意避开元程两家的人,不曾想程允章动作够快,已经拜入姚老爷子门下,倒叫她避无可避。

“温掌柜。”

那男子提灯而来,因为肤色太过白净,反而在灯火和月光的交相辉映之下,显出一抹奇异的透明感。

温婉未下马车,只是掀开帘子,含笑看他:“程公子有事?”

特意候在这儿,别是杀人灭口吧?

程允章笑笑,“刚才我见老师单独留下温掌柜一人,你们二人又谈了许久,在下只是好奇…温掌柜和老师何时私交甚密?”

温婉轻笑一声,眯起眼睛,“程公子好像每次单独见我…都在向我打听情报。”

程允章哑然,不由想起上一次他追问她四象会元之事,随后失笑,“忘了。温掌柜说过你是生意人,不如这样,温掌柜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回答温掌柜一个问题,如何?”

“好。”

程允章一扬眉,“刚才老师可是决意收温掌柜为女弟子?”

“没有。闲话家常,姚夫人问了一些我的私事。”温婉答得利落,随后又问,“元家是否因为东南一带酒坊水质之故而危及长春法酒?”

程允章微微一愣,暗叹这女子好毒辣的一双眼睛。

随后一想也对,温婉是商贾,自然耳目灵通。

“是。我虽不插手家里生意,但也知酒坊那边遇到棘手之事。”

温婉眼色暗了一分。

猪精没有撒谎。

元六郎确实是看上了温家酒坊。

确切来说,整个播州程家看上了她的酒坊。

程允章又问:“温掌柜为何执意成为师父的学生?温小娘子一介商贾,何须用‘读书’一事来装点门面?你可是……”

男人的目光陡然凌厉了一分,“你可是对老师另有图谋?”

温婉嗤笑,“我对姚老先生的图谋,与你对姚老先生的图谋,别无二致。你图名,我图利。”

程允章想到自己前段时间隐瞒身份接近姚老爷子,又想到温婉虽然看破却从未挑破,登时哑口无言。

温婉面色不虞,“怎么?程公子以为我对姚老爷子另有所图,担心我一介商贾败坏老先生的名声,所以特意等在这里阻止我?”

“抱歉。姚老先生没你想的那般愚钝,我温婉也没你想得那般恶劣。”

“都说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可我温婉爱财,却也明白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程允章有些站不住,只觉得这小娘子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臊得他抬不起头来。

他低咳一声,只能拱手讨饶,“温掌柜,是我不对。”

那小娘子忽而一笑,“无妨,你再赠送我一个问题就成。”

程允章扶额苦笑,却也认命,“温掌柜还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家生意上的事情…他是真不清楚。

“平县发生的这些事…播州那边可清楚?”

“不知道。但是…”程允章眼色暗了暗,忽然有些后悔刚才那一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保证,不过他只犹豫片刻便据实相告,“前几天我另外一个表兄…也就是元敬兄长元五郎来过平县。”

温婉“嗯”了一声。表情不咸不淡。

她大约也猜到了。

元六郎在并州吃那么大一个亏,按马师傅的推断,元六郎少说赔进去几千两银子,元家三房元气大伤,怎么可能不派出外援?

这个元五郎…听起来就比元六郎机灵。

哎呀。事情棘手了。

温婉微微倾身,细细打听,“那元六郎为人如何?”

程允章略一思索,又看一眼温婉,忽而一笑,“是个厉害的商人。温掌柜,你…遇到劲敌了。”

温婉沉默。

劲敌吗?

来啊。

看谁干谁。

“所以……”年轻男人在笑,月色晕染在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里,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变得温柔,“并州之事…温掌柜要藏好狐狸尾巴,莫让表兄抓到把柄。否则…你难以脱身。”

温婉脸色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