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樾大概是花了三分多钟的时间, 才将这一消息完全消化完毕。
沈明烟……就是明朗先生?!!!
电光火石之间,钟樾忽的想起了上回在海城,沈明烟帮舒微画的《向日葵》。
笔触走势和明朗先生的习惯几乎是一模一样。
也怪不得沈明烟那时能闭着眼就完成画作。
“震惊”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钟樾现在的心情, 一直到沈明烟从车上下来,他人还在神游之中。
接待的人倒跟在了客人身后, 钟樾恍恍惚惚跟着沈明烟进了摘星楼。
迎面的冷气一扑而来, 他人终于清醒了两三分。
经理早候在一旁,那句“老先生”还没出声, 就先看见迎面而来一个窈窕少女,整个人愣了一愣。
惊讶之色不比钟樾少。
不过经理见多识广,还以为明朗先生无暇过来,所以派了底下学生过来, 他试探:“钟总,厨房那边……”
这话成功将钟樾的思绪拉回,他双手覆在眼上,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太阳穴。
“之前的菜都换了。”
“啊?”
“照我平时吃的那几样上就行。”
经理虽然一头雾水, 不过天大地大,都抵不过钟樾的话。
愣愣点了点头之后,又飞快让底下的人去通知厨房。
可惜今天的食材都成了成品, 要重新做还需要花时间采购。
经理一脸为难站在门口, 低声向钟樾汇报。
“钟先生, 你喜欢吃的芝士焗龙虾做不了了, 厨房那边刚来说……”
“怎么了?”
里屋的沈明烟听见动静,从里边踱步出来, 视线在钟樾和经理之间打转。
经理还不知道沈明烟和钟樾的关系,只当对方是客人。
正想着拿借口搪塞过去时,就听见钟樾坦然承认, 轻描淡写解释了一遍。
之前的菜谱完全是遵从老年人的喜好,沈明烟肯定不会喜欢,但是重新做却来不及。
“要不,我们出去吃?”
沈明烟突发奇想,攥着钟樾的袖子低语,“钟樾,你会做饭吗?”
钟樾背后一凉,忽的想起了上回沈明烟做的盐酥鸡,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会会会,我做给你吃。”
话落,钟樾还不忘补上一句,“不用你动手。”
……
钟樾想得简单,直到人进了超市,才发觉大脑空空。
沈明烟进商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进超市了。
采购这种事向来和她无缘。
所以两人站超市中间,大眼瞪小眼。
钟樾没有下厨的经验,唯一一次进厨房,还是因为钟炀过生日。
那一年钟炀刚发生车祸,永远告别了钢琴生涯。
那时钟樾和钟炀的关系还没现在融洽自然。
再怎么说,钟炀也是父亲背叛家庭的佐证,钟樾说服不了自己过母亲心里那关。
直到那天他从老爷子寿宴回家,看见钟炀守着一根蜡烛,少年孤独无聊的身影嵌在窗纱上。
看见钟樾回来时,还努力扬着笑脸回应,甜甜喊了一声“哥哥”。
钟樾也不知道钟炀是心大还是蠢,都弹不了钢琴还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后就回了房间。
十分钟后又进了厨房。
最后的成品钟樾不太记得了,只隐约钟炀很捧场,直接将他煮的面都吃了精光。
所以……他厨艺应该、可能、大概、也许、还行吧??
对自己太有信心的后果,就是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钟樾差点命丧厨房,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厨房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接连响了两分钟才消停。
事先准备好的红烧乳鸽最后却成了非洲乳鸽,糊得亲妈都不认识。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以叫外卖而告终。
因为这事沈明烟再也不敢提让钟樾做饭了,然而对方却是愈挫愈勇,抱着食谱跃跃欲试。
甚至还拉了钟炀出来。
“我以前给他煮过长寿面,他都喝光了。”
“是吗?”沈明烟明显不信。
先前老爷子后院的墙绘只完成了四分之一,沈明烟这次过来南城,有一部分原因也想着善始善终,想着将那墙绘完成。
谁曾想老爷子听说她就是明朗先生之后,比钟樾还兴奋。
“只会临摹又怎样?”
钟老爷子对那些嘲讽沈明烟只会模仿的人嗤之以鼻。
“临摹有临摹的乐趣,这是上天给予你的礼物,接着就是了,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遇不上这种好事呢。”
就因为这事,之前的定稿也成了打水漂,钟老爷子摆摆手,一锤定音。
“你就照着你喜欢的来就是,我没那么多讲究。”
沈明烟这段时间在老宅出现的频率过高,偶尔也会遇上回家过周末的钟炀。
提起钟樾的厨艺时,小羊崽脸色明显变了好几成,揣着小手手低声道。
“姐姐,我现在相信你对我哥是真爱了。”
“?”
沈明烟一头雾水,不知道钟炀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从何而来。
却见小少年沉沉叹了口气,故作深沉道。
“他之前给我煮过一次长寿面。”少年双唇紧抿,“再后来我就对长寿面ptsd了。”
“不过也有好处。”钟炀笑眯眯,“后来遇上再难的坎,我就想想我哥做的长寿面。”
“再大的难事都没有吃我哥做的长寿面难。”
沈明烟:“……”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觉自己的胃隐隐作痛。
不过也有好处。
就因为这事,沈明烟和钟炀俨然成为一对难嫂难叔,两人距离亲近不少。
……
秋去冬来,墙绘完成的那一天,恰好临近元旦。
本来沈明烟还想着去冰岛看极光,不过后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只能退而求其次待在南城。
贝苔和相亲对象见了一面之后,就彻底陷入爱河,三句不离对方名字。
这种日子当然选择和恋人一起。
恰好罗旭组了个局,让钟樾带着沈明烟过去。
“就在临江那家会所。”罗旭打了个饱嗝,说话都醉醺醺的。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酒杯的碰撞声,钟樾开着导航,双眉一扬,只觉得熟悉。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第一次和沈明烟见面,就是在那家会所。
普通的地点因为一次相遇有了特殊的含义,副座的沈明烟明显也记起这事,勾唇轻笑出声。
“他们有点闹人,你要是不想去……”
“去吧,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
方向盘一转,车子调了个头,直直往会所的方向过去。
包间是罗旭订的,推杯换盏之际全都是笑声。
“来晚了,自罚自罚!”
“我开车过来的。”钟樾婉拒。
“这有什么?”罗旭已然半醉,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找个、找个代驾就行了!”
最后钟樾还是拗不过好友,就着人的手喝了三杯,才终于从罗旭手中脱离。
只是普通好友见面,不是什么饭局,所以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现。
罗旭还在忙着打牌,桌上堆着的全都是筹码。
钟樾一来就遭到了集体的嫌弃。
“大少爷,你别玩这个。”
罗旭不见刚才灌酒的热情,对钟樾的嫌弃溢于言表。
沈明烟还以为是钟樾手气太差,问了之后才知道。
“你不知道,这家伙别的不行,就数学学得最好!”
罗旭冲着沈明烟倒苦水,“上次我生日,让他给我放水。结果,十分钟不到,我爸刚给我送的跑车就没了!就!没!了!”
提起被钟樾碾压的往事,在座十人有九人都是受害者。
钟樾托腮勾唇:“那还不是你们水平太差了。”
罗旭嚷嚷:“反正你不行!”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如果是嫂子过来,就可以。”
五分钟后,罗旭因为这话背上了惨重的代价。
他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筹码一点点往沈明烟桌上挪,最后还叫人将钟樾从沈明烟身边拉开。
“肯定是钟樾偷偷告诉你了,我不信我今天的手气这么差!”
事实证明罗旭的手气就是这么差。
赌牌这种事有运气的成分,然而在概率学满分的沈明烟面前,打牌就和考试差不多。
最后还不忘安慰罗旭一句。
“我之前,在拉斯维加斯住过半年。”
世界四大赌城之一,沈明烟没道理不会。
罗旭一脸便秘表情。
不过他又很快想到另外一种方法,挥着手喊钟樾过去。
“我手气不行,这位应该就可以了吧!”
钟樾被压着肩膀坐下,抬头和沈明烟对视一眼。
罗旭还在耳边嚷嚷:“不能放水啊,输了你车库那辆新提的迈巴赫就归我了!”
“滚一边去,人家两口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人为钟樾打抱不平。
车库的新车暂时保住,然而最后钟樾还是成了输方,自然收获了一阵唏嘘声。
本来就是玩乐,也没人记得筹码的事,手一推就将钟樾和沈明烟赶下桌,明令禁止他们靠近桌子一步。
搞排斥搞得明目张胆。
“不和大佬一起玩!”
钟樾被推着下桌也没生气,只是揽着沈明烟往露台去。
跨年夜,自然少不了烟火这种东西。
两侧岸上人头攒动,两人从包间走出,才惊觉已经快到零点。
倒计时随着江风一齐在耳边出现。
五、四、三、二、一。
最后那一声“零”落下时,耳边忽的传来钟樾的声音。
于此同时,左手中指也多出了一枚钻戒。
“刚才忘记给你的,筹码。”
沈明烟猛地瞪大眼。
钟樾笑笑,垂首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烟花在空中相继绽放,两人眼中都映着焰火的璀璨色彩。
明艳又美丽。
……
“记得把我带回家,只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