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阳下, 男人的笑容更显羞涩。
夕阳在他身后铺开,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闪闪发亮。
沈明烟忽然有一瞬间的疏忽。
眼前的人好像和昔日那个玩世不恭的钟家少爷不同, 除了面貌相似。
她怔怔立在原地。
两人背后是车水马龙,鸣笛声响彻天际。
沈明烟却好似没听见。
女孩双唇微张,好半晌才想起自己的失态, 忙不迭错开眼,用其他搪塞了回去。
太大意了。
沈明烟心想, 可能因为在花店听了老夫妻的爱情故事, 所以触景生情,感性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 钟樾刚刚险些也没从老人的故事走出来。
直到周边鸣笛声响起, 他才缓缓回了神。
两人皆是心怀鬼胎,心不在焉道了别,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回了酒店。
旧城区的改造项目已经接近尾声, 又赶上工厂那边搬迁,
到处都闹哄哄的, 尘土和杂音掺杂在一处, 不是什么适合作画的日子。
所以沈明烟自然也没过去。
窝在酒店听着贝苔和网恋对象你侬我侬。
贝苔照着沈明烟的方法,感冒药才送过去对方态度就立马软和。
贝苔乘胜追击,不到一天时间, 两人又回到之前热恋的状态。
周遭都是粉红色泡泡。
教死徒弟饿死师傅。
沈明烟自己的事都理不清,贝苔那边却只剩下面基的最后步骤。
之前画好的地下室已经进入最后的上色阶段。
沈明烟坐在画架前, 忽的想起钟老爷子后院那面墙。
也不知道后来老爷子找人补上了没有。
所以说背后不能说人是有道理的。
沈明烟这边才刚念叨完老爷子,片刻,搁在矮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来电。
为了方便,沈明烟又用回了之前的号码, 她还以为是画室那边有了安排。
结果一接通,对面那头却是许久未联系的钟老头子。
“钟爷爷?”沈明烟诧异。
老爷子之前对自己就很好,何况对方的要求也不过分,她也不好拒绝。
“小樾的电话已经一整天打不通了,他之前只说了去海城帮忙小杨那个项目,说你也在那边。”
“你知道他住的是哪个酒店,爷爷想让前台上去看看。”
都这种时候了,沈明烟当然也不会拒绝,何况老爷子的语气也挺焦急。
贝苔坐在一边,自然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网恋对象放一边,贝苔终于舍得放下手机,竖起耳朵听沈明烟这边的动静。
“钟樾生病了?”她好奇。
沈明烟摇摇头,拿起一旁的大衣穿上:“不知道。”
她今天本来就没过去旧城区,自然没看见钟樾。
没想到才一天未见,钟樾就失去联系。
沈明烟收了东西准备出门。
大晚上的,对方还是个男人,贝苔自然不放心沈明烟单独出门,拎了件外套往身上披,急匆匆跟着对方步伐走。
“不跟你家亲爱的聊天啦?”
待两人都上了车,沈明烟见贝苔一脸担忧,好笑调侃了一句。
贝苔这些天都是手机不离手,连房门都没出。
闻言,哼哼唧唧往沈明烟肩膀上凑:“还不是担心你。”
她只当沈明烟是个女孩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要真出了什么事肯定是沈明烟吃亏,多一人自然还能多点保障。
没想到自己才刚说完,就听见前头司机一声笑。
司机是周行朗让过来的,在沈家工作了十几年,自然也了解沈明烟。
他笑呵呵,透过后视镜和贝苔的目光对上。
“就沈小姐的身手,五个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打得过。”
贝苔错愕瞪大眼:“不可能吧,我觉得她力气都没我大。”
在贝苔的印象中,沈明烟就是一个标准的富家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出门都要保镖随行那种。
结果却听司机不慌不忙解释道。
“沈小姐学了十几年的格斗了,你有空的话可以和她切磋下,就懂了。”
贝苔:“……”
她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钟樾。
顺便希望对方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做出什么僭越之举,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钟家少爷被打入院。
……
钟樾确实是生病了。
住的不是钟家的酒店,何况沈明烟又不是钟樾的直系亲属,所以沈明烟花了不少功夫才说服前台开锁。
一个单人套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屋里昏昏沉沉的,半点光亮也未见。
贝苔还在后边探头探脑,沈明烟已经跟着前台走进里屋。
主卧的房门只半掩着,一进去就看见床上的一团。
茶几上还有吃了一半的感冒药,很明显钟樾是生病了。
见对方真的有事,贝苔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
她转身去看沈明烟:“我们要留下吗?”
……
钟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
整个房间安静无声,偶有光亮透过窗纱,照亮了飘窗的半隅。
钟樾揉着眉心起身,一睁眼却倏然发现不对。
房间有人来过。
他呼吸一滞,视线警惕在房间来回张望。
他下意识去摸床头的手机。
结果手指刚碰上金属物,手心忽的一个振动,钟樾才惊觉上面还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他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为了不耽误公司的事务,钟樾都是白天去旧城区,晚上再回来加班加点工作。
本来就熬了好几天通宵,刚好那天晚上又淋了雨回去,昨天回来就开始头疼发作。
本来以为吃了感冒药就没事,结果一觉起来,却发现全身都是滚烫的。
他又单独住酒店,自然没人知道他这边的状况。
钟樾人又昏昏沉沉的,还没来得及给人打电话,又陷入昏睡。
还是钟老爷子联系不上人,才发现钟樾出了事。
“爷爷。”
可能是担心他的病情,所以老爷子到现在还没睡。
钟樾挣扎起了身报平安,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哑了。
他清了清嗓子,随手拿起一边的温水喝下一大半。
桌上放了加热杯垫,所以水到现在还是温的。
钟樾一杯水才喝了一半:“没事,有点发烧而已……卧槽,你说谁来过了?”
老爷子慢吞吞解释:“小沈啊,你没看见吗?”
钟樾:“……”
他呛得更加厉害了,差点将肺咳出来。
钟老爷子还没觉察出孙子的异样。
兴致勃勃朝钟樾分享着喜悦。
“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小沈明明看着就挺好一姑娘,你这是在吊着他吗?”
钟樾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吊着他了?”
老爷子气呼呼:“我还不了解你?”
他开始细数女孩的好处。
“我才刚给小沈打了电话,人家二话不说就过去看你了。”
“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女孩子还是打车过去,你看人心肠多好啊。”
钟樾:“……”
他很想告诉老爷子他口中的小沈就是沈明烟。
就沈家的财力,大小姐还需要打车过来?
不过被人当成猴子耍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钟樾还没心大到将自己的丑事到处嚷嚷的地步。
老爷子声音还不停。
“小沈走之前还给你买了退烧药过去,人女孩子多细心啊,还给我拍了照怕你找不到。”
“药物一天吃几片她都给你写出来了,就怕你看不见医嘱。”
钟樾:“……”
他心底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越往下听,越觉得老爷子这话熟悉到了极点。
发烧的缘故,钟樾大脑运转的能力比往日慢了几十秒。
好半天才想起这话在哪听过。
“你给他叫个跑腿送药过去。”
“小沈还特地跑过去给你送药。”
“备注也是关键。不要错过这种细节。你就照着医嘱上说的用药量,再叮嘱他一遍。”
“人小沈多好,什么都给你写了。”
“其他的都不用说,等晚点你再给他叫份白粥外卖送过去,试试他语气。”
“哦对了,她还说给你叫了客房服务,你要是先吃东西可以让餐厅给你送白粥过去。”
钟樾:“……”
他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感觉自己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钟樾猛地出声打断。
生了病,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爷爷,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好!”
“她都是骗你的!”
都是套路,套路!
老爷子被他这一声吼直接吼愣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倒头就是一顿骂。
“人小沈欠你的吗?给你送药还要挨骂!”
“钟樾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简直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不是爷爷你不知道……”
钟樾夹缝中求生,话说一半就被老爷子打断。
老爷子许久未动怒,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堵得钟樾没话说。
“我不知道什么知道,要不是小沈,我连你人都找不到!”
“居然说我不懂,我难道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吗?人家好心照顾你,到你嘴里居然成了居心叵测?!”
“你简直不知道感恩,还背后说人坏话。”
“就你这样的,我看也不用追人,免得无端端害了人家好姑娘。”
钟樾:“……”
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辩驳,对面的老爷子已经将电话挂断。
再拨过去对面已经是忙音。
钟樾:“…………”
他看着退烧药上面的便利贴,陷入了沉思。
当天晚上,钟樾整整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梦境好像被人按了循环键,来来□□都是沈明烟那句——
“他生病了?!”
“这是好事啊!”
梦里女孩容貌依旧,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
洗脑似的,这个画面一直在钟樾脑中打转。
以至于第二天起来,钟樾的体温不减反增。
发烧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