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赴宴, 沈明烟的时间宽裕了许多。
主建筑毕竟还要招待客人,楼下的歌舞升平吵得沈明烟脑壳疼。
她索性带了贝苔,直接从小路绕到后边的小别墅。
沈明烟和周行朗平时都住在这边, 自然的,客人也不会过来。
陈颖早就因为机场那事记恨上贝苔, 就这谈话的功夫,贝太太已经连着打了五个电话过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手机嗡嗡持续振动, 连沈明烟也注意到贝苔神情的不对,好奇探了脑袋过去。
“……不接吗?”
贝苔摇头, 到底还是没关机, 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
然而架不住贝太太微信的轰炸, 简而言之就是贝苔是姐姐,应该让着陈颖这个妹妹。
还有什么沈明烟再怎么好也是个外人, 陈颖才是她亲表妹云云。
这种话贝苔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筐, 生气和恼怒是必然的,但是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气急败坏去反驳。
只是默默将原先订好的机票改签了。
沈明烟不喜欢掺和别人的家里事, 一来贝苔是个成年人, 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二来母亲的记忆离她太遥远了, 贝苔口中那一堆剪不乱理还乱的亲戚关系沈明烟更是碰不着。
沈家家大业大, 难免会有几个想不开的喜欢惹是生非。
“后来我哥发了一次火之后, 就都消停了。”
沈明烟说得云淡风轻, 贝苔却听出豪门世家背后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好奇多嘴一句:“怎么……发的火?”
兴许她回去之后还能学学。
“也没什么。”沈明烟声音淡淡。
大人向来不将小孩子放在眼里,特别是沈穆那时刚离开沈明烟。
落叶归根,沈穆后续的丧事是在北城举办的。当时有亲戚小孩看沈明烟不顺眼, 趁着人没注意将沈明烟推下湖。
这事往小的说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往大点说却是蓄意杀人。
沈明烟那时发高烧昏迷不醒,醒来却得知那个小孩被家里大人送去疗养院了。
过程她不知情, 就只知道周行朗只给了对方两条路。
要不承认自家小孩脑子有病,要不就法庭上见。
碰巧那小孩家长准备升职,身上背官司不好看,最后只能忍痛选了第一条路。
解气是解气,然而周行朗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贝苔听完:“……”
这事她还真学不了,又默默将周行朗拉入了不好惹的角色系列。
好在贝太太后来没再继续打电话,贝苔终于得了清静。
从主建筑去往小别墅需要经过后花园,沈明烟还不知道,就在十分钟之前,钟樾刚刚从后花园穿过去往前厅。
得知沈明烟不会在宴会上出现,钟樾也乐得自在,他本来就习惯应付这种场合,这会更是如鱼得水。
罗旭还不知道钟樾身上发生的事,还傻不拉几捏着酒杯想要去给周行朗敬酒,最后被钟樾拽了回来。
以一句对方不胜酒力将人劝了回来。
罗旭还好奇:“你怎么对他那么清楚?”
钟樾嘴皮子一碰,谎话说得顺溜,没将之前偷听到的话道出:“之前听人提过。”
罗旭信以为真。
……
本来还打算在北城多逗留两日,然而自从知道沈知清就是沈明烟,钟樾却一刻也待不了。
当晚就飞回了南城。
还好之前准备好的作品还未寄出去,钟樾撕了原画,老老实实坐在画室中,难得认真起来。
余乔说得不错,油画确实是钟樾最擅长的。
不过之前他态度没那么端正,想着随便混混参赛就得了,现在却不同。
就连钟老爷子也震惊,真当钟樾是想开想好好画画,乐呵呵笑了好几天,还叮嘱了家里阿姨别去干扰钟樾。
.
和钟樾这种当日来当日回不同,贝苔却是在沈家住了足足一个多星期。
沈明烟接到之前画室杨澜的邮件时,贝苔还坐在沈明烟床上玩游戏。
之前的电话沈明烟没再用,不过邮箱却没换。
“杨澜,她不是钟樾的同学吗?我之前为了找你还找过她呢。”
“她找你有事?”
沈明烟点头,将笔记本挪了过去,屏幕正对着贝苔。
“说是有个旧城区涂鸦改造的项目,问我有没有兴趣。”
是画室接的项目,只要是画室的学生都能参加。
贝苔之前也在画室混过几天,勉强也算是学员,一翻邮箱才发现自己也在邀请的名单上。
地点是在海城,若是平时沈明烟早就回绝了,然而她比赛的作品还没着落,沈明烟也想着出去碰碰灵感。
“这个项目是半年前就定下了,没什么大问题。”
周行朗将调查到的消息发在沈明烟手机上,又叮嘱了几句:“你想去就去,不用有顾虑。”
虽然回了国,然而周行朗的时间也不见停下,甚至比之前在国外更忙。
宴会第二天就离家去外地出差。
不过事关妹妹的事上,他还是抽了时间出来调查一番。
因为是和当地政府合作的项目,所以薪酬也比平时多了一倍。
杨澜虽然是画室的创始人,不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却不是她,而是之前画室一位资深老师。
沈明烟之前没和对方见过面,所以更乐得自在。
贝苔也跟着过来,刚开始几天她还有顾虑,害怕钟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后来见沈明烟比自己还坦荡,贝苔就完全放飞了。
改造的地方不小,连着附近十条巷子都在改造的范围内。
不止是杨澜的画室,当地几个美院也在受邀之列。
大学生永远是热情活力的一员,想法也都是天马行空丰富多彩。
秋日暖阳比认识时候都舒服,沈明烟在附近小卖部买了一盒雪糕,戴着鸭舌帽穿着卫衣,就那样坐在大榕树下,慢悠悠晃着脚。
贝苔今天因为生理期没来,大榕树下只有沈明烟一人。
前方几个大学生正在为涂鸦的主题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倒显得沈明烟这边岁月静好。
钟樾过来的时候,沈明烟一盒雪糕刚好见底。
“沈知清”那三个字出来的时候,沈明烟手中的雪糕盒差点惊得丢掉。
电视剧中的久别重逢总是加了夸张情节,然而现实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秋日,她和钟樾又一次遇见了。
沈明烟呆呆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钟樾一双疲倦的眼眸。
他手指蜷了蜷,双目直直盯着沈明烟,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又动了动双唇。
“沈知清。”
这回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下一刻,男人倏地大跨步朝沈明烟走来,不由分说将人抱在怀里。
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画画,钟樾现在嘴角都上火起泡,倒是符合了找人多日未果的邋遢形象。
“杨澜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
他声音隐隐带了哽咽,低着头,好像在为之前的事辩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解释清楚的。”
“我和余乔什么关系都没有。”
像是急于撇清之前的误会,钟樾一股脑将之前未完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钟家少爷。
只是一个苦苦找寻恋人多日的可怜人。
本来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大学生因为钟樾这一番动作彻底安静下来,个个探了脑袋过来,脸上无一不是写着“八卦”两个字。
当今社会,只要不是自家房子塌,没有人对吃瓜不感兴趣。
钟樾是背对着他们还好,沈明烟却是正对着那群大学生,一张脸早就涨得通红。
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勒的。
……
“后来呢后来呢?”
贝苔本来因为痛经疼得死去活来,一听有八卦,恨不得当场打车过来。
“靠!早知道我今天爬也要爬过去!居然错过了吃瓜第一线!”
沈明烟偷偷在鸭舌帽下翻了个白眼。
“什么都没有,只是解释了之前余乔的事,让我不要生气,还说明天会过来。”
甚至还提到了老爷子后院还未完成的墙绘。
“他说那面墙他到现在都没动过一笔,就是想等着我回去一起完成。”
钟樾将一个苦苦寻找恋人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就连远在酒店的贝苔都忍不住掉泪。
“怎么办,听着好像有点惨,我现在开始怜爱他了。”
又开始为沈明烟的身份忧心:“不过他明天还过来,那要是知道你是沈明烟怎么办?”
今天是贝苔不在,她说话没遮没拦的,一天天沈明烟沈明烟的,迟早会露馅。
贝苔忧心忡忡:“要不,我明天就不去了吧,省得给你拖后腿。”
她可没沈明烟那么好的演技,估计没两天就会被钟樾看穿。
“没什么拖后腿的,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贝苔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沈明烟抬了抬帽檐,随手将手中的雪糕盒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金属桶发出清脆一声响后,又瞬间恢复安静。
夕阳西下,沈明烟一张小脸完全掩在帽子之下。
她毫不留情点评钟樾刚才的演技。
“表演痕迹太重了。”
“看着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