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用赴宴, 沈明烟的时间宽裕了许多。

主建筑毕竟还要招待客人,楼下的歌舞升平吵得沈明烟脑壳疼。

她索性带了贝苔,直接从小路绕到后边的小别墅。

沈明烟和周行朗平时都住在这边, 自然的,客人也不会过来。

陈颖早就因为机场那事记恨上贝苔, 就这谈话的功夫,贝太太已经连着打了五个电话过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手机嗡嗡持续振动, 连沈明烟也注意到贝苔神情的不对,好奇探了脑袋过去。

“……不接吗?”

贝苔摇头, 到底还是没关机, 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

然而架不住贝太太微信的轰炸, 简而言之就是贝苔是姐姐,应该让着陈颖这个妹妹。

还有什么沈明烟再怎么好也是个外人, 陈颖才是她亲表妹云云。

这种话贝苔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筐, 生气和恼怒是必然的,但是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气急败坏去反驳。

只是默默将原先订好的机票改签了。

沈明烟不喜欢掺和别人的家里事, 一来贝苔是个成年人, 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二来母亲的记忆离她太遥远了, 贝苔口中那一堆剪不乱理还乱的亲戚关系沈明烟更是碰不着。

沈家家大业大, 难免会有几个想不开的喜欢惹是生非。

“后来我哥发了一次火之后, 就都消停了。”

沈明烟说得云淡风轻, 贝苔却听出豪门世家背后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好奇多嘴一句:“怎么……发的火?”

兴许她回去之后还能学学。

“也没什么。”沈明烟声音淡淡。

大人向来不将小孩子放在眼里,特别是沈穆那时刚离开沈明烟。

落叶归根,沈穆后续的丧事是在北城举办的。当时有亲戚小孩看沈明烟不顺眼, 趁着人没注意将沈明烟推下湖。

这事往小的说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往大点说却是蓄意杀人。

沈明烟那时发高烧昏迷不醒,醒来却得知那个小孩被家里大人送去疗养院了。

过程她不知情, 就只知道周行朗只给了对方两条路。

要不承认自家小孩脑子有病,要不就法庭上见。

碰巧那小孩家长准备升职,身上背官司不好看,最后只能忍痛选了第一条路。

解气是解气,然而周行朗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贝苔听完:“……”

这事她还真学不了,又默默将周行朗拉入了不好惹的角色系列。

好在贝太太后来没再继续打电话,贝苔终于得了清静。

从主建筑去往小别墅需要经过后花园,沈明烟还不知道,就在十分钟之前,钟樾刚刚从后花园穿过去往前厅。

得知沈明烟不会在宴会上出现,钟樾也乐得自在,他本来就习惯应付这种场合,这会更是如鱼得水。

罗旭还不知道钟樾身上发生的事,还傻不拉几捏着酒杯想要去给周行朗敬酒,最后被钟樾拽了回来。

以一句对方不胜酒力将人劝了回来。

罗旭还好奇:“你怎么对他那么清楚?”

钟樾嘴皮子一碰,谎话说得顺溜,没将之前偷听到的话道出:“之前听人提过。”

罗旭信以为真。

……

本来还打算在北城多逗留两日,然而自从知道沈知清就是沈明烟,钟樾却一刻也待不了。

当晚就飞回了南城。

还好之前准备好的作品还未寄出去,钟樾撕了原画,老老实实坐在画室中,难得认真起来。

余乔说得不错,油画确实是钟樾最擅长的。

不过之前他态度没那么端正,想着随便混混参赛就得了,现在却不同。

就连钟老爷子也震惊,真当钟樾是想开想好好画画,乐呵呵笑了好几天,还叮嘱了家里阿姨别去干扰钟樾。

.

和钟樾这种当日来当日回不同,贝苔却是在沈家住了足足一个多星期。

沈明烟接到之前画室杨澜的邮件时,贝苔还坐在沈明烟床上玩游戏。

之前的电话沈明烟没再用,不过邮箱却没换。

“杨澜,她不是钟樾的同学吗?我之前为了找你还找过她呢。”

“她找你有事?”

沈明烟点头,将笔记本挪了过去,屏幕正对着贝苔。

“说是有个旧城区涂鸦改造的项目,问我有没有兴趣。”

是画室接的项目,只要是画室的学生都能参加。

贝苔之前也在画室混过几天,勉强也算是学员,一翻邮箱才发现自己也在邀请的名单上。

地点是在海城,若是平时沈明烟早就回绝了,然而她比赛的作品还没着落,沈明烟也想着出去碰碰灵感。

“这个项目是半年前就定下了,没什么大问题。”

周行朗将调查到的消息发在沈明烟手机上,又叮嘱了几句:“你想去就去,不用有顾虑。”

虽然回了国,然而周行朗的时间也不见停下,甚至比之前在国外更忙。

宴会第二天就离家去外地出差。

不过事关妹妹的事上,他还是抽了时间出来调查一番。

因为是和当地政府合作的项目,所以薪酬也比平时多了一倍。

杨澜虽然是画室的创始人,不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却不是她,而是之前画室一位资深老师。

沈明烟之前没和对方见过面,所以更乐得自在。

贝苔也跟着过来,刚开始几天她还有顾虑,害怕钟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后来见沈明烟比自己还坦荡,贝苔就完全放飞了。

改造的地方不小,连着附近十条巷子都在改造的范围内。

不止是杨澜的画室,当地几个美院也在受邀之列。

大学生永远是热情活力的一员,想法也都是天马行空丰富多彩。

秋日暖阳比认识时候都舒服,沈明烟在附近小卖部买了一盒雪糕,戴着鸭舌帽穿着卫衣,就那样坐在大榕树下,慢悠悠晃着脚。

贝苔今天因为生理期没来,大榕树下只有沈明烟一人。

前方几个大学生正在为涂鸦的主题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倒显得沈明烟这边岁月静好。

钟樾过来的时候,沈明烟一盒雪糕刚好见底。

“沈知清”那三个字出来的时候,沈明烟手中的雪糕盒差点惊得丢掉。

电视剧中的久别重逢总是加了夸张情节,然而现实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秋日,她和钟樾又一次遇见了。

沈明烟呆呆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钟樾一双疲倦的眼眸。

他手指蜷了蜷,双目直直盯着沈明烟,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又动了动双唇。

“沈知清。”

这回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下一刻,男人倏地大跨步朝沈明烟走来,不由分说将人抱在怀里。

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画画,钟樾现在嘴角都上火起泡,倒是符合了找人多日未果的邋遢形象。

“杨澜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

他声音隐隐带了哽咽,低着头,好像在为之前的事辩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解释清楚的。”

“我和余乔什么关系都没有。”

像是急于撇清之前的误会,钟樾一股脑将之前未完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钟家少爷。

只是一个苦苦找寻恋人多日的可怜人。

本来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大学生因为钟樾这一番动作彻底安静下来,个个探了脑袋过来,脸上无一不是写着“八卦”两个字。

当今社会,只要不是自家房子塌,没有人对吃瓜不感兴趣。

钟樾是背对着他们还好,沈明烟却是正对着那群大学生,一张脸早就涨得通红。

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勒的。

……

“后来呢后来呢?”

贝苔本来因为痛经疼得死去活来,一听有八卦,恨不得当场打车过来。

“靠!早知道我今天爬也要爬过去!居然错过了吃瓜第一线!”

沈明烟偷偷在鸭舌帽下翻了个白眼。

“什么都没有,只是解释了之前余乔的事,让我不要生气,还说明天会过来。”

甚至还提到了老爷子后院还未完成的墙绘。

“他说那面墙他到现在都没动过一笔,就是想等着我回去一起完成。”

钟樾将一个苦苦寻找恋人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就连远在酒店的贝苔都忍不住掉泪。

“怎么办,听着好像有点惨,我现在开始怜爱他了。”

又开始为沈明烟的身份忧心:“不过他明天还过来,那要是知道你是沈明烟怎么办?”

今天是贝苔不在,她说话没遮没拦的,一天天沈明烟沈明烟的,迟早会露馅。

贝苔忧心忡忡:“要不,我明天就不去了吧,省得给你拖后腿。”

她可没沈明烟那么好的演技,估计没两天就会被钟樾看穿。

“没什么拖后腿的,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贝苔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沈明烟抬了抬帽檐,随手将手中的雪糕盒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金属桶发出清脆一声响后,又瞬间恢复安静。

夕阳西下,沈明烟一张小脸完全掩在帽子之下。

她毫不留情点评钟樾刚才的演技。

“表演痕迹太重了。”

“看着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