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一直有句话:字越少, 事越大。
对于周行朗而言也是同理。
声音越平静,人就越生气。
沈知清战战兢兢挂了电话,再一抬头, 和祁言目光对上,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两个字——
保重。
上一次周行朗这么生气,还是沈知清上初中的时候。
那时隔壁班一个女孩因为暗恋周行朗, 所以一直看周行朗身边的沈知清不顺眼。
明面上她不敢做什么, 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不少。
本来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沈知清也没将对方放心上, 甚至还见招拆招玩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那女孩趁着校运会接力赛时人多口杂,故意假摔在沈知清身边, 顺势还将沈知清拽倒在地。
又倒打一靶,说是沈知清绊倒的自己,害她脚崴了。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沈知清, 女孩家长也要求沈知清当面道歉。
周行朗当时也在现场, 少年一言不发,第一时间将沈知清送去医院检查。
随后又买下学校对面街角的广告牌。
整整一个月, 广告牌滚动的都是那天女孩假摔的十五秒完整视频。
对方家长道德绑架让周行朗暂停视频播放后, 少年只是面无表情。
“我还以为是她眼睛不好,自己撞了人都看不见, 所以才帮她找了块大屏幕。”
“还是她小脑发育不健全,平地走都能摔别人身上?
“那我建议你们带她好好去看看脑子,我相信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周行朗软硬不吃,对方家长道德绑架无果,最后又嫌丢脸,灰溜溜带着女儿转学了。
这事祁言也知道, 后来他还说,沈大小姐这一身的脾气,十有八.九都是周行朗惯出来的。
不过也有好处,从那之后没有人敢惹沈知清了。
“你说,我哥会不会去翻监控录像,然后让我看一整个月的录像回放啊?”
毕竟是有前车之鉴在,沈知清觉得明天就会被周行朗送去检查脑子。
祁言点头:“有可能。”
他好奇:“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周凶人,以前就听他夸你了,都没说过你半句坏话。”
祁言幸灾乐祸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沈知清暂时忘记周行朗要过来的事。
她左手托着下巴,唇齿间忽然溢出一声冷笑。
“你没听过一个词吗?”
“内外有别。”
“在你这个外人面前,我哥肯定是维护我啊。”
祁言:“……”
对不起,是他不自量力了:)
.
监控和行车记录仪都在,吕茂故意伤人逃不掉,而且他当时还喝了酒,算是酒驾。
然而进一步调查却发现,吕茂刹车会失灵是因为被人动过手脚。
罗旭给钟樾解释。
“对方是余乔一个粉丝,也是俱乐部的临时工。听说本来就看你不顺眼,刚好听见吕茂和人打电话,说想要给你个教训。”
“而且吕茂那人嘴不干净,之前还和朋友口嗨说过几句余乔。”
“那人气不过,就顺水推舟,在吕茂车子动了手脚,一举两得。”
事后还给余乔发私信,控诉钟樾种种恶劣事迹。
希望余乔不要被钟樾的甜言蜜语迷惑,专注事业线不要将心思花在谈恋爱上。
言辞激烈,甚至还充当起了余乔人生导师的戏份。
随后又发帖到网上,故意扭曲事实——
南城某富二代雨夜携女友飙车,连环车祸伤亡惨重。
虚假标题看着虽然没脑子,但是噱头大,容易引起众怒。
富二代飙车出事一直都是常事,更何况当事人钟樾还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网友激情开骂两小时,直到警方通报出来,才知道自己骂错人,又开始将矛头对准肇事者。
“这人是毒唯吧,以前还被后援会挂过,好像还是个私生。[图片][图片]”
“众所周知毒唯不是粉丝哈。”
“毒唯biss,都差点杀人了还说是为余乔好?”
余乔是下戏后才知道网上的事,赶忙给钟樾回了电话道歉。
“这事我也有责任,那人之前就给我发过私信,但是我……”
明星每天收到上千万条私信都是常事,不可能每一条都兼顾。
钟樾没难为人:“这事和你无关,是那个男的自己脑子有病。”
听见余乔让助理买机票要来医院时,钟樾脸上掠过几分诧异。
“你不是在拍夏导的戏?”
不比其他导演,夏导拍戏都是封闭式,也不让演员请假外出。
“剩下戏份不多,我明天早上之前能赶完。”余乔声音疲惫。
“沈小姐是因为我才受牵连的,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而且和声茗解约后,我应该也不会继续拍戏了。”
钟樾狐疑更甚:“……你要退圈?”
“差不多吧,之前你不是还帮我报名了DREAM的比赛吗,爱丁堡的负责人联系了我,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钟樾猛地皱紧眉:“我什么时候帮你报名了?!”
……
还好沈知清和钟樾的病房不是同一个楼层,所以周行朗过来时,很难得没有碰上人。
就是到的时间比预料中早了那么……十个小时。
沈知清欲哭无泪:“哥,你不是说二十三小时后才到的吗?”
结果才十三个小时不到,周行朗就出现在病房。
男人眉眼清淡,西服剪裁得体,一丝不苟:“不想看到我?”
沈知清疯狂摇头,马屁精上身:“怎么可能!”
就是最后的晚餐成了最后的午餐,有点没缓过来而已。
总归横竖都是死,沈知清也没再纠结是午晚餐。
话虽如此,对上周行朗清冽双眸时,她还是讪讪缩了缩脖子,开始装可怜。
“哥,我手有点疼。”
周行朗:“那你上车时脑子怎么不疼?”
沈知清:“……”
若是往日她早就叭叭叭一张小嘴反驳回去了。
然而这事归根结底是她做错,雨天开车本来就危险。
周行朗对沈知清放纵是放纵,然而涉及到人身安全上,却是半点商量也无。
沈知清心虚,任由周行朗教训了十来分钟,最后还狗腿似的装模作样问了一句。
“哥哥,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水。”
“不用。”
“可我口渴。”
女孩话里话外的暗示明显,可惜周行朗人还在气头上,轻飘飘扫了人一眼后,说话直戳人心窝。
“那还不简单,晃晃脑袋就有了。”
沈知清:“……”
话虽如此,周行朗还是亲自给人倒了水。
知道沈知清右手不方便,又让人送了吸管过来,好生伺候着人,小心翼翼避开沈知清的伤口。
不过他今天过来,可不是专门过来训话。
沈知清雨天开车是一回事,还有一事却是——
“去年六月的时候,你是不是去了趟爱丁堡?”
还在喝水的沈知清差点呛住,眼神闪躲得厉害:“是,是啊。”
她缩了缩指尖:“那次是和唐苑一起过去的,我跟你说过的。”
周行朗面不改色:“去参加DREAM的比赛?”
沈知清陡然瞪大眼,动作比大脑反应还迅速:“——没有!”
周行朗没说话,只盯着人看。
沈知清被看得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承认,还反咬一口企图蒙骗过关。
“哥哥,你现在都不相信我的话了,我从来都没骗过你的。”
装可怜是她一贯的技巧,可惜人还没说上两句,床头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沈知清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唐苑已经抢先开了口。
“只只,你哥哥刚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去年六月是不是去过爱丁堡?”
“但是我那段时间都是在纽约陪我外婆耶。”
唐苑声音听着还挺亢奋,莫名还有点沾沾自喜。
“虽然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不过作为好姐妹我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就帮你圆过去了哈。”
“不用感谢我,反正这种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早就有默契了。”
不、是、第、一、次、做、早、就、有、默、契、了。
沈知清:“……”
沈知清:“……”
唐苑也只是趁着拍戏休息的时间通风报信,没等沈知清说话就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徒留沈知清单独面对周行朗。
她蓦地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凉,一抬头果然看见周行朗扬眉望着自己。
男人眉眼微抬,好整以暇看着沈知清,一字一句重复沈知清刚才的话。
“从来没骗过我,嗯?”
沈知清后脊发凉。
祸不单行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凑巧,运气不好的时候喝水都噎着。
沈知清这边还在绞尽脑汁如何将周行朗糊弄过去时,门外忽的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
“303病房……应该是这间。”
“哇,居然还是个单人套间,姓钟的终于做了一回人。”
贝苔人在外头,手上还抱着一束刚买的姜花,还有一盅牛骨汤,是她特地让家里的阿姨煲的。
其他的贝苔不懂,不过以形补形这点她倒是听过。
空出一只手去开门时,却意外发现门没关紧。
隔着一扇轻薄的门板,沈知清清楚听见贝苔的自言自语。
以及咔哒一声门响。
“护士说人去做检查了。”
“那我现在放屋里,她应该不会猜到是我送来的吧?”
……
……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
——这句话有一段时间在网上广为盛传。
以前沈知清没觉得这话是真理,不过今天她却多有感触,甚至还能写出一篇两千字的小作文出来。
门外脚步声渐近,沈知清一颗心直提嗓子眼,感觉自己的心率直达一百八。
还好套间里边还有给陪床用的休息室,沈知清二话不说,就将周行朗拉了进去。
贝苔推开门的那一秒,沈知清正好关上休息室的门,一口气还没喘平,就和开门的贝苔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怔在原地。
沈知清想的是还好刚才赶在最后一秒将周行朗推了进去,没让贝苔发现。
贝苔却不然,开门前一秒还在念叨着不会被正主撞见,结果一开门正主就在自己眼前,还直直盯着自己。
一看就是将刚才的话听了个完全。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贝苔在心里默默将这话念了个十来遍,终于勉强按压住心底那十分尴尬浓缩到九分,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你不是去做检查了吗?”
那是沈知清怕钟樾突然过来,所以糊弄对方的借口,没想到会被贝苔听了个正着。
她无奈叹口气,趿拉着鞋子慢吞吞挪回床上:“检查完,就回来了。”
来之前没打算和沈知清正面碰上,导致她现在见着人,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懊恼路上买的姜花太香,藏都藏不了。
只硬着头皮搁沈知清床头。
“本来想买回家的,太重了我不想拿了。反正你房间大,就放你这里吧。”
沈知清嗓音带笑,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尾音还刻意拉长。
贝苔恼羞成怒:“你哦什么哦?”
她气呼呼。
姜花还能解释,手中那一盅牛骨汤却骗不了人。
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直直就将牛骨汤往沈知清跟前送。
“还有这个。算你运气好,中午阿姨煲的汤太多了,不然我才不会大老远给你送过来呢。”
骨头汤滋补,里边还加了养气补血的药材,很明显是给病患喝的。
只是贝苔别扭得太过可爱,沈知清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故意道。
“我不喝别人喝剩的。”
“什么叫别人喝剩的?”
脾气一上来,贝苔都没发觉沈知清眼底的戏谑,梗着脖子直冲冲朝人吼。
“这是我专门让阿姨熬了三个小时的骨头汤,你居然敢嫌弃……”
迎上沈知清那一双揶揄眸子,贝苔才惊觉受骗,腮帮子都气得鼓鼓的,终于回过劲来。
“你诈我?!”
沈知清无辜:“我没有。”
不和病患计较是贝苔的做人原则之一,甚至还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算了,看在我们家宝贝的签名上,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沈知清没理会贝苔的碎碎念,她还记挂着休息室的周行朗,想着快点喝完汤好将贝苔送走。
结果人家说着说着,脸居然开始红了。
沈知清一脸惶恐:“你干嘛?”
她看着贝苔脸上那不正常的坨红,心下一紧:“我脸上有东西?”
贝苔没回答,脸上娇羞更甚:“你之前拍杂志广告的片酬,是不是二十万?”
沈知清脖子一缩,万分不解:“是啊,怎么了?”
“那你……”
贝苔忽然有点难以启齿,斟酌半天脸越来越红:“那你把工资都转给我了,你生活怎么办啊?”
沈知清:“?!!!”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然而一连起来,她却发现自己成了文盲。
转钱和转工资虽然看着一样,然而意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全数将工资转到一个人账户上的,要不那人是自己的债主,要不就是自己的……伴侣?
这两个字从沈知清脑中冒出来时,她惊得差点将手中的汤匙丢掉,也终于明白了贝苔脸红的缘由。
她面无表情:“贝小姐,楼下二楼左转就是精神科,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
贝苔闻言,没觉得冒犯,倒是耳尖的绯红终于散去一大半。
她大大松口气。
“太好了,我还在想怎么拒绝你不会那么尴尬呢。”
天知道她听到沈知清的片酬只有二十万,而且还一次性都转给自己时,内心有多惊慌。
爱恨情仇三角狗血恋都在心里编写了一百个来回。
“就钟樾那样——”
“红颜知己一大堆,情人节送朵花都不会。你受伤他没来,端茶送水更不会。”
“除了长得帅有点钱,他还有什么会?”
沈知清:“……”这是在唱rap吗?
贝苔说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门外来了人都不知。
直到那边有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钟樾狐疑的声音。
“是做完检查了吗,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话?”
沈知清和贝苔同时睁大眼:“!!!”
下一刻——
贝苔突然嗖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说话不带停顿。
“你这是不是有休息室,快让我进去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