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清:“……”
沈知清:“……”
若不是贝苔脸上的表情太过诚恳, 她都分不清对方是在嘲讽还是夸赞自己。
不过贝苔的出现倒是提醒了沈知清。
这儿不是钟樾那小公寓,随时出现个人都是常事。
视频唐苑已经自觉挂断,不大的露台上,只有沈知清和贝苔两人遥遥相望。
僵持之际, 恰好楼下有一妇人上楼, 繁琐的宫廷礼服层叠, 更衬得妇人雍容华贵。
妇人沈知清不认识, 不过她旁边的吕姹沈知清倒是认识。
大概是没料到沈知清也在,所以当看见沈知清和贝苔相对而立时, 吕姹眼中还流露出少许惊讶。
不过随即她唇角扬得更高。
大抵是急于找回刚才丢过的面子,吕姹故意冷着沈知清,和贝苔搭话。
“这位就是贝苔吧,果然和你母亲说的一样,知书达理的。”
“我听说你之前还是在常春藤读书,读书压力大不大?”
“我们家钟炀也想去常春藤, 等下次有机会让他好好向你请教。”
“还是你母亲会教人,不像有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野鸡uy出来的,估计连English都不会。”
越是无知的人, 就越喜欢卖弄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才华。
吕姹就是这种人, 可笑的是她并不擅长英文,所以只能中文中掺几个洋文,不伦不类。
沈知清忍了许久才没笑出声,她疯狂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将那委曲求全的模样学了个三分像。
“吕,吕小姐也会英语?”
她眉眼低垂,像是好不容易找到能搭上的话题, “那吕小姐肯定也有英文名了。”
估摸着沈知清演技太好,又或者是以前遭人冷落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吕姹竟没发觉沈知清话中的深意。
只当沈知清和以前的自己一样,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她们的圈子,所以才急着找话题搭讪。
吕姹眼中的幸灾乐祸更甚,刚琢磨着怎么才能狠狠打沈知清脸时,楼梯转角突然有了动静。
钟樾才刚接了钟炀过来,一上楼就看见被排挤在外的沈知清。
人是他带来的,吕姹打沈知清脸面,和打他脸面没什么两样。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隙,钟樾人已经朝沈知清走去,眉眼含笑:“聊什么呢,给你打了好几回电话都没听见?”
一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摆到明面。
吕姹还没接话,沈知清已然开了口:“刚刚说到吕小姐的英文名了。”
说着,女孩还小心翼翼拽了拽钟樾的袖口,明知故问:“钟樾,你知道吕小姐的英文名吗?”
唐苑说沈知清这双眼极具欺骗性不是骗人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欺负人的面相,倒是和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有几分相像。
钟樾起初还愣神着,直到和沈知清目光对上,才明白女孩心底的成算。
他微一勾唇,佯装埋怨:“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吕姹心底忽然掠过几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钟樾云淡风轻的笑声。
“Green tea,幼儿园小孩子都懂,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嘴上是埋怨人,然而内里是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凡学过点英语皮毛的人,都知晓green tea是绿茶的意思。
钟樾这话和当面骂吕姹没什么两样。
卖弄才华不成反惹了一身腥,吕姹差点气成河豚,再对上沈知清那双无辜眼睛,后槽牙都给她咬碎。
还是贝太太看不过去,出来打了圆场,硬生生换了话题。
“宴会快开始了吧,我们也别站在这,都下楼吧。”
吕姹这时也顾不上给钟樾和贝苔搭线,好不容易找着台阶,急匆匆寻了个借口就下楼了。
沈知清和钟樾也跟着下去。
一瞬间二楼的露台只有贝太太和女儿两人。
贝太太家里虽然也是豪门,不过出嫁前有娘家撑腰,出嫁后又有丈夫帮衬,所以还是头一回撞见豪门恩怨。
“之前我还以为钟家是书香门第,他们家老爷子也是读书人,怎么到了现在……”
话说一半才发现女儿没跟上来,一回头贝苔还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敲打着什么。
“说了多少次走路别玩手机,你怎么还是不听?写什么小作文呢这是,还不给妈看?”
贝苔眼疾手快摁灭屏幕:“我学习呢,别打扰我。”
“学什么?”
贝苔沉吟片刻:“大概是……烹饪绿茶的一百种方法。”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知道糊弄你妈。”
.
和楼上的安静不同,楼下会厅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转角处的盆栽还是沈知清最喜欢的白山茶。
女孩亦步亦趋跟在钟樾后面,逐字逐句琢磨着刚才和吕姹的对话,发现没有纰漏后,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
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小小凑近钟樾,低声问了一句:“钟先生,我……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也是她大意,才不小心在钟樾面前流露出本性。
钟樾挑眉,明知故问:“刚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不会了?”
想到上回在公寓沈知清给自己的解释,他好笑:“又是电视中的台词?”
一个借口用一次就够了,多用一次真实性就降低一分。
沈知清忙不迭摇头:“那倒没有。”女孩话中还带着小小的得意,“是我自己想的。”
她垂首,“虽然演的剧不多,但是我之前演过一部家庭伦理狗血剧,里边有一个角色和吕小姐差不多,所以比较有经验。”
说到底艺术还是来源于生活。
一想到沈知清那堪称光辉事迹的出演经历,钟樾就一阵头疼,半点也不想去翻沈知清之前的参演作品。
有钟樾在旁,落在沈知清脸上的目光瞬间多了一倍。
吕姹有意和贝家联姻众所周知,这会见钟樾带了小情人出来,个个都卯足了劲,想要一睹好戏。
小辈玩闹是玩闹,但是没想到钟老爷子一下楼,第一个见的就是沈知清。
老爷子虽然年逾古稀,不过还是精神矍铄,笑呵呵朝沈知清一招手。
“钟樾这小子捂得可真紧,上回我说想见你,他都不让。”
湖景山庄除了装潢奢华之外,会厅的油画全是主人家搜罗过来的真迹,正中钟老下怀,所以钟马才会定在这边。
这会也成了钟老考验人本领的考题。
“钟樾说你最近在学画画,那你看看墙上这幅怎么样?”
木板油彩,拉斐尔的《圣母圣婴图》,自然没有诟病。
沈知清难得认真,末了又道:“不过拉斐尔最知名的作品还是《雅典学派》,我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去梵蒂冈看看。”
“这还不简单,让钟樾带你过去就行了,反正他整天也没事。”
不止是吕姹,就连钟樾也没想过沈知清这么会讨钟老爷子的欢心。
钟老爷子一生最爱读书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接自己话茬的,更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本领适用于名利场的每个人。
先前还瞧不起沈知清的,这会都上赶着搭话,企图借住沈知清和老爷子搭上关系。
焦点被剥夺,吕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今天是她第一次在钟老爷子的寿宴亮相,本来还琢磨着能出个风头,结果风头没有,气倒是吃了满满一大壶。
先前想要做压轴的《荷塘翠鸟》也被吕姹提前拿了出来。
钟马也在一边帮腔:“爸,小姹知道你喜欢齐老先生的作品,特地花了好长时间才买到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油嘴滑舌得厉害。
一番添油加醋之后,恨不得将吕姹买画的历程,写出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西天取经的难度出来。
单是“这可是齐老先生的真迹”这句话就强调了八百遍。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小姹是个实在人,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同,就只会动动嘴皮子,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后面这话明晃晃是在打沈知清的脸。
就连钟老爷子的面色也瞬间淡下去。
整个会厅静若寒蝉,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知清,都在等着对方怎么找回面子。
不曾想沈知清的答案没等到,倒是先听见门口一阵吵闹,管家正指使着人,往屋里搬东西。
“周先生临时有事来不来,所以让人送了贺礼来。”管家笑着将情况道明。
沈家的邀请函是钟马发出的,先前圈子还有人在背后调侃他不知天高地厚,这会亲眼所见,纷纷诧异。
钟马却是挺直了腰杆,一张老脸笑得比窗外菊花还灿烂。
按照以往礼物都是私底下拆的,不过钟马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吹嘘自己的机会,何况现场还有人起哄。
“还是钟总面子大,居然能说动周先生。快拆拆看,也让我们开开眼。”
钟马被捧得飘飘然,理智全无:“拆,当然拆!周先生的一番心意,自然不能辜负了。”
众人跟着起哄。
紫檀木礼盒贵重,钟马怕手底下的人没个轻重,亲自捧到台前,颤着手掀开礼盒。
“画?”有人眼尖,先看见了画卷,“沈家大手笔,送的画肯定是……”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忽然哽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画轴往下,里边的内容也呈现在众人跟前——
正好是齐白石先生的《荷塘翠鸟》。
有人倒吸了口冷气。
周先生是不可能送赝品的,那就只有……
负责送礼盒的人之前不说话,这会子偏偏开口,还装往人痛脚上踩。
“这幅画是我们家大小姐的心头好,听说钟老先生喜欢,特地让周先生送过来的,希望钟老先生不要嫌弃。”
“这里边还有国家文物局的鉴定证书,钟老先生如若不嫌弃,就留下做个纪念。”
……
与此同时,湖景山庄外,一辆黑色车子隐藏在夜色中。
月光倾泻而下,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上。
手指微曲,慢条斯理将袖子往上卷了两卷,露出手腕处精致的腕表。
看得视频对面的祁言一脸嫌弃。
“可以了可以了!”
“我知道这个腕表是沈大小姐送的了,请问可以停止你幼稚的行为吗?”
周行朗轻笑:“不可以。”
末了还补上一句:“这是只只第一次在外面打工,给我买的礼物。”
钱是沈知清之前拍杂志时童姐结的报酬。
虽然没有多少,买的腕表价格也不够周行朗平时所戴的十分之一,然而架不住周行朗急于炫耀的心理。
别人不能随便乱说,所以只能苦了祁言,硬生生听了男人半个小时的废话。
闹得他差点将正事忘记。
“艹,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那幅《荷塘翠鸟》怎么回事?”
“之前我出价五倍你都不肯割爱,说什么那是你心头好?结果你眼都不眨就送给钟家了?!!!”
“周行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们就绝交三小时!!!”
周行朗终于从腕表收回目光,不过也没多上心,只慢吞吞“哦”了一声。
他眉眼微抬,如墨眼瞳敛着月光。
男人清朗嗓音在夜色响起。
“家里小孩受委屈了,我给她出出气,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