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樾不喜欢钟炀见人是有缘由的。
这些年来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不断,攀关系借热度炒作都有。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钟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唯一一次动怒就是在一个小模特上。
那个小模特才刚进圈不久,估计是偶像剧看太多,真当自己遇到白马王子准备嫁入豪门。
踩着钟樾往上爬不提,甚至还自作主张去了一中找钟炀。
表面倒是客气,转身就和小姐妹说钟炀是个小聋子,争不了家产。
第二天小模特就失业了,之前签的广告全都成了废纸不说,还因此背上大额违约金。
——封杀。
钟小少爷一句话,没有一家公司敢用小模特,广告商也对她避之不及。
虽然如此,钟樾还是耿耿于怀。
从那之后他就不再让钟炀轻易见人了。
所以钟炀今天这么一说,钟樾立马就想到小模特的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女朋友钟炀见见也无所谓,但是沈知清——
钟小少爷轻嗤。
朋友都算不上。
钟炀不喜欢烟味,自然的,钟樾也不会在他跟前抽烟。
不过习惯还是在的,趁着等信号灯的功夫,钟樾手痒去捏兜里的烟盒。
烟没碰上,倒是先摸出了一颗薄荷绿的小糖。
凑近看才发现是沈知清前晚给自己那颗解酒糖。
味道一般,钟樾凑合着嚼碎咽下。
摘星楼一如既往,只是没想到今天那么不巧,赶上吕姹带着一众贵太太过来。
钟炀在场,钟樾自然不会向往日那般落吕姹的面子。
只是他无意惹事,吕姹却开始得寸进尺。
“可不是,我们家小樾可喜欢我们炀炀了,还说老爷子寿宴,他要……”
“——妈!”
钟炀面无表情打断人:“我下午还有课,先上楼了。”
说完,也不管自家母亲的脸色,牵着钟樾就往楼上走。
钟老爷子不喜欢吕姹,连带着钟炀也不喜欢。
所以这些年老爷子的寿宴,钟炀都识趣没过去。
以前钟炀小还好,现在长大了,吕姹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
而且过了这生日,钟炀就十八了。
以吕姹的性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果不其然钟炀刚坐下,就收到对方的信息——
好好和你哥说,他肯定会答应的……
通知栏中只显示了开头一句,赶在钟樾发现之前,钟炀已经右滑删除了。
自从吕姹发现钟樾对钟炀怀愧疚之心,三番两次就拿钟炀当是枪使,道德绑架那套玩得飞起。
起初钟炀还不知情,后来发现了,就再也不肯和母亲一同出来了。
小孩情绪都写脸上,钟樾无奈递了杯葡萄汁过去。
“ 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李叔那一趟。”
李叔家世代做裁缝,他夫人更是学的一手好苏绣,钟家的礼服一直就是他们家包揽的。
吕姹好几次想过去,都被钟马拒绝了。
钟马先生虽然管不住下半身,但是脑子还是在的,为这点小事惹老爷子生气不至于。
果然钟樾刚说完,钟炀立马顿住了:“哥,我没想去的。”
“ 去不去由不得你。”钟樾强行将葡萄汁塞到钟炀手中,眉一扬,谎话顺手拈来。
“ 爷爷说了,想在寿宴上看见你。还是说,你不想见爷爷?”
“当然没有。”钟炀立刻反驳。
“那就好,周五我接你放学,顺便去李叔那做套西装。”
“就当,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这话一出,钟炀一双眼睛直接瞪圆了,直勾勾盯着自家哥哥瞧,就差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钟炀的出生不光彩,偏偏还撞上和老爷子同日。
家里人都忙着给老爷子庆生,哪有人想到他这个私生子。
就连吕姹自己,也怕冲撞得罪老爷子,动了给钟炀改出生时间的念头。
虽然没改成,但是钟炀的生日一直是被人忽视的。
钟樾大概是过不了亲生母亲那关,所以都是提前送的礼物。这还是第一次将钟炀的生日摆到明面来。
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喜笑颜开。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么来的。
钟樾谨慎是谨慎,但是没料到钟炀会拿错自己的酒杯,一口下去直接把自己送去医院。
钟樾吓得饭都没吃,扶着人直接去了医院。
开车时还因为紧张,差点撞上前边一商务车屁股。
那商务车包裹得严严实实,估计载的是哪家小明星,钟樾敲了车窗也没理会。
赶着时间去医院,钟樾也没多想,直接将助理的电话贴了上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
唐苑从司机手中接过电话时,还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回头看沈知清还带着蚕丝眼罩睡得迷糊,被人摇醒还不知今夕何夕。
听唐苑复诉刚刚的险事时,沈知清还一脸懵,就只听到“男人”“你的”几个字眼。
她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哦”了一声,轻描淡写。
“没关系的,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唐苑:“……???”
不过摘星楼却是吃不了了。
怕钟樾突然折返回来,唐苑做主,重新换了家私人会馆。
明清小筑是沈家名下产业,私密性强不说,装修到菜式都是踩在沈知清心尖上的。
雨声淅沥,楼下院子开了一方荷花塘,颇有种林黛玉所说,“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感觉。
室内点了香薰,袅袅白雾氤氲,唐苑推了剧本给沈知清。
“照你说的重新改了人设。”
不是改编的IP,是花钱买的剧本。
唐苑再次感慨钱多的好处,金牌编剧也拿沈知清没辙。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就算死也不肯改一个字,结果在沈知清提了十倍价格后,对方立刻化身某宝客服,一个劲“亲亲你看可以吗,不行我再改改哦。”
看得唐苑直翻白眼。
对方还言之有理,说:“贫穷比死亡更可怕。”
人设照着沈知清的吩咐做了改动,原先的知名插画师改成了画家小白,戏份也由女二压到女三。
后者唐苑倒是挺容易理解的,照沈知清的性子,无非就是嫌拍戏太累台词太多。
如果不是编剧力挽狂澜,沈知清甚至还想将角色改成小哑巴,也省得背台词。
不过前者——
唐苑还是不解:“知名插画师不是挺好的吗,挺适合你的。”
这话确实是无心之举,所以当沈知清失手打翻茶杯时,唐苑也只当是沈知清没睡醒。
按了铃让人过来收拾后,沈知清已然恢复正常。
自然的,刚才的话题也被揭过。
和沈知清这边气氛不同,南城一家私人医院内,钟樾面色铁青,任凭钟炀怎么插科打诨也无济于事。
“葡萄汁和红酒你都看不出来?钟炀,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有多严重?”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钟樾还是没能压下心底怒气,气呼呼的样子活像动画片中的喷火龙。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小心,钟炀低垂眉眼,吭声都不敢。
最后还是帮忙检查的医生进屋,蒋恒脱了口罩丢一边,没好气道。
“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下去小羊耳朵该疼了。”
蒋恒高中和钟樾同班,大学读的医学院,毕业后就直接在家里的医院任职。
钟樾和他关系不差,钟炀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送到蒋恒这边来。
生气归生气,不过事关钟炀耳朵时,钟樾还是立马噤声,抱手生闷气。
认识多年,蒋恒早就对钟樾脾气见怪不怪,朝钟炀一抬下巴,示意对方保重,又继续出门查房了。
蒋恒没猜错,钟樾的生气维持不到三分钟,就已然消失。
干巴巴凑了脑袋过来,在钟炀额头试探一二,见没有发烧才稍稍放下心。
不过一张脸还是凶巴巴的。
“哥。”
要不怎么会说钟炀是钟樾命门呢,小孩嘴一瘪脸一皱,钟樾仅有的几分怒气也消失,干瞪眼面无表情回了一句。
“有事?”
“我不想去李叔那。”
乖小孩拧巴起来也气人,钟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熊孩子为何物。
“为什么?”
“我想……换个生日礼物。”
那天天色不好,乌云卷了半边天,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钟樾看着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睁着一双怯怯眸子,小心翼翼扯了扯自己袖子。
“哥,你能送我一幅画吗?”
“我好久没见你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