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决裂

寒月翎搭在雕栏的指尖逐渐握紧。

耳边响着齐阑衡如澈然玉石般的嗓音,将寒月翎从恍惚中拽回神,眸中齐阑舟冷冽的面庞也渐渐消散,映出面前齐阑衡的一张温润脸孔。

寒月翎轻轻垂眸,掩去自己眼底顷刻间的迷蒙,再抬眼时说道:“殿下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齐阑衡道:“不错。”

“公主意下如何?”

太子齐阑衡,清风朗月,谦谦君子,是京中无数女郎所心念的人物。

寒月翎作为月夷公主,倘若两国联姻,最好的人选便是大昭太子。

“太子殿下,这些话你是说予我听的,还是说予月夷公主听的?”寒月翎问道。

有些话隐在不便明说的默契之中,齐阑衡是聪明人,浮沉在太子之位这么久时间,不会听不明白几句浮于表面的隐晦之意。

齐阑衡眯了眯眼,望着面前寒月翎明媚绚烂的面容。

他贵为太子,又是当朝皇后唯一的嫡长子,自小至大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清秀的、妩媚的、娴静的……畏于身份同他献殷勤的也不可胜数。

只是太子妃之位,却不是轻易之人可以胜任的。除却品行端淑、柔婉恭德以外,还需毓秀名门,知书达礼,协助太子处理东宫的诸多事宜。

很显然,寒月翎并非是太子妃之位的最优人选。可奈何,她出身实在贵重,是月夷王唯一宠爱的小女。

与月夷联姻,除却可以获得月夷送来的诸多好处以外,在日后争权的道路上,也为自己增添了份有力的筹码。

即使齐阑衡现在已经封为太子,但深处皇室,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其实在初见寒月翎之时,齐阑衡受到吸引的也仅是她月夷公主的身份。至于她的容貌,确实比先前见过的大昭女眷要略胜一筹,不过这却不是他非她不可的理由。

可是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寒月翎确实生起几分好感。

不过也仅仅是好感,成大事者,情一字是早应该隔绝掉的。

只是选择她,确实可以为自己省去不少麻烦。

齐阑衡将后背倚在雕金的玉栏上,姿态懒散,微微挑眉道:“这二者有区别吗?”

寒月翎轻笑一声,没再执着于这一话题,向后退了两步,面容重新染起几分客气与疏离,“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已明白,只是我不能答应。今日也多谢殿下款待了,我回去后会禀明父兄,他们会替我向殿下表示感谢。”

“待下了画舫后,我便不奉陪太子殿下,先行离开了。”

这是齐阑衡从未经历过的拒绝,有一瞬间,他向来温润的面容即将要维持不住,只能竭力压抑着唇角的抽动,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和,“公主这是何意?”

寒月翎侧过身子,语气淡淡道:“意思是,我不能答应殿下。”

伴随“咔嚓”一声,是齐阑衡温和面具彻底维持不住,所碎裂的声音。于是他也不再伪装,露出一双本应阴骛冷锐的眸子。

之前演,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让寒月翎嫁予自己,而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再演的必要了。

与其虚情假意,不如直接鱼死网破,说清趋利避害,他不信寒月翎还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他伸出手臂拦在寒月翎身前,阻挡住她正欲离开的去路。

“公主,”他冷声说道:“孤想你应该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月夷与大昭联姻之事早已是板上钉钉,你同意与否根本不重要。孤今日会前来寻问你的意见,无非是尊重你公主的身份,希望我们日后的相处能够愉快,但这并不代表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寒月翎转过身子,眸底沁满愠色冷冷看向他。

齐阑衡俯低身子,阴沉气息拂在寒月翎的侧颊,轻声道:“你们月夷是有实力,可能够抵挡得住我们兵力强盛的大昭么?你作为公主,能承担得了两国开战所承受的代价么?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寒月翎暗咬唇瓣,丝缕腥甜之气从唇边弥漫开来。

齐阑衡面上拢着深深的笑意,只是却不似以往的温和无害,他抬手轻柔地为寒月翎拭去肩上落下的树叶,笑道:“公主可要仔细想想清楚,究竟要做出何种选择。公主放心,孤会给你三日的时间考量,三日后来东宫寻孤,孤相信你会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齐阑衡转身便走进画舫内。

齐阑衡彻底抛下伪装的躯壳,从起初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在猎场放出猛虎的时候,寒月翎就该清楚,齐阑衡此人温文尔雅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一颗卑劣不堪的心。

终于今日,他干脆将一切都坦荡说出,因他胸有成竹,坚信寒月翎不会忍心月夷遭受威胁,子民受到损害,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寒月翎垂下眸光,眸子因恼怒而泛起红意,这并不是落泪,而是极度的愤懑与气恼。

齐阑衡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为了维持两国和平,保月夷子民安康,联姻是最便捷也最为省事的方法。

寒月翎身为公主,这些确实是她应尽的职责,她不能仅凭自己的喜恶而做自私之举。

倘若真的嫁给太子,齐阑衡念及寒月翎月夷公主的身份,他或许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只是……

寒月翎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齐阑舟的面容,他们兄弟二人模样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做派却大不相同。

齐阑衡面善心黑,齐阑舟虽然性子阴晴不定,但到底是救了寒月翎许多次,不像是坏人。

可最近他却又出了那一档子事……

寒月翎的思路逐渐混乱,疲惫地闭了眸轻叹了声气。

难道说,就只有嫁给齐阑衡这一条路所走了么?

殿内,和煦的暖光透在窗户上,日光被窗户切割成一道斑驳的光圈照进,落在案上的几张纸笺上,将纸笺上的字迹也映照得忽明忽暗。

书案前,齐阑舟坐端坐在案前,神情专注地翻看着卷宗,似乎丝毫未受外面风言风语的影响。

扶疏走进来,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殿下,此事您真预备着不辩解吗?明明是莫须有的罪名,您就甘心承冤吗?”扶疏急声道。

齐阑舟头也未抬,淡淡开口,“消息传出去了?”

扶疏满腹想要说的话就如同被冷水所浇灭,虽然心觉不平,但还是顺从地回了话,“除了驿站那边,百姓间暂时还没有消息。”

到底是皇室的丑闻,即使百姓间有流传的苗头,也会有人及时从中阻断,不会将消息泄露半分。

扶疏抬眼窥着自家主子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又补充了几句,“听说今日太子殿下邀月夷公主出去一聚,算算时辰,现在也过去半多时辰了……”

齐阑舟握笔的手一顿,眸底蕴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语气却依旧平静无波,“是么?”

指腹轻轻摩挲着狼毫笔粗粝的笔身,唇角不自觉勾现出几分嘲讽的弧度,“我这位皇兄,对月夷公主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先是多次主动示好,再是猎场设计猛虎袭击,只为英雄救美在月夷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现在又是邀约出游,倒真不像是这位高高在上、自诩清高的太子殿下所能屈尊做下的事。

看来,他对这场联姻抱定心思,铁了心要将月夷公主娶为妻。

倘若是按照先前的打算,齐阑舟是并不在意这场联姻的最终定论,毕竟他的野心不会卑劣到要靠女人来获取助力。

可现在,他的心思却不同往昔了。

想起寒月翎那双潋滟秋眸,想起那夜山洞她极度依赖的柔软姿态,还有在得知他受伤后的无措模样……

或许可以说是,早在过去的某一瞬间,齐阑舟的心境便发生了转变。

齐阑舟确实对寒月翎投注了些许的关注,不过,这只是他为自己枯燥时光寻得些乐趣罢了。

女人和事业相比,二者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而现在,齐阑舟又想到了一个更为有趣的法子。

太子殿下决意与月夷联姻,为自己日后的登基获取利益,这能让太子吃瘪的好机会齐阑舟绝不会轻易错过。

寒月翎单纯好骗,更因为以往种种对齐阑舟抱有好印象,因此,有些事情还不是水到渠成……

齐阑舟重提手中毫笔,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翻出一张洁白的宣纸,落笔在此写着些什么。

许久后,他抬眼,眼底落满熟悉的幽深冰寒气息,他将信纸丢到扶疏手中,缓缓说道:“将这封信送到月夷公主手中。”

既然已经改变了主意,那么寒月翎便可作为这棋盘中的一枚棋子,此刻便能够发出挥她的作用。

窗外稀疏光影勾勒出男人昳丽的面容,将他玉白肤色照得更加白皙亮眼,周身飘浮着丝缕尘埃光影。

目光幽幽扫向某处,无情的薄唇轻张轻合,“寒月翎……”

寒月翎的名字由他轻声所呢喃出,暧昧氛围仿佛真像是情人之间的私情蜜语,只是语气却冰冷至极,听不到一丝情意。

寒月翎,他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老师请留步,你看我家子涵能不能被评论一下呢(摘墨镜)(叼着玫瑰闪亮登场)(托腮)(扶额)(精准地送出玫瑰)(挑眉)(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