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已经是武举开考的日子。
这一日离城里大半有闲的人都出了城,直接往城北那座府宫别院一般的新筑大院而去,一路上人潮如水,没有断绝,看起来也颇壮观。
这其中大部分人自是走着的,可虽说距离城不远,还是有不少富贵人家是乘了马车而去,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子女,更是彼此相约,带了家丁护卫,浩浩荡荡,一路同去。
将军巷便是离城之中今日马车最是扎堆的地方之一,一座座相邻大院一早便热闹了起来,等到大人们陆续离去之后,从甘原或者其它家族驻地而来的年轻人们便一个个起来,呼朋唤友,赴考的赴考,观礼的观礼,都很高兴。
将军巷里的年轻人多是将种子弟,自然都是奔着武举去的,一个个披甲执剑骑上骏马,顾盼之间仿佛已经成了统兵在外的将军一般,若不是要等家族里女眷们的马车一起走,早就纵马出了城,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可等这些眉眼之间尽是傲气的年轻人看到巷口出现的一支护卫车队的时候,却不由得收敛了全部的气焰,甚至小声嘱咐等候在巷子里的马车让到街边。
因为那护卫车架,明显来自太守府宫。
他们安静的看着那车队从他们家的门前驶过,最终停在将军巷深处的一座宅子门前,一个红甲的英气女子下了马车大步入府,不一会儿便有几人围拢着一男一女随她出来,男的身披百将铠甲骑马而行,女的一身蓝衣气质温婉,与那英气女子一同上了马车。
穿过将军巷的一座座府邸,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离城北门,来到那座如今大概聚拢了全天下人目光的武举院。
武举院当下还未开放,大量的观礼百姓和待考考生只得围在外面等候,可这一支车队却在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便直接进入其中。
武举院之中分为武两片,考方面是一片并不算高却彼此相连的房屋群,武考则是面积极大的一片露天场地,场地最北方居中的地方是一座高台,高台上下、场地四周,离城守备军的士卒披坚执锐守卫森严。
此时太阳升起还不多时,这些时日颇为忙碌的离郡朝臣就已经一个不落的端坐其上,除了居中的洛川时不时和身边的重臣笑谈几句之外,所有人都只是肃然等待。
那一支车队便就在这样的气氛里,穿越了整个空旷的武考场地,最终停在高台之下。
一身红甲的思齐率先跳下马车,回头扶了一把陆思凡,等到两人都准备好登上高台的时候才发现陆铁山还坐在马背上。
“哥哥,”陆思凡回头轻唤一声,“要上去吧。”
陆铁山略略有些犹豫但还是翻身下马,然后凑到陆思凡耳边轻声道,“这上面尽是朝臣大人们,我一个百将哪里有资格登台?”
陆思凡侧头同样小声道,“你我自然都是没有资格登台的,但......”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直接道,“你且跟我上去就是了,其它的都不用管。”
陆铁山看了眼已经当先走上高台的妹妹,轻叹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高台之上本来还有些压低的交谈声,等到思齐和陆铁山兄妹登上高台便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几人看去,哪怕是思齐这样总是跟在洛川身边的亲近人,都给看得有些忐忑。
可偏偏那个承受了最多视线也走在最中间的陆思凡没有半点失态,脸上始终保持着柔软的笑容,将一张稚气的小脸衬得有了几分端庄。
她就那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来到高台上居中而坐的洛川面前盈盈下拜,“民女陆思凡拜见太守大人。”
思齐扭头看了她一眼,陆铁山则咚的一声行了个军礼,“属下陆铁山拜见太守大人!”
“都起来吧,”洛川扭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赵无忌和罗江笑道,“赵叔叔、江伯,你们也多年未见陆家这一对兄妹了吧。”
罗江看了眼陆铁山兄妹,点了点头。
往常总是一副严肃面孔的赵无忌却难得的笑了,看着陆铁山兄妹柔声道,“是啊,上次见时他们两个还都是小孩子,尤其思凡,那时候就在府宫大殿之上拽着娘亲的袖子要水喝,那场面让我记忆犹新,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洛川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冲陆铁山道,“铁山,还不见过赵郡尉和诸位大人。”
陆铁山闻言一震,然后飞快的冲着赵无忌行了个军礼,而后转向四方朝高台上一众朝臣问好。
洛川点头道,“我前些时候往南疆去,也曾就这武举一事的细节与陆将军秉烛夜谈,说起来他也算是这武举的促成之人,如今驻守南疆无法回来,你既是陆将军长子,就替他观礼吧,来人,赐座!”
陆铁山顿时愕然,眼看着宫廷侍者们将一把椅子摆在了赵无忌和罗江之间,甚至为此逼得罗江、谢炎炎等一众朝臣武将不得不将椅子往一边靠去,更是手足无措一时间不敢去坐。
终是罗江见不得年轻人如此局促,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按在了座位上低声道,“太守大人让你替陆将军坐在这,你大大方方的坐了就是了,以陆将军的身份想来也没谁会有意见。”
陆铁山身子僵硬的坐在那椅子上,大概也就屁股沾了个边,闻言冲罗江感激的干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边洛川则不管他,而是看向陆思凡道,“思凡妹妹便与思齐一起坐在我身后吧,你们俩这名字,若不是姓氏不同,别人倒要以为是亲姐妹了。”
洛川一声“妹妹”当众喊出来,高台之上立刻鸦雀无声,便是罗江都忍不住望了过来。
只有赵无忌和窦秋实等寥寥数人还能各自镇定。
洛川回望向罗江微笑道,“江伯可还记得我在中京城时,曾有一个妹妹总会给我寄信过来?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洛家哪里的一个小妹妹,此番南下去了太明才知道,原来竟是陆家的。”
高台之上一众朝臣沉默着交换眼神,其中意味难以明说。
“只是洛家的也好,陆家的也罢,在我看来都一样,”洛川对四周的气氛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的看着眼前空旷的场地说着话,“这世界上如今应有许多人都在琢磨我洛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很简单,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对我好一分的,我以十分报之,对我坏一分的,我以十倍还之,不过......就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