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恍然,道“原是这样,我看郎君风度翩翩,想必是好人家的出生,纵与她是同乡,还是莫要与这家人有牵扯才好。”
这话说的奇怪,江絮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她家不干净,正闹婴鬼呢,听说是她之前在夫家饿死了先头夫人的孩子,才被休弃,但是罪孽太重,那死去的小儿不愿意放过,日日缠着她呢!我劝郎君一句,还是早些回去,莫要再来了。”
江絮闻言,面色一冷,道“夫人休得胡言,污人清白,我这同乡尚未婚嫁,何来被人休弃,况她为人良善,岂会做出虐待他人之事。”
那妇人闻言不悦,争辩道“你这郎君,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便罢,如何说我胡言,你若不信,待晚间来看看,她家是不是整夜都有小儿的索命声。”
江絮正要再说,一侧的门忽然开了,还未见人走出来,方才那妇人已经一脚退回自家门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江絮颇为无奈看了眼那紧闭的木门,片刻又转向刘娘子这边,却被门后之人吓了一跳,门后之人穿着蓝色长袄,面色蜡黄,眼角发青,她一时不敢认,听得刘娘子唤她“令丞,真的是你,妾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说着眼泪也跟着下来,江絮忙道“刘娘子莫急,这是发生何事了,你与我细说说。”
刘娘子点头,引江絮入内,方道“我先前听令丞之言,卖了马车买了这处院子,刚搬进来时倒还无事,左右都算和善,可突然有一天夜里,我听到有孩童的哭声,原以为是附近哪家孩子顽皮挨了打,并未放在心上,但连续几日夜夜如此,我寻了机会,问附近几位妇人可知是谁家孩子哭,不曾想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家孩子闹腾,这事我本想着与我无关,虽闹腾了些,倒也没在过问。 ”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没过几日就传出谣言,说是这附近闹了婴鬼,我孤身一人,自不会往自己身上想,直到这左右邻居见到我都开始避开,我才发现,原来旁人说闹婴鬼的竟是我,纵是我想解释亦无人敢听。”
江絮指尖无意识点了点桌面,听她说完,方道“你是如何想?当真觉得有婴鬼?”
刘娘子摇头道“我起初自然是不信,暗忖必是有人见我孤身,装神弄鬼来欺负我,想看看是何人在弄鬼,待入了夜,我便在墙边蹲守,却听得四面八方都是孩童的哭喊声,我哪里还敢去抓。”她说着,神情惶恐,道“江令丞,我如今当真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为何来寻我呢?”
江絮见她激动,知道她近日担惊受怕,受了不少罪,安慰道“莫怕,今夜我便帮你抓鬼,我倒要看看这婴鬼长什么样。”
待入夜,刘娘子一人独坐院中,已经快到九月,天渐渐转冷,一阵风过,灌进她脖子,带的浑身一颤,月亮似乎察觉到什么,渐渐隐藏在乌云之后,院中只余她手中一盏灯亮,在黑夜中格外显眼,骤然间,墙外传来熟悉的孩童哭声,她浑身一颤,思及江絮之言,提灯而出,顺着一处声音往前走,那哭声越来越近,她脚步越轻,终于看到人影,她上前道“你是谁?为何装神弄鬼?”
那人蹭的跳起来,大叫一声,刘娘子正要再问,他突然扑过来道“恶毒娘子,你还我命来!”
刘娘子吓得连连后退,那人忽然不动了,挣扎着道“谁,快放开我!不然也索你命来。”
听得身后人之人厉声道“区区凡人,也敢装神弄鬼,我闻人间有婴鬼,原想来主持公道,却没想到是你这凡人装鬼,扰乱阴凡秩序,该当何罪!”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何时装鬼吓人了?我就是被这妇人害死的!”这小子,吓得浑身哆嗦,嘴还那么硬,刘娘子听到江絮的声音便松了口气,闻他之言,忙跪下道“还请大人帮妾主持公道,妾本良善之人,何曾害过他人,这孩童夜夜与我门外啼哭,诬我清白,还望大人替妾伸冤。”
“娘子放心,我必定替娘子伸冤,如此恶毒行径,我必将他带回地府好好审问!”江絮正色道,说着便要拉着那小子走,这小子一听来真的,哭道“放开我,我不要去地府,我错了,我不该吓人,你快放开我。”
“你若真心认错,我不是不可放你。”江絮如此说,他哪有不应,连连点头道“你放我下来,我这就跟这位娘子认错。”
江絮允诺,方将他松开,谁知他猛地一把推到前方的刘娘子,想要逃窜,刘娘子见状,急道“江令丞莫要管我,还是先追人要紧。”“
江絮扶起她道“莫急,他跑不了。”正说着,就见那小子后退着跑回来,面前跟着一人,身材魁梧,满面胡须,竟与那画上钟馗似的,他开口道“小子可恶,竟还不知认错,必要下地府,才能老实。”
那小子连忙跪地求饶道“我不要去地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装神弄鬼吓唬人,不该诬赖刘娘子清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不要带我去地府。”
“你为何要如此做?”江絮问道。
“我。我。。”那小子犹犹豫豫,听得眼前钟馗一声喝“不说真话,便拔你舌头!”
那小子一个哆嗦,哭道“是我起了坏心思,想吓跑刘娘子,好占了她的屋子!是我错了,我都说了,不要拔我舌头。”
“早乖乖说了,哪用得着被吓成这样。”那钟馗又道,声音却与先前不同,那少年正疑惑,见他突然拿下面上的胡须,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骤然反应过来,他被骗了,正想着,就听那人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少监,我装的像不像。”
鬼神事,鬼神了,既是装神弄鬼,不能只让旁人做了不是,是以她才想了这个法子,她原想去营中寻石凯,借几人来帮忙,谁知他一听,觉得有趣,非要跟来,江絮想着反正都是苦力,到没有不同意的,她笑道“惟妙惟俏,当真钟馗下凡,今日辛苦石将军,改日必请将军吃酒。”
石凯不介意道“少监客气了,其他几处亦都抓了,可都要带回去。”
江絮点头,听得石凯一声令,另有两位将士提着两个小鬼走出来,年岁比石凯抓着的这位还小点,耸搭着肩,不敢说话,石凯将三人拴在一起,交给手下拉着,自与江絮走在前面。
他们动静不小,听得动静,有胆大的出来看,见几位穿着铠甲的将士拉着三个孩童,不解其意,江絮正等着他们出来,道“扰各位街坊休息,近日听闻附近有婴鬼闹事,大将军甚是关心,便着我等彻查此事,幸而不负使命,原这婴鬼便是这三位乞儿装样而成,当真可恶,正要带回去查问。”
纵人正是被这婴鬼之事,闹得好些时日未曾睡过安慰觉,听此言,道“原来不是婴鬼寻仇,尽是弃儿吓人,亏得大将军圣明,不然还不知被骗多久。”又看那三乞儿,顿时气恼,恨不得上前打骂一顿,但见有兵士在场,只得作罢。
江絮又道“此事既是人为,还望诸位莫要在宣扬婴鬼一事,大将军知坊间刘娘子深受其害,命我等要带她回官署,替她伸冤。”
话题扯上大将军,旁人可不敢质疑,况且这人都抓了,还有甚好怀疑的,听江絮言,有人道“是该如此,还刘娘子清白。”
江絮目的达到,便不再久留,一行人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一场婴鬼之闹,亦慢慢消散开来。
及官署,江絮单要了间房审问,这事算不得大,她晚间闹腾一场不过想洗刷刘娘子的名声,是以真到了官署,倒不好真开堂审问,况这跪着的三人,最大的那位看身高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黑瘦的身材,破旧的衣服,她忽然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但又觉得许是多想,乞儿多是如此,便道“说说,何故要占据他人居所?”
石凯让手下先回去,只他自己留下,江絮知道他爱看这些热闹,因他晚上出力,不好撵他,好在他不说话,门神似的站在一旁,吓得三乞儿不敢乱动。
两个小的看着大的,都不说话,倒是刘娘子突然站起来,道“我想起来了,我在东桥见过你们,还给你们几块糕饼,是也不是?”
大的那个看了眼她,到没否认,刘娘子道“这么说来,我与你们也算有些恩情,为何要如此陷害与我。”
“你的恩情,我们早还了,那日你离开,就有地痞跟着你,若非我们这些时日装鬼吓人,你早被人欺负了。”说话的是最矮的那位,他话音软软糯糯,有些像女娃娃。
刘娘子闻此言,大惊失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江絮冷笑道“这么说,她还得谢谢你们?”
那小的不说话,只把头低下去,便听大的道“既落入大人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此事与他两无关,他们所为都是我胁迫。”
两小的听闻,自然不愿意,抢着认罪,一时屋内倒是哭声不断,听得江絮脑胀,忽闻刘娘子道“少监大人,可否容我说一句。”
江絮知道她有想法,微微颔首,刘娘子道“他们虽有错,但所言倒有几分道理,若非他们在此扮鬼,恐我早已遭人糟践,如此说来,我们算是两清,此事就此过去,我不愿在追究,还望少监大人成全。”
三人虽有些惊喜,但深知此事还需的江絮点头,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听他道“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大的那位忙要谢恩,又听江絮说道“不过,虽是能放你们,我还有个条件,日后若是刘娘子处出了何事,我不找旁人,只找你们三人算账。”
三人忙不失迭点头,只要能放了他们,哪里有不应的,刘娘子亦与他谢过,几人相携离去。
此间事了,天已经微微亮,江絮思绪一闪,忽然想起来,莫怪她莫怪觉得有些眼熟,那小子,正是她在瓜州陈维生家中见过的流民,看来当日在陈维生家中,他许也没说实话,她想着追上去问问,出官署已经见不到几人身影,罢了,其实她后来有着人在瓜州俘虏中打听过,证实陈维生确实未曾被抓,以他的心计,她到不为他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发文我都在想,让我的读者看我这么无聊的文,我是真的有罪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