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山林里,沉闷的号角声,惊起林中鸟兽,亦惊动了江絮等人,号角起,战事近,江絮隐有猜测,但不敢明说,登山崖处查看,见远处河岸有人作战,她知石凯手中只余几百兵力,必不会主动出击,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陆文回来了!
孙明清亦不是糊涂人,他亦猜到是陆文带人与连应作战,此刻正是他表现的机会,遂提议道“江先生,连应正与少主对战,此时我们带人偷袭他后方,再与与少主里应外合,瓜州可拿下矣!”
江絮原就有这主意,只她本以为还要拖上几日,没想到陆文这就回来了,孙明清的提议,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众人见有立功机会,哪里不愿,遂从山中偷偷出去,绕到连军后方。
陆文与连应你来我往,倒是一时分不出胜负,正酣战之际,忽有人偷袭连应后方,打的连应措手不及,一时收尾被攻,连时慌乱之际,又见远处营地浓烟四起,不知谁喊了一声“营地被已被占领,还不速速投降!”引得连军心中大乱。
陆文怎会放过这机会,一鼓作气,连军军心已动,自然不敌,连应见此情况,尽是连指挥都滚不上,慌忙带一小队往肃州方向逃窜,主帅已跑,其他人哪里还有作战的斗志,纷纷投降。
那孙明清杀得正痛快,见人投降,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陆文见后方偷袭之人原来是他,倒有些惊讶,上前道“今日多亏孙寨主及时,此番待大将军归来,我必帮寨主请功!”
孙明清因陆文这话大喜,仍客气一番道“这是末将该做的,不敢邀功。”这孙明清在军中并无职位,江絮有事指望他,是以唤他一声将军,到陆文这,他便没了顾忌,仍唤他寨主。
陆文道“实乃寨主应得!”又因不见江絮,乃道“不知江先生何在?”
孙明清看向营地方向,道“江先生与我兵分两路,我带人偷袭后方,他与人去烧连应营地!”
陆文了然,那把火起的及时,若无那把火乱了连应军心,恐还有的纠缠,又想到石凯与他所说之事,陆文越发觉得,恩公果是藏拙,他陆文并未看错人。
江絮不知道陆文的心思,因担心孙明清人少,恐不能震慑连应,遂又想到烧后方粮草的计划,不过连应虽不在营中,但营地尚有人把手,他们几人不得入,只与上次相同,不过是烧了些烟大的草叶,见起火又逃入山中,直到见陆文带军前来,才出山迎接。
瓜州落入陆家掌控之中,那连应逃窜至肃州,张路见他如此狼狈,气的要将他推出门外砍首,还是张瑞求情,才免了死罪,剥夺了他手中权利,囚禁在府中。
瓜州与肃州毗邻,那陆家又得高峰粮仓,张路恐他来攻打肃州,便召集手下幕僚商议,那刘佥事善于钻营,又能投其所好,颇得张路看重,他劝道“大王,进陆家气盛,若强行攻打,恐肃州不保,不若先投诚陆家,待时机成熟,在另寻他法!”
张瑞闻此言,道“我张家军岂是如此懦夫,刘公所言不可取!”
刘佥事又道“如此不过缓兵之计,少主如何不能理解。”
张路原无称霸天下的雄心,造反多是因为抽丁一事,占领瓜州后便偏安一隅,收敛财富,奢靡度日,刘佥事深知他脾性,如此建议,不过是说中他心中所想,这张路听他话,越觉得有理,遂派人给陆政之送信,商议投诚一事。
陆政之在高峰得知见陆文占领瓜州,接连又收到张路投诚一事,大喜过望,忙带手下返回金城郡,派人麾下大将杨归奇镇守高峰,这杨归奇虽英勇善战,但偏爱渔色,陆政之在时,还知收敛,待他离去,便暴露本性,听闻钱屏山有妾室乃扬州瘦马,起了抢占心思,钱屏山虽气,但碍于他手中权利,不敢得罪,只好将爱妾拱手让之。
陆政之至金城郡便派使者给张路送去诏书和赏赐,封其为盛国公,至此,离陆政之起兵不过短短数月,已占得肃州瓜州高峰等多个城池,势力逐渐庞大,直逼关中。
晋王赵坚得信,深夜召集谋士密谋商讨,高峰粮仓关中已觊觎良久,因晋军主力先前被林瑜牵制,后又因圣德帝被杀赵坚起了入主上京之意,便将眼光放在中原腹地,倒不曾想被陆政之得了便宜,如今又得肃州瓜州两地,势力俨然已经威胁到关中一带,赵坚欲有进攻之意,右仆射司马敢深知赵坚脾性,遂道“今陆政之占高峰,又新的肃州瓜州两地,根基尚且不稳,此时带人偷袭高峰粮仓,尚有机会。”
赵坚正有此意,与众人商议过后,决定派出三千骑兵,由其子赵观领兵,趁机拿下高峰。
待众人议事结束,天色已晚,赵达与赵观并列而行,赵达性子偏冷,连气质都着丝凛冽,赵观则与之不同,他原先在书院读书,后随父亲起兵,虽在军事方面颇有才能,但气质仍旧带了些儒生的感觉,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两人一母同胞,感情甚笃,赵观道“大兄,听闻今日有人在世子府门口闹事,可是有什么事?”
赵达道“一场误会,并无大事。”他顿了下解释道“原是我的过错,先前我在肃州曾纳过一妾室,后因起战事,未曾顾得上她,那张家见她美貌,欲霸占,她不愿被毁清白,投河自尽,今日来府中之人正是她的父兄,两人今日方知她死讯,情绪激动,言语间起了矛盾,现已经无事。”
对江氏,赵达亦是有些愧疚,若非他当日匆匆离去,许她还不会死,只是佳人已逝,再多话亦无用,是以江百户父子两上门闹事,他亦未曾怪罪,还让赵德发替几日安排住处,不过他对江氏的那点愧疚,仅到此罢了。
赵观不想有如此内情,道“竟有此事?这张家未免欺人太甚!待我他日攻破肃州,必取这张家狗命以慰阿嫂在天之灵!”
赵达点头,嘱咐一句“此去凶险,你需的小心行事,莫要冒进。”
赵观道“大兄放心,我必拿下高峰!”
兄弟二人又闲聊几句,夜渐深,便话别离去。
江絮不知父母兄弟已至河东,陆军占瓜州,尚有一堆事情要忙,陆文因她之前守城之事,对她越发看重,诸多事宜都要寻她商讨,江絮忙的脚不离地,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去了趟下苗村,她那日被陈维生送走,心中一直记挂他们母子安危。
村子里长久受周边将士掠夺,多户都已经人去楼空,陈维生家大门紧锁,门上落满灰层,透过篱笆见院中菜地已是杂草丛生,可见许久未曾住人,江絮走了好几处,都找不到人询问,只好又绕回陈家,她对陈维生的感情很复杂,厌恶他,但他又救了自己两次,若说感激,他对自己那份势在必得的自信真的让她很难不生厌,走了到也好。
思及此,江絮不在停留,欲返回,忽见陈家屋内有闪过一抹人影,那影子瘦小,倒不像是陈维生与刘氏,她思索着莫不是贼人,但陈家家徒四壁的样子,有甚可偷,纵是如此想,她还是绕到后门,翻墙入内。
并未急着进屋查看,而是先绕去厨房,若不是偷,十之八九是流落至附近的流民,见房中无人,便偷偷住进来,她多少与陈维生有些交情,倒不想他这破屋子被人鸠占鹊巢,那日回来,许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厨房杂乱,但灶膛里的灰尘像是新的,她走到院中,道“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屋内人自然不会那么听话,她又道“此处乃是我朋友的家,他虽不在,但未经主人同意擅入,可是犯了律法的。”
“你莫要诬赖人,我没有擅入,是陈郎君同意了我才来住的!”这声音听着年岁不大,说话间,那人从屋中走了出来,穿着破旧脏乱的衣服,又黑又瘦,头发乱糟糟,看不清长相,只是一双眼倒是十分有神,他见江絮穿着儒衫,斯文俊秀,心中戒备少了些道“你是陈郎君的朋友?”
江絮点头,道“他何时同意你住的,他人可还在附近?”
“不在的,好几月前有官兵来抓他,他就带着他娘逃到山里,我将山里的住处让给他,他说我可以去住他家,我才来的。”少年人道,语气诚恳。
好几个月前,恐怕她刚被送走,连应就带人来抓他了,但知他未被人抓住,江絮放心不少,以他的心计,必是早就离开瓜州,另谋生路,到底是她连累了他,只希望他与刘氏都能平安。
少年见她不说话,以为他不信,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抓我去见官!”
江絮刚才不过唬人的,这会子兵荒马乱的,哪里会有人还在意这个,她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话,只是在想其他的事。”
少年松了口气,道“那我还能住在这里吗?
江絮点头,既然是陈维生同意的,她自不好说什么,即已知道陈维生不在此地,她不在久留,与那少年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