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上气息隐约抖了几下,虽然极为隐秘快速,但在萧潜面前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显眼。
武者在愤怒的时候,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也只有在气息极为饱满的时候,才会拥有这样的情况。
显然,眼前这个老人一点也不简单呐。
“好大的口气啊,真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大口气的年轻人。”老人谓然一叹,话语之中满是萧索的意味。
“那前辈你今天就见到了。”萧潜淡淡一笑,从旁寻了一张椅子,坐在那人对面。
“你该知道,你要找的不是我。”老人淡淡地说道。他摇晃着自己的椅子,整个椅子都发出叽喳的声响,如同一块快要入土的朽木一般,叽喳着快要腐朽的身躯。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这个客栈的位置,但我还是过来了。”萧潜淡淡地说道。
动手很是熟练地从一旁取出一坛酒来。
不顾老人愤怒震惊疑惑的目光,开了封泥,取了两海碗,从容地倒满。
就是这用久了的旧碗,上面还有这成年的酒垢,但却衬得酒体的颜色愈发晶莹剔透,也只有这样的海碗,才能将那馥郁芬芳的气味全部散发出来。
“好酒。”萧潜由衷地赞叹道。
老人嘴角打着颤,污浊的眼睛之中,竟然已经通红了起来,呜呜着看着萧潜。
“这样的酒,懂酒的人喝不上了,却让我这么一个不懂酒的人,坐在这里。楚王爷,世事无常啊。”萧潜感慨地看着老人,轻轻说道。
“你,你到底……”老人嘴中堵了很多字,惊疑地看着萧潜,还没有吐出来,却听萧潜淡淡地说道。
“楚皇死了。”
一道雷电猛地在老人心中炸响,客栈里面风云顿生,老人座下的椅子崩裂开来,木屑横飞之中。
他猛然听到自己的兄长坐在对面,轻声交代着自己的话语,如今一一和面前的景象重叠起来。
这个时候,老人才知道,自己痛恨的那个兄长,真的死了。
只有这样,眼前这个年轻人,才能如此清晰地记得酒坛的位置,如此熟练地记得酒碗的位置。
忽地,他突然猛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天,将整个客栈都炸得响了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泪水如钟乳石般一点点流了出来。
萧潜静静的看着老人,看着他哭,在那句话后,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任何的话语,在不适合的时候,都是多余的。
老人哭着,忽然转头看着萧潜。
“那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萧潜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楚清雪加入了储君的争夺,她需要帮助。”
老人笑了,“哼,你让我去帮一个差点杀死我,让得我如今生不如死的女儿?”
萧潜叹道:“可你明明在哭。”
“那是因为高兴,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老人怒目圆睁地看着萧潜,眼中的白浊般泪水还没有干。
“造成这一切,不是他,更不是你,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去推翻这一切吗?”
萧潜淡淡地看着对方,轻声说道。
“你在楚国说这个,若非是我,你已经死了千百遍了。”老人盯着萧潜,冷笑道。
萧潜眼中带着满满的讥讽,“你知道你兄长怎么死的吗?”
老人眼睛微眯,看着萧潜。
“那位还端坐在皇宫之中。”萧潜看着老人,他朝着老人伸出手,雕像暴露在了老人的眼前。
老人迟疑片刻,同样伸出手去。
瞬间那些记忆传了过来,一切的发生,在那一刻,顿时清晰可见。
“现在,你觉得你那句话,还有多少的威慑力吗?”萧潜看向老人,问道。
老人神色变幻,眼中满是错愕以及难以置信。
“楚家的各位,似乎总是考虑了外部因素,但对于内部的矛盾,却总是没有给出足够的结果。所以,你没有死,你的儿子楚田,现在还能在西城逍遥,整个西城,还能够在楚国之中安稳地苟活下来。”
“这样愚蠢的决定,你们自己都在监守自盗,难道就不打算将他全部废除?”
老人目光阴森,脸色难看地看着萧潜,“谈何容易?这些都是拥有楚家历代所庇护的,里面有着浓浓的灵气,每一个楚家人都会受到那传承的影响。”
“很简单,让一个拥有足够动力的人,成为下一任的楚皇,然后,将他们全部推翻便是。”萧潜淡淡地说道。
“一些没有用处的传承,哪怕真的传承下来,最后也会凋谢,我想你也明白,现在你们楚家,已经面临这个情况了。”
萧潜看着老人说道。
老人面色难看,他知道萧潜说的都是真的,楚皇的死,就是他自己枕边人的杰作。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当你盯着远处的黑暗之时,脚下的深渊已经开始扩张。
“楚国姓什么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实力。”萧潜看着老人,继续开口说道。
老人继续沉默。
“对,他说得没错!最重要的是实力。我们楚家之所以变成这样,便是因为没有再出一名涅槃境界的武者。若是有一名武者,那么那些狗屁的传承,我直接全部毁掉。”
一道声音传来,一人走进客栈之中。
此人面容俊朗,气质不凡,更是那一对眼睛和楚皇长得三分相似。
萧潜知道对方便是楚田,自己真正要找的人。
“父亲,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楚田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
“看来我不用费什么周折了。”萧潜笑了笑,原本是来到西城之后,顺着楚皇的记忆而去,一方面是圆了对方的遗憾,一方面,则是看看有何转机。
他的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