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齐衍自己似乎也觉得过了,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又开了口。
“其实我听说那婢女也没真犯什么大错,起因不过是同嘉安郡主那女使呛了一声。”
那个女使其他人也多少知道,是从小就伺候郡主的,嘉安郡主从小被宠着,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没人敢得罪,这女使自然也学的狐假虎威,睡也不放在眼里,偏生嘉安郡主又是个护短的。
“听说周大夫人将人送过去的时候还是瞒着周二公子的,周二公子出了趟门回来,就听到了婢女的死讯,当即就闹了起来,被他爹拉去祠堂跪了一夜,这会儿还吵着要绝食呢,看这样子,估摸着短时间内是消停不了了。”
说到这儿,齐衍方才的那一丝不忍,又转为了看热闹般的好笑,毕竟在座的都是权贵公子,谁没责罚过下人。虽然嘉安郡主此举的确是过了,他们也确实不喜欢这个娇蛮贵女,但是为了一个婢女同家里闹翻,对他们来说也的确是让他们不太理解的行为。至于那一丝不忍,也不全是为了哪一条命,更多的是因为那婢女据说见之惊艳的容貌。
提到这个,还没见过的齐衍也忍不住大呼可惜,祁钰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魏承松无言地摇摇头。
只是随口问到才起的头,这话题很快就过了,魏承松不准备再打,起身下去换掉满是汗水的衣服,齐衍也转身和另外几个人聊起了天,祁钰则依然心不在焉地喝着茶。
倒是另一边,几位姑娘推了推中间一人,脸上都挂着促狭的笑意。
场上换了人,看台又多了比看球更显眼的三个人,姑娘们的心思早就不在场上了,尤其是被打趣的那位姑娘,自从祁钰一来,眼神更是没有离开过。
在周围人的鼓动之下,那姑娘终于忍不住拿起桌上的团扇站起身,挂上得体的笑朝着中间走了过去。
可还没等到一半,一直守在场外的陈川正好走上来俯身在祁钰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祁钰就起身走了。
那姑娘顿时尴尬地停在原地,脸色红了一片,不甘地咬了咬唇。
陈川找祁钰的确是有正事,从骁国公府出来后,祁钰就直接进了宫,等再闲下来已经是六天以后。
将手上的事情收了尾,祁钰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循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看向摆放在窗台的几盆兰花。
祁钰并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的,这书房里除了文书和桌椅便再无其他东西,空旷又单调,这几盆白兰还是老太太吩咐花房送来的,说是花香可以宁心静气。只不过送过来时还是满盆青绿色,祁钰也就没有管。
不知何时,这几丛绿叶里竟悄悄抽出了花枝,白色的花朵还含苞待放,幽香就已经从花瓣缝隙里透了出来。
外头天色已经隐隐黑了下来,陈川见祁钰忙完了,躬身问:“公子,可要吩咐准备晚饭?”
祁钰淡淡收回眼神,“不了,备车,去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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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再是突然到访,因着正好是晚饭时分,陈川便提前派人知会了一声。
祁钰上次离开后没几天,陈川便已经将院里伺候的人安排好了,这会儿小院内干净整洁,屋里也已经掌上了灯。
宋窈正站在廊下等着人来,夜风轻轻吹起宋窈垂落在胸前的头发和有些单薄的衣摆,本就瞧着纤细的身躯更显得柔弱,见祁钰走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祁钰颔首让人起来,正想开口问人病刚好为什么不多加一件衣裳,视线便借着门口透过来的光看清楚了宋窈今日的衣着的妆扮,顿时眉梢微挑。
宋窈平日里是极少会打扮自己的,一个人在院里时自不必说,即使是见祁钰,因为多是晚上,也没什么打扮的必要,最多换一身亮些的衣裳。
但是今日宋窈很明显特意打扮过,脸上上了淡妆,唇如丹朱,本就本就如工笔丹青描摹般的五官更加惹眼,但浓的几分却恰到好处,并没有多一丝多余的脂粉气味,身上天水碧色的衣衫也是祁钰第一次见宋窈穿,这颜色极衬宋窈的肤色,腰间的玉色细带更衬得宋窈的腰身不盈一握。
察觉到祁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同样是做出这种近似于献媚邀宠的行为的宋窈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还好祁钰不久后便收回了目光,抬脚进了屋,宋窈松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已经提前备好了晚饭,陈川了解祁钰的口味,新来的厨子同祁府一样是南方人士,口味偏淡,倒是与口味偏重的宋窈正好相反。
不过宋窈本身也不饿,祁钰在,她便自觉承担起了布菜的职责。
“身子可好全了?”祁钰目光从宋窈泛着浅浅绯色的脸上扫过,淡淡道。
宋窈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轻轻点头,“早都好全了,谢公子关心。”
宋窈本也就是不太严重的风寒,前几日一日三顿的药灌着,想不好也难,不止宋窈,宋父在张大夫看完不久也醒了,这两天都能下床走动了。
祁钰这些天虽然不在,药却是一天都没断过,宋父吃的药的价格宋窈是了解过的,虽然这些钱对祁钰来说可能算不上多少,但是对宋窈来说,却是远远还不上的。
纵然宋窈再不愿欠人恩情,这恩情都已经欠下了,一句感谢太过薄弱,宋窈思来想去,她有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宋窈想着有些出神,直到手中的酒壶的被人拿走,才堪堪回神,这才发现祁钰身前酒杯里的酒早已经溢了出来。
宋窈一惊,忙低下了头,“奴婢一时疏忽,公子恕罪。”
祁钰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道:“无事,坐吧。”
宋窈愧疚地收回了手,看了看祁钰依然表情淡淡的脸,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便听祁钰语气随意地问:“会喝酒吗?”
宋窈抬眼,看了眼自己年前的酒杯,刚想说不会,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误,怕扫了祁钰的兴,遂话锋一转,轻声道:“……会一点点。”
注意到宋窈眼中的犹豫,祁钰没说什么,将手中的酒壶放的离宋窈近了些。
宋窈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半杯,等祁钰抬手的,自己也跟着仰头喝了下去。
酒水入喉,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辛辣感觉烧过喉咙,宋窈的眼眶立马红了,强忍着才没有咳出声来。
还好喝的不多,宋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面不改色的人,垂眸忍过了这一阵灼烧感。
有了这一遭,之后祁钰再执杯,宋窈也不敢再逞强了。
但毕竟是没有喝过酒的人,这酒性也并不温和,即使是半杯的量,对宋窈来说也不少了。没过一会儿,宋窈的脸上便慢慢泛上了热意,像是在脸上又覆上了一层胭脂,眸光也有些涣散。
宋窈的变化没有逃过祁钰的眼睛,祁钰大概也没想到宋窈的酒量竟然真会差到这样的地步,眸中也带上一丝惊讶。
很快,宋窈就抬头撞上了祁钰的目光,不过许是有些醉了的原因,宋窈这次没有如以往一般迅速移开,水光潋滟的眸子有些涣散,就这么怔怔地看了祁钰好半晌。
祁钰这才发现,原来宋窈的眼角有一颗极小的痣,只是以往宋窈习惯垂着眸子,所以他才一直没注意。
不过好在宋窈醉的不深,除了反应迟钝了一点之外,不多话也没有什么小动作,祁钰就在这样安静地氛围下用完了晚饭。
不过宋窈虽然脑子被酒意冲的有些乱,却也并没忘了自己今日要做的事,待二人洗漱完,宋窈便主动走过去替祁钰脱了外袍。
将人抱上榻时,祁钰看着宋窈轻咬下唇,主动攀上他肩膀的手,嗓音低沉地问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再感谢我?”
宋窈眸子颤了颤,没有回答。
祁钰平日里虽然对此事并不上心,但也自认并不是个清心寡欲之人,至于什么高洁正直,施恩不图报,区别也只在于他想不想。
今晚,宋窈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又哭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祁钰没有再手下留情,以至于宋窈到后来连声儿都没了。
第二日是休沐,祁钰已经忙过了一阵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所以宋窈醒的时候,祁钰竟然破天荒地并没有走,正站在屏风前换衣裳。
宋窈半边身子都还是麻的,纵然有心起来服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且对于昨晚,她也实在心有余悸。
最后宋窈还是选择了装睡,等到祁钰穿好衣裳,屋门开了又关,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宋窈才再度睁开眼睛。
外头已经天光大亮,祁钰前脚刚走,贞嬷嬷便照例来敲了门。
宋窈慢慢悠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子酸麻的厉害,又不敢让贞嬷嬷等,便哑着嗓子一边艰难下床一边朝门外说了一声“请进”。
贞嬷嬷推门进来,屋内的旖旎气息还没散干净,她是过来人自然理解,也没对宋窈有何不满,只神色如常地将药端给了宋窈。
食盒刚一打开药汁苦涩的气息就溢了出来,许是身体实在不舒服的原因,宋窈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汤,觉得喉间都有些泛恶心。
见宋窈没有伸手接药,贞嬷嬷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正在这时,原本已经离开的祁钰忽地去而复返,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