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植物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白千寻有很多机会知道，她是老板，完全可以从保镖公司里要资料，眼看着两人做了一周年主仆了，她才迟迟的知道，觉得有些愧疚。
但林舒不这么认为，他看出大小姐的心思了，直言道：“小姐，不用为此内疚，我从来不想用我姐的事博得任何同情，我不需要卖惨，你也不用配合我，我姐没事，她身体健康的躺在这里呢，我有什么惨的。”
一番坚强的话，让白千寻很意外，换做任何人经历这种人间悲苦，都不可能当无事发生吧。
林舒像是强撑，可他们之间越来越熟悉了，白千寻在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神采，那不是强撑，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状态。
叫做痴人说梦。
在病房里，他是痴人。
大小姐缓缓坐在林舒身边，病床的女人并不漂亮，长久的植物人状态，让她头发稀松，身体在萎缩，第一眼很多人会不敢看。
“林舒，我要不要和你姐道歉啊。”
“道歉什么。”
“之前我对你很差呀，总是找你麻烦，对你不好。”
林舒笑了一下，“是啊，你得和我姐好好反思一下，她最心疼弟弟了。”
白千寻挺起腰，正襟危坐，“林雅，对不起，我仗着自己的身份，多次欺负林舒。”
我帮你补充一句，“以后会继续欺负。”
白千寻噗的笑了，“喂，在你姐面前，你正经点啊。”
“我就是在说正经的，保镖的工作本来就是受气包，事没做好，或者不够机灵，经常挨骂的，我们公司里有专门的心理防御建设，为了提高保镖的挨骂能力。我赚了你爸的钱，被你欺负几次没什么，我一点都没当回事，其实接手你爸的合同，最难的是让你接受保镖。”
“那你成功了，我现在接受你了。”
“谢谢小姐配合。”
“是你脸皮厚。”
说完，白千寻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卡，林舒直接拒绝，“不用，你来看看我姐没问题，给钱就不用了。”
“提钱是有点俗，这份不是看望病人的，是年终奖。”
“年终奖……”
林舒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红包。
白千寻把卡塞到他手里，“今年公司拓展飞速，能做的这么成功，南香是首功，她本来就是商业人才，我没什么太好的本事，算是抱了她的大腿，帮我制定了扩张的方向，跟着计划走。第二份功劳就属于你了，踢掉王权，拉来罗小芸救场，搞垮张人杰，还有最后从何长安手里抢走红泥股份，这几个关键的转折点，都有你的功劳，你们俩一起帮我走到了今天，我不会亏待你。”
“这算年终总结吗。”
“你这份拿的合情合理，收下。”
“谢谢小姐，南香那份一定比我多吧。”
“我送了她一辆车，你为什么不买一辆车，收入不至于买不起吧。”
林舒笑了笑，“当然买得起，挤一挤，买个便宜的没问题，可车是一个长期消耗品，汽油，保养都要持续花钱，还不如坐公交地铁，而且我可以帮老板开车呀，能占个便宜。”
精打细算的小市民思维，在千金小姐眼里，通常是会被鄙夷的，但白千寻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阶级思维，她不是宋雨柔那样，真的不把普通人当人。
她还热心的想帮林舒，“如果想多赚钱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份兼职，给千语当保镖，她脾气怪，很难认可谁，她现在很喜欢和你玩。”
“保镖合同不允许这样做，利益必须依附于老板，才能绑定忠诚。”
“你很专业，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保镖。”
“那这次合同结束，记得给个好评，老板的评价，对我们的职业生涯非常重要，会随时影响身价和以后的发展。”
“合同结束？不是还有两年吗。”
“额……是啊。”
白千寻还不知道，过完年，白老爷会解除合同，付一笔违约金就可以。
“林舒，明天就过年了，你打算在医院过年吗。”
“以前都是这样的，过年嘛，要和家人一起，但今年有点特殊情况，明天晚上去大伯家里。”
“就是你堂哥的爸爸对吧。”
白千寻知道林石那件事，再看到病床上的林雅，她突然觉得，林舒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工作上对老板负责，交代的事他都完成了，没有马虎，一定会办到老板想要的结果，生活里，他这样付出全部收入给林雅，又要分心去安慰堂哥的父亲。
“那今晚就是提前和你姐过年了？”
“是啊，你看我东西都买好了，待会就吃年夜饭。”
“年夜饭？你自己吃？”
一个人的年夜饭，生活富贵的白千寻，无法想象那种孤独，一个人端着饭碗，窗外是万家灯火，漫天的烟花绽放，所有人都在喜庆和温馨中过新年，而自己好像与这一切无关，这场景想一想都会觉得凄凉。
“林舒，那介意今晚多一个人陪你吗。”
“嗯？”
白千寻指了指餐桌，“那么多吃的，你吃的完吗。”
年二十九，医院的病房里，多年来都是一个人过新年的林舒，这一天多了一个人，她是老板，但这一刻，林舒眼里只觉得是一个有点傻有点单纯的女孩。
“大小姐，你不用回家的吗。”
“今晚叫我千寻吧，我不想在你姐面前有什么特殊身份。”
林舒只觉得有点暖，白千寻愿意配合他，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被林舒感动了，他有那么高的收入，非要全都填在这个无底洞了。
有人说，英雄不是以一当百，不是杀敌四方，而是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便可以叫做英雄。
很显然，林舒对林雅的义无反顾，让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都觉得这很英雄。
所以，她们来过之后，都愿意配合林舒的痴人说梦。
“祝你和姐姐新年快乐。”
“你也一样。”
两人举起饮料，干杯。
林舒第一次感觉到，在病房里过年，有人和他说话了。
“小姐，额……千寻，你快尝尝这些菜，是我亲自做的。”
“这里没有厨房啊。”
“医院门口的小吃店，我早就熟了，和老板借用了一下厨房，每年我都会亲自下厨，这才是新年的气氛嘛，我姐睡着了，吃不到，我可以给她闻闻味，说不定她特别想吃弟弟的手艺，突然醒来了呢。”
苦涩的话，说的像没事一样。
白千寻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其实和她家的厨师相差很多，但家常菜的味道，有一种接地气的感觉，她点点头又吃一口，“我想起我妈妈了。”
“为什么？”
“我生在富贵里，但我妈妈和爸爸结婚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有钱呢，只能说是小老板吧，我妈妈做饭，就是这个味道，我出生之后，家里富裕了，但她不喜欢佣人做饭，经常给我做，但她走的太早了，我记忆不多了。”
“好像全天下妈妈的手艺都差不多。”
提前到来的新年，让这对男女获得了不一样的气氛，他们俩吃着年夜饭，一起喝着饮料，聊起这一年发生的事，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主仆，还是同居的男女，谁都分不清楚了，私下里模糊的太多。
这时候，窗外的夜空突然绽放眼花，是城市边缘的海边放起来了，每年二十九，都会有人提前庆祝。
两人下意识的放下碗筷，一起走到窗边，欣赏着漫天烟火。
白千寻下意识的靠在林舒怀里，林舒也抱住她的肩膀，两人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