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气氛寂静几秒,半天没人开口。
许亦一脸难以置信,认为刚才顾彦八成被夺舍了。
顾栀泠倒是挑中了盲点,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让,我又不认识。”
这次,顾彦没接腔。
酒过三巡,海城奢靡的夜生活拉开帷幕,人声喧嚣逐步鼎沸,把纸醉金迷又推上新高度。
旁边卡座满员,亮眼的舞池女郎性感火辣,观者如堵。
顾彦起身去前台买单,他和许亦酒量好,顾栀泠不出所料地喝多了。
醉鬼被顾彦提溜着衣领扔到车后排,目光呆滞无神,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前言不搭后语。
俩大男人靠在车边吹冷风等代驾,许亦接到个电话,然后哄了半天老婆。
他去年结的婚,顾彦没赶上婚礼,托顾让随了个大红包,厚厚的一摞红钞,连号的那种。
“没办法,家里有人等着。”他还挺骄傲的,对着二十七年单身的顾彦一顿炫耀。
顾彦冷眼横过,真是不想搭理他。
话题引到这,许亦就有点想八卦:“不过,你都二十七了,阿姨叔叔不催婚?”
更何况,现在他连个结婚对象都没有。
催过,就是成效不大,从他回国后,顾家二老甚至想给他安排相亲,但所有苗头都被扼杀在摇篮中。
他说自己只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妈怼到他脸上,问顾彦连看一眼都懒得,怎么谈喜欢?
当事人不语,就是没松口。
他已经看过最好的那个了,在这之后,无暇顾及别人。
可惜事与愿违,手摸到兜里的烟盒又放下,顾彦轻叹了口气回答:“我自己没这个打算。”
别人催也是无用功。
许亦算是看明白了,无奈出声:“怎么着,你就想在一个人身上干耗着?”
“我刚才也算是问清楚了,人家和男朋友谈了整整六年,不出意外,最多再过个一年半载,酒席都摆上了,顾彦,咱别在这事上犯浑行不?”
关于陆晚意,好像总有人时时刻刻提醒他。
许亦说这话的时候还心虚地瞄了眼车窗,发现顾栀泠整个人四仰八叉醉得厉害才放心开口。
顾栀泠对他不设防,交待了个干净。
闻言,顾彦自嘲笑笑:“犯什么浑?去为爱当三?”
本以为顾彦怎么也会委婉点,现在倒是坦荡的让身边人没话说。
“许亦,她不是那种人。”他能笃定的。
陆晚意原则强得要命,对待爱情也始终如一,给足了对方百分百的安全感。
顾彦常常想,就是自己没有谢成希这么好的运气。
劝不动,许亦对他这个倔脾气无奈,干脆问明白:“所以呢?你就这么孤独终老?”
然后把暗恋这事带到骨灰盒里。
许亦搞不明白,视线一直停在顾彦身上,良久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
这人藏的太深。
“记得我在德国参加DTM比赛那年,赶上你和谢以柠分手。”良久,顾彦偏头,话音刚落,随即明显感受到许亦的身体一僵。
六小时时差,许亦大半夜打电话找他哭哭,撕心裂肺的。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许亦的坚持,现如今他二十七岁怕是也未婚。
五十步笑百步的事。
“这人如果能忘,在德国那四年我早就忘了,犯不着惦记到现在。”顾彦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他是没办法。
夜色渐浓,路灯顺势排排亮起,话题终结于许亦手机的震动声。
几分钟后,顾彦把车钥匙扔给迟迟赶来的代驾,自顾自拉开后门。
许亦先走一步,回到车上,他打量着神志不清的顾栀泠,喝成这样回去免不了爸妈一顿骂。
顾彦被动收留她一晚,朝前面开车的人开口:“向阳路棕榈邸。”
刚闭上双眼打算缓解酒精带来的晕眩感,一直热乎乎的手“啪”的下撞到他脖颈上,不悦地睁开眼,顾栀泠紧接着又拍了一下。
“老实点。”顾彦皱眉,抓着她两只胳膊,嫌弃地把人往旁边挪。
顾栀泠脸颊泛红,低着头干呕两声,下一秒就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酒品差到没边,真是带了个祖宗。
“顾栀泠,你要是吐在车上,我立马就停车把你扔路边。”
顾彦松手的半秒后,她呆滞地眨眨眼,随即,吐得稀里哗啦。
边呕边哭,声音都含混不清:“完蛋了……完蛋……了……我怎么……怎么吐了……要……被丢下……丢下车了……”
闻声,顾彦无奈扶额,沿着她的背拍了拍,顺势降下两边车窗,拧开了瓶全新的矿泉水递给她。
上辈子欠她的。
以后绝对不让她沾酒半滴。
兄妹两个周旋半天,顾栀泠被一通电话惊得弹起来,直直撞上了棚顶,吃痛“啊”了一声,像个丧失活力的弹簧。
呜咽着按下绿色接听键,闹得顾彦头疼。
“晚晚,我被丢在路边了,来救我!”
眉头微动,顾彦侧目就看见她像只仓鼠一样扒拉在车窗上,冷风呼呼地往口里灌,“我这边好冷啊!”
啊啊呜呜的声音夹在话语间。
废话,迎着深秋的晚风怎么可能不冷。
“还有很多树,灯……好黑啊!”
公寓客厅的沙发边,拿着色调图的陆晚意被自己打得这通电话吓着了,“蹭”的一声起身,忙问:“阿栀,你在哪?”
下午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原本是国外的朋友催她尽快决定设计的款式颜色,摇摆不定,她想着问问顾栀泠的意见。
毕竟自己不了解顾彦。
“我不知道!”喝了酒都用喊的,分贝大平时几倍。
“我哥把我扔了,他不要我了,他嫌弃我吐在车里。”委屈巴巴的奶音,说着,陆晚意听见她呸了一声。
似乎是,又吐一口……
张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猛烈一阵风声后,顾彦似乎压着一股子火气,沉声冷言叫那边人的名字,“顾栀泠。”
“手机给我。”
“不给!你肯定又要挂我电话。”她语气强硬了一秒。
“不给就把你扔下去。”
伴随着一声妥协般的“哦”,陆晚意整颗悬着的心算是落地,至少顾栀泠此刻很安全。
然而,听筒阵阵稀疏的杂乱声一过,顾彦的嗓音清晰,“她没什么事。”
陆晚意轻“嗯”了声,嘀咕着关心一句:“怎么喝这么多?”
“心烦。”
毫无征兆的,这两个字兀然丢出来,是她没想到的答案。
原以为顾彦没在意自己的话,当听到这个结果后,陆晚意还是慌神几秒。
顾栀泠最近碰到什么事了吗?
压根没给陆晚意细细想明白的时间,顾彦重新清嗓,反问:“还有事?”
那边催得急,顾栀泠的情况大概明早才能彻底清醒,直接问顾彦,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样子,他应该不忙,自己只打扰几分钟。
“彦哥,其实我要问关于头盔的事,”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陆晚意怕这通电话又突然挂掉,交代得又快又清楚:“他给我发了好几十类模板,上千种颜色。”
眼花缭乱,陆晚意犯了难。
语气稍顿,她问道:“你要不要看看喜欢什么样子的?”
“你……”
呼啸而过的风不停运作,顾彦的声音似乎被模糊得断断续续。
半天,陆晚意也就听清这一个字,还夹杂了噪音。
以为是室内信号接受不全,她特意拿着手机去了观景阳台。
林城高楼处的夜景,巍峨明亮,一直蔓延至万家灯火处,整个忍冬园人烟气鼎盛。
融入黑夜,顾彦的声音逐渐明朗,“你决定吧。”
风止后,那边周围恢复安静,旁边只伴随着顾栀泠的哼哼唧唧,明辨不清具体内容。
听到这儿,陆晚意有些为难:“主要是怕彦哥你会不喜欢。”
送礼物,总要考虑接收者的想法,不然这件事就没任何意义。
“不会。”几近没任何犹豫的,顾彦果断利落地告诉她。
陆晚意微怔,他的反应太干净决绝了。
没什么犹豫和思考。
继而,顾彦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对这方面没要求。”
长舒一口气,陆晚意也不再推辞,主动揽下挑选任务,“好,那就我来挑吧。”
顾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想来也是,他家里的专业头盔很多,自己送的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上场机会。
无非是一份答谢他的心意。
顺着阳台的玻璃门瞥见时钟,继而又移回目光。
“彦哥,挺晚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陆晚意盯着色调图一行行看,微皱起眉,这是个大工程。
刚想把手机移开耳边,熟悉的男声又一次传来,简单直白的两个字:“等等。”
听筒又回到原处,通话的秒数在不停跳动,顾彦似乎轻吸了口气,缓缓道:“以后有事,就直接来找我。”
“问她,浪费时间。”
仔细想想,顾栀泠能有多了解他,无非是两个人电话里抓瞎乱猜。
闻声,陆晚意手上动作一止,想到今天这两通电话,无一例外地落在顾彦手里。
有种被家长发现的窘迫感,惊得她迟迟没应声。
半个“嗯”字都没挤出来。
两个人之间只有勤奋工作的自然风来证明这场未结束的通话,似乎意识到她的出神,顾彦静静地叫了一声:“陆晚意。”
“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