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眨巴眨巴眼睛，说：“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
“约什么？”
“要是我们在莱姐身边做满三年，就......就来这庆祝三周年。”
周桀咧嘴笑：“这也算约定？幼稚。”
周周用筷子敲桌沿：“喂，遇见就是缘分，再说三年后，蒋莱对赌的时间都到了，谁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光景。”
周桀喝了口啤酒：“员工离职，要么钱没给到位，要么心里委屈了，看其他人就知道，蒋莱至少这两点没有问题。”
周周点头，路灯下，眼睛晶亮：“莱姐不只是长得美，给钱大方，我觉得她身上有种魔力，特别让人信服，就是那种......未来可期的感觉，有希望，让人愿意跟在她身边。”
周桀啧了声：“你那是慕强，蒋莱的死忠粉。”
“我就慕强怎么了？”
周周作势就要敲桌子，吵死，周桀连忙说：“约约约，哪里需要三年，三天后咱们就来。”
周周翻白眼：“有那个时间。”
“再忙也要吃饭啊。”
5.2个亿的对赌在身后一鞭鞭抽着，蒋莱连着公司其他红的、不红的艺人全在快马加鞭地往前跑。
周桀格外不同，每天优哉游哉，胡子邋遢，捧着个旧旧的保温杯，装一罐咖啡，游魂似的乱晃，实在不像正经干活的，却已然把蒋莱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连用人一向严苛的夏璨都在蒋莱面前夸赞：“你眼光不错，周桀确实有两把刷子，关键是他熟悉娱乐圈生态，正经本事有，歪门邪道也通，工作移交给他，一些弯弯绕绕，一点就明白。”
花姐接话：“那个周桀，上一秒还是树懒，下一秒可以王熙凤上身，交际起来如鱼入水，那叫一个滑溜，特别是对付媒体，很有一套。”
这天，周桀下班，寻思着好几天没洗澡了，实在寒碜，准备找家青旅睡几晚，下个月工资到手再正经租间房。
走出公司，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他的五菱之光旁边，许攸。
看这脸色，来者不善。
果然，许攸一看见他就怒道：“你利用我！”
周桀懒洋洋晃过去，咬住一支烟，抬抬下巴：“说说，我利用你什么？”
“你利用我做跳板，攀上蒋莱，你一开始想做的就是蒋莱的经纪人，说要带红我，其实是利用我引起蒋莱的注意。”
夜色沉闷，周桀点燃一支烟，吸了口，说：“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说至少让你火一次，我没做到吗？”
话说出口已经美化，她的原话是，你一个坐过牢的，谁敢用啊？那些成绩你说是就是，谁能证明？不然这样，既然吹得那么厉害，一个月内，至少让我火一把，我就用你。
许攸捏紧手指：“是，一开始我的态度是不好，可你那黑历史，谁能看得上？最后还不是发出录音，利用完还反踩我一脚。”
周桀笑：“最近送来的剧本是不是多了？综艺也有了？代言呢，就算代言个杂牌也比没有好吧？”
许攸抿住唇，不说话。
“黑红也是红，那点负面算什么？有了热度再洗白，”他缓缓吸一口烟，慢悠悠呼出，声音轻慢如白烟，“以前，谁知道你许攸是谁？”
许攸一肚子气，又应不上话，她今天听人分析才明白周桀的用意，竟然被他利用了，一气之下就开车过来讨说法，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周桀唰啦一下，拉开五菱之光的车门，一条手臂伸进去一通摸索。
许攸看车厢里乱七八糟，连被子都有，还有几双鞋，什么鬼，狗窝一样，她皱起眉，就差没捏鼻子了。
周桀摸出一本剧本，中间夹着一张名片，说：“虽然是网剧，但本子不错，女二人设讨喜，能不能争取到，看你自己的能耐。”
许攸迟疑，手指动了一下，没接，周桀的眼神冷了。
“导演让我试镜女二？”
“嗯。”
“凭什么？”
“凭我的面子。”
“你有什么面子？”声音里藏不住轻视。
周桀要笑不笑地弯着嘴角：“凭我啊，是蒋莱的经纪人。”
许攸心头一哽，无话可说，咬咬唇，伸手去接剧本，周桀却突然松手，剧本掉在地上。
“你！”她瞬间涨红脸。
周桀指尖夹着烟，懒懒倚在车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去面试那天，你说完条件，把我的简历甩我脸上，转身就走了。我觉得膝盖很硬，跪不下去捡，然后告诉自己，我现在落魄，不怪别人把我当垃圾，只要有人给我机会，跪一跪有什么大不了，人要学会识时务。”
“许攸，我们两清了。”
许攸的脸由涨红到发白，瞪着周桀，手指松了紧，紧了松，最终半跪下去，捡起剧本，又伏在地面，去够掉进车底的名片，不声不响地离开。
夜更静了，汽车驶过没有一点声音，反击回去，爽吗？好像没有，更压抑了。
因为这个行为在强调，自己过去多挫败，现在多介怀，多放不下。
“经纪人，挺威风嘛。”
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周桀头疼，咬牙静默两秒才转身过去，扬起一个大大的假笑：“哪里哪里，和蒋总比，小巫见大巫。”
蒋莱背着手走过去，瞥了眼他的五菱之光：“不错哦，还是房车。”
周桀额角青筋跳动，直觉告诉他，蒋莱还有后招。
“只是，你开这车出去，媒体要宣扬我蒋莱快破产了。”
“......”
就知道没好话。
周桀很久没工作，功力减退，刚才和许攸较量一番已经快心力交瘁，实在没精神应付威风凛凛的某总，他按着额角挤出几个字：“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戒备干嘛？”蒋莱一脸无害，朝他的车点了下下巴，“司机请假，送我回去。”
“............”
“我怕脏了您——”
话没说完，蒋莱已经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好像不嫌弃车里脏乱差，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比这辆车更贵。
周桀一掌拍在额头上，头疼万分，被讹上了，这种老板也是极品，他硬着头皮坐上车，嗅到和小破车格格不入的高级香水味，又是一阵心累。
小破车很给力地熄了两次火，第三次启动时，前后晃了三晃，原地颠了两颠，终于乖乖往前走，很难让人不感慨，汽车能开上路，或许是个奇迹，透过后视镜偷瞅蒋莱，挺平静，没嫌弃。
路上，手机响起，周桀一看又头疼，他妈打来的。
掐断，第二通电话立马进来，不依不饶的架势，只好接通。
“喂，昂，刚下班，晚上和朋友吃饭......可不是，意大利菜，又贵又少，不够塞牙缝，还不如你做的炸酱面......你们也别省，生活费够吗？我？好着呢，刚换了辆宝马，高级得很~过年开回家让你在亲戚面前炫一把。”
可算把老太太哄笑了。
聊完，挂断电话，比什么都心酸。
外头市声喧闹，车里一片静寂。
周桀开始吹着口哨，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蒋莱嫌弃：“吹得比哭还难听。”
“我求着您坐我这宝马？”
“不就是低谷，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的，你就这点能耐？”
周桀沉默，一股将出未出的郁气在胸腔一下下冲撞。
“好歹你有妈关心，有一份工作。”
周桀轻嗤：“谁没妈关心。”
“不巧，我没有。”蒋莱声淡，语气稀松平常。
“呵。”
蒋莱没接话，周桀侧目看她一眼，回味过来，她刚才说的话不是挖苦，不是嘲讽，是实话。
他们现在接触得不深，他并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这个没用，是没了，还是什么意思，索性闭嘴不言。
一路无话，到蒋莱说的地址，不是平常司机去接她那小区，有多套房正常，周桀刚才没多想，现在停下车，看着小区大门，调侃道：“蒋总，您住这小区是不是朴素了点？不怕狗仔半夜爬窗台？”
“我当然不住这里，”蒋莱从包里拿出一张门禁卡，夹在指尖，递过去，“11栋，902。”
周桀顿住。
“不要拉倒——”
他立马夺走门禁卡，嬉皮笑脸：“谢谢蒋总。”
一副死德行，蒋莱没眼看，拿出一把钥匙，丢过去：“在公司车库，不是宝马，凑合开吧。”
周桀摩挲着车钥匙，嬉皮笑脸缓缓冻在脸上，见蒋莱推门，他下意识“哎”了声。
蒋莱停住，回头。
周桀说：“试用期还没过吧，你不怕请佛容易送佛难？”
蒋莱只说四个字：“用人不疑。”
一时间，耳边无声无息，周桀感觉到自己僵死的心脏，缓缓加速跳动，血液冲向四肢百骸，浑身一阵热流涌动。
蒋莱没再多说，推开门下车。
周桀醒过神，忙问：“你怎么回去？”
蒋莱往后一抬下巴，她的车一直跟着，再次看向周桀的眼神，很难说不是嫌弃：“就这点敏锐，也好意思做我的经纪人，明天起，给我拿出十二分的干劲。”
周桀拍腿大笑，这段时间他确实有点敷衍，没尽全力工作，无助久了，心里的丧气萦绕不去，费尽心思争取到好工作，却难以彻底融入，这蒋莱，不仅眼明心亮，还耐着性子等他适应，得此待遇，夫复何求。
他服了，嘴上却说：“资本家，压榨劳动力。”
大美人蒋总白他一眼，拽拽地走了，周桀伏在方向盘上笑了半天，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心跳恢复正常，他释放了，轻松了。
找到蒋莱安排的公寓，反应过来他只有一楼的门禁卡，不知道门锁的密码，又拉不下脸打电话问她密码。
对着门把大眼对小眼片刻，周桀试着输入一串数字，他和蒋莱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嘀，蓝光一亮，门开了。
周桀摇头笑，这个蒋莱，有点可爱，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
屋子干净宽敞，一个人住足够舒适，周桀没细看，走到飘窗随便一坐，对着阑珊夜色抽完三根烟。
重重摁灭烟头，仰头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妈的，血管里滋滋放电，莫名兴奋。
他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浑身清爽，对着镜子，将胡茬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