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出逃

“圣上的心里一直挂念着娘娘,得知娘娘有难,立即给江西巡抚王守仁下了口谕,即便丢了南京,也要让要拿下洪州,将娘娘安全救出来。”

小公公的答复,让舒芬直皱眉。

什么叫“就算丢了南京”啊?

南京可是非常重要的!

虽然圣上一如既往的昏聩,能来救无羡,也算让舒芬松了口气,不能对他要求太多。

“王大人打算何时动手?”何关问道。

“如今逆贼正在攻打南京,无暇顾及洪州,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时间就定在今晚寅时(凌晨3点至5点),守备最为薄弱。”小公公答道。

“我们在王府也有人,要不要里应外合?”舒芬献的策,让小公公眼睛一亮,“那自是最好不过,不知是何人?”

抢在舒芬开口前,无羡忙不迭答道,“是神医身边的药童,花了我好一番心思,终于被我用重金收买了。可惜……”

无羡秀眉未蹙,“对于攻陷王府,应该帮不上什么大忙。若是王大人能等上一日,我让胡勒根备些火药,定能保王大人拿下洪州,万无一失。”

“娘娘想得周到,只是,”小公公目露为难,“娘娘多待一刻,就会多一刻危险。王大人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娘娘就请放心吧!”

无羡点头表示了解,“有劳公公了。”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恐遭反贼怀疑,奴婢无法待得太久,这就要离开了。寅时一到,奴婢再来接应娘娘。”

待小公公躬身退出屋外,舒芬望向无羡,语气半是不解,半是埋怨,“人家都拿着信物来了,你还信不过吗?编出个药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将神医的事,告诉那个小公公?”

“神医是天师的师兄,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天师岂能独善其身?我还需他留在宁王身边做内应呢!”

无羡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又合理,舒芬却没完全相信,“你不会还想着要替你爹报仇吧?都什么时候了,确保你自己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舒芬的劝解,也不知道无羡听进去了没,只听她道,“我心中自有计较,你且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今晚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别给我拖后腿了。”

“你放心吧!”舒芬拍着胸脯保证,“别的不好说,”但他跑得够快,还是来南赣的路上,被无羡训练出来的,“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话虽这么说,舒芬却比任何人都紧张,指挥着梨儿收拾起东西来。

本就是空着两手来的,也就没什么可带走的,哪里用得着收拾,纯粹是在瞎忙乎,好借此舒缓下内心的紧张与压力。

舒芬本打算不睡了,直接熬到寅时。不知是收拾东西累到了,还是等得太无聊,打了个呵欠,眼睛就眯上了。

感觉刚睡了没多久,梦都没来得及做一个,就被何关给推醒了。

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暗沉如墨,伸了个懒腰道,“那么快就到寅时了吗?”

“子时(午夜23点至1点)还没过呢,计划有变,王大人提前动手了。”

听何关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快。舒芬没傻到往他的枪口上撞,用手肘悄悄捅了下柴胡,“如今情况如何?”

“城门没破。”

柴胡的回答简单到敷衍,没包含多少信息量。舒芬只能竖起耳朵听何关的吐槽,从中掌握了大致的境况:

王大人招募了一批义士,让他们扮作普通百姓,趁着门卫换防之时,打算夺取城门的掌控权,里应外合,将洪州一举拿下。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宁王对老巢相当重视,守门的全是精锐,岂是临时招募的虾兵蟹将能比的?

打了一个时辰,义军就露出了疲软之态,无奈地退出了城外。如今,正隔着城门与叛军对峙呢!

“那个王守仁还是剿过贼匪的呢,怎么一点打仗的经验都没有,随随便便招了几个人,就敢来攻城了?这下可好,打草惊蛇了吧!要不是宁王知道主子怀了孕,受不得折腾,你信不信,王纶的人能将主子绑了,驾到城门上给他们挡箭!”

在一旁听着的舒芬,也觉得不靠谱,“那个公公呢?他怎么说?”

何关撇撇嘴,“人影都没见到,还能说什么?”

无羡让梨儿将藏起来的糕点取出来,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块,“吃点东西垫垫饥,过会儿跑的时候才有力气。”

舒芬一点都不觉得饿,还是拿了一块干涩的糕点,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机械地啃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缓慢,越发显得长夜的漫长。

紧张,焦虑,彷徨,不耐……

各种负面的情绪,相互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几人的心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窗外传来了三声鸮鸣,这是他们与小公公约定的信号。

“终于来了!”悬着的心被放下,舒芬像是获得解脱了一般。

小公公摸着黑,从树荫后探出身来,“奴婢来迟,请娘娘恕罪。”

刚露面就主动认错,反倒让何关没法冲他发火了,压下无处发泄的郁闷,语气依旧带着薄怒,“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快带路吧!”

“府卫有不少都被调拨去守城门了,咱们正好趁此机会溜出去。只是灯光……恐暴露行迹,”小公公也知道天黑路滑不好走,有些为难无羡这个孕妇了,还是得硬着头皮道,“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娘娘将灯熄了。”

无羡表示理解,让梨儿熄了手中的灯笼,搭着她的手臂,紧随在小公公的身后小步紧走。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敢正大光明地在廊道下行走,只能沿着靠阴的台基潜行。

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遇到一个接应的,倒是巡逻的府卫撞见了三两拨,吓得舒芬一直捂着心口,好似一松手,心脏就会蹦出来似的。

舒芬低着头,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阴影中,待府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敢开口说话,“王大人的人呢?”

没来接应吗?怎么办事的!

“来了来了。”面对不满的舒芬,小公公陪着小心,解释道,“全都是精挑细选的,身手一顶一的好。只是……

“一时半会儿的,若是出现了许多的生面孔,怕引起府卫的怀疑。为了娘娘的安全,就让他们留在府外接应。”

“你怎么混进来的?”何关好奇道。

“奴婢本就在府上当差,熟悉府上地形,正适合营救娘娘,就被派来了。”小公公道。

无羡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跟在他身后,弯弯绕绕地走着。

她在府上住了快一个月了,还是头一回离开屋子,到达如此之远。

幸好之前,神医给她画过王府的地图,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从方向上看,前面就是王府的东北角。离膳房不远有一扇门,是给送菜的走的,此刻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舒芬兴奋地加快了步伐,刚跨出两步忽觉肩头一沉,被何关拉回了阴影之中。

突如其来的一下急刹车,让他差点摔了一个屁股向下平沙落雁式。若非时间、地点都不对,真想对何关怒吼一声,“干嘛啊?”

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何关的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没瞧见门口拴着一只黑狗吗?这么傻乎乎地走过去,是要将府卫都招过来吗?”

舒芬眯着眼望去,嘿,门口还真有一只狗,用绳子拴着。因为毛色是黑色的,和阴影融为了一体。若不仔细去瞧,根本就发现不了。

舒芬不敢再贸然行动,“怎么办?”

何关不知道,之前那么长的准备时间,小公公都在干什么,“你没踩过点吗?就没弄些迷药,把这狗给药倒?”

小公公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奴婢试过了,还准备了一块上好的羊腿肉呢!偏偏这狗认生得很,旁人给的食物根本就不吃。要不是奴婢跑得快,差点都要咬上来了。”

搞不定不狗,也不能坐以待毙。

舒芬估算了下墙高,足有七八尺。在没梯子的情况下,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目光四下打量着,倏然瞅见墙边靠着的一张板车,上面还堆着几个菜筐。若无意外的话,是用来运菜的。

舒芬计上心来,指着那张板车,倒,“将车横着立起来,踩在上面,就可以翻墙出去了。”

梨儿觉得不妥,“万一没立稳,把主子摔了呢?”孕妇最忌讳摔倒了。

明明门就在眼前,却没法出去。舒芬变得烦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该怎么办?”

小公公也愁啊,思来想去,“只能破釜沉舟,一鼓作气冲过去,把那只狗给打晕了。只要动作够快,在府卫赶到前及时逃出去,就安全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问题是,

“派谁去呢?”

何关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无羡这个孕妇,肯定是被第一个排除的。

舒芬就是只弱鸡,派他出场,别狗没打成,反而被狗给咬了。

那个公公看起来,也是个不顶事的,比舒芬好不到哪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梨儿,更是从未进入过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剩下的,

只有他和柴胡了。

“我俩猜拳决定?”

柴胡白了他一眼,直言,“我去。”

何关看不上别人,他还看不上何关呢!让他动嘴还成,动手还是罢了吧。

犬卫是狼煞军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狼煞军从上到下,都会随身带着肉干,既可果腹,又可训犬。

柴胡从怀里取出一片,拿在手中,缓步靠近门口的黑狗。他没有选择使用暴力,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随着距离的拉近,肉干的香味飘散到狗黑的鼻端。皱起鼻子深深嗅了一口,确认真是肉香,黑狗咧开嘴,口水顺着齿缝,不由地滴了下来。

从梦中睁开双眼,眼神从迷离到锐利,只用了短短半息的时间。

陌生的气息夹杂在肉香之间,被敏锐的嗅觉捕捉到,黑狗再度皱起了鼻子。

这一次,为的不是嗅闻肉香。

而是要吠声示警。

何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当自己是狗蛋吗?哄什么狗啊,一棍子下去,不就完了吗?”早知道,还不如他自己上呢!

柴胡也知道情势不妙。平时见狗蛋训狗,明明挺简单的,让往东不会往西,让坐着不会躺下,想不到轮到自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为今之计,只能拼了!

柴胡咬了咬牙,脚掌发力,猛地冲向前去。黑狗也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激战一触即发。

站在不远处的何关,眼见着黑狗的齿尖即将刺入柴胡的手臂,来不急寻一个趁手的武器,空着双手,就从躲避的阴影中冲了出去,迎向了那只恶犬。

刚刚跑出两步,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恶犬突然停止了攻击,呜咽了一声,向着柴胡跪了下去。

何关讶然,“你这是……向半仙偷学术法了?”

“我有这个!”柴胡亮了亮指尖夹着的银针,在夜幕之下即便看不真切,也能隐约感受到针尖泛着的寒芒。

上面还抹了特制的迷药,两针同时扎下去,能在瞬间将一个成人放倒,更别说是体型不及成人一半的狗了。

危机解除,小公公从躲避处跑了出来,一脚踢掉顶门棍,双手抱住门闩,一点点,从插孔里抽了出来。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没了围墙的阻隔,豁然入眼的是院外的巷子。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静。

小公公揣着小心,将头探出门外,低声道,“没有守卫。”

舒芬大着胆子跨出门外,往左右两边各张望了一眼,皱眉道,“车呢?”

没车,光靠两条腿跑出城吗?

他尚能忍着,无羡这个孕妇可经不得累。

“奴婢早想好了。”小公公返回,来到墙边,将板车推了出来,搬出一个菜框,拨去上面覆盖的一层薄薄的菜叶,露出几套粗布衣服来,“委屈娘娘将衣服换上,扮成送菜的。离王府不远就有一个渡口,咱们从水路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