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陷入了一片阴影之中,只见一个小宫婢手中端着一个空木盆,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原本属于她的阳光。
不用想也知道,她多出了的那些脏衣服,就是这个小宫婢倒给她的。
明明是碧玉年华的小宫婢,愣是摆出了一张晚娘脸,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狠狠地瞪了无羡一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些干你的活!”
话要说清楚啊!这究竟是谁的活?
无羡扫了婆子一眼,只见她坐在太阳底下,下巴搁在棒槌上,舒服地眯着眼,无论是真睡还是假睡,都不可能替无羡出头的。
要不要将小宫婢的衣服扔回去呢?
估计这么做的话,下一瞬,婆子就能醒过来,拿着手中的棒槌打她一顿吧?
之前无羡就觉得,王满堂给她准备了脏衣服不多,不正常,原来在这里憋着大招呢!
先给她点希望,然后在迎接胜利的那一刻再夺走。
啧啧,还会玩弄人心了。
这折磨人的手段,待在浣衣局真是屈才了,应该去诏狱,那儿才是她的用武之地。
无羡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得认命啊!按着发酸的右肩,画了两圈,活动了下僵硬的肌肉,继续埋头洗起衣服来。
小宫婢像是掐好了时间,每当她快要洗完的时候,就抱着一盆脏衣服过来,比皇城的鼓楼还要准时。
无羡做得越快,给到她的工作量就越多,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偷懒了,渐渐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看似一副干不动了,强撑着的样子。
就这么磨唧到夜幕降临,又磨唧到更声响起,没有暖暖的阳光,气温骤降,冷得刺骨,无羡的十根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又红又肿,小宫婢又及时地抱着脏衣服来了。
无羡抬眸瞄了一眼,又是满满的一盆,看来是不打算让她吃晚饭了,至于能不能睡上觉,还得看王满堂的意思了。
无羡可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良心上,再次放慢了干活的速度,争取磨蹭到三更洗完。
除非,王满堂真不打算让她睡觉了,不然,见她忙到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银月悄悄地爬到了她的头顶。月光洒在脚下的石砖上,反射着皎洁的光,倒也不觉得视线昏暗。
小宫婢已经很久没在她的面前出现过了,但愿今晚别再来了,这样,她还能好好睡上一觉。
视线渐渐模糊,困意阵阵袭来,无羡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僵硬的四肢,就听得王满堂的声音,蓦地在她的背后响起,“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如此悠闲。”
她的声音少了几分娇脆,多了几分尖锐,阴鸷的眼神中闪着兴奋的光,给人一种厉鬼上身的感觉。
“那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我下手了?”无羡原本还以为,她要多折磨自己一阵,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再弄死自己呢!
王满堂拿出一把匕首,指腹轻轻拨过刃口,试了试锐利的程度,“二丫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去陪她吧!”
从王满堂出现的那一刻起,婆子就从杌子上站了起来,做好了准备。
此时收到了她使来的眼色,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企图从背后包抄无羡,将她制伏,方便王满堂下手。
坐以待毙就是个傻子,无羡抬起后腿,想给婆子来个后旋踢,动作只做到一半就顿住了。
糟了……
她忘了脚上还戴着镣铐呢!
婆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趁机举起了手中的棒槌,朝着无羡的腿上狠狠地打去。
想躲,肯定来不急了……
只听“啪”的一声,臆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无羡啥事都没都,反倒是婆子惨叫了一声,捂着眼睛,疼得弓气身来,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
是谁在暗中帮助无羡?
王满堂来不及思考,她顾不了这些了,她刚刚得到了消息,明日赦令就会下达,浣衣局内所有的罪婢都将被释放,其中也包括了刚进来的无羡。
错过了今夜,无羡又会回到重重保护中,再难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成败在此一刻,她一定要取了无羡的性命,用来祭奠二丫,以慰她在天之灵!
等着她,二丫!
王满堂收紧了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向着无羡冲去。
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现身,月色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个清隽俊逸的轮廓。
是马哲!
往日的温煦笑意不见了踪迹,被一抹冰冷的厉色所取代。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息之间,就冲出了一丈之遥,离王满堂尚有三步之遥,可是王满堂手中的匕首,距无羡仅有一臂之距。
以三步之遥,追一臂之距,即便马哲能够追上王满堂,也来不及阻止她刺杀无羡。
看着刀尖离无羡越来越近,马上就能替二丫报仇雪恨了,王满堂的嘴角高高翘起。
仅剩一尺……
仅剩半尺……
仅剩一寸……
刀尖刺入了体内,贯穿了胸膛……
噗!王满堂吐出一口鲜血,她的匕首还留在掌心,背后却是被扎了个窟窿。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袭遍全身。血液疯狂地涌入破裂的肺部,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她的刀尖距离无羡只有最后一寸距离,明明已经那么近了,为什么老天爷不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好!
好不甘心啊!
身子无力地倒了下去,结冰的地砖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生气。
妈呀!杀人啦!
—————
婆子抱紧了手中的棒槌,扭头就跑。此刻她的心里又慌又苦。
为了提防下手时无羡呼救,她知道值夜的那些婆子最爱喝上两口御寒,特意送了她们一壶加了料的黄米酒,如今,怕是早已醉晕过去了吧。
她亲手断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脖子上突然感到一抹冰凉的触感,不祥之感顿时袭上心头。婆子回头望去,正对上无羡的脸。
初见时觉得她木讷可欺,就是一团面,随她揉圆搓扁,此刻再见她唇角的笑意,却是感到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