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将脸埋在了双掌之间,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她可是无羡啊!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杀权的无羡啊!
这种怅然若失的标签,不该独属于林妹妹吗?怎么能用在她的身上呢?
一定是大姨妈即将到来的前兆!
一定是的!
无羡将自己埋在一堆纷乱的思绪中,至于朱寿,则带着张永去视察神机营的枪炮厂了。据禀告,沈钰已将一台弗朗基炮,成功仿制了出来。
朱寿本想拉着无羡一块儿去的,但是心里难免有些小疙瘩。
沈钰就在枪炮厂,那家伙可是差点同小无羡定了亲,说不定此刻还没死心呢!
他没给沈钰穿小鞋,已经大度得让他自个儿都钦佩了,想让他牵线让情敌与小无羡见面,他又不傻。
等下一回找个借口将沈钰支开了,再带小无羡来试炮也不迟。
至于今天嘛,他可以趁小无羡不在,尽情地向情敌耀武扬威!
反剪着双手,踩着八字步,摆足了帝皇的威仪,神气十足地踏入了机器局。
嘴角挂着春风得意的笑意,眼神透着睥睨一切的傲气,用漠然掩饰着心中的兴奋,冷冷地扫了一眼脚下叩迎的众人。
宜统领神机营,试炮的当日,自然也是陪同在场的。他的身后是坐营内臣,及其率下属四司的监枪内臣一字排开,位列于第二排。
沈钰作为技术主干,则排在第三排,率一班大匠匍匐在地,额头低低地贴在地面,看不清他的脸色,料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朱寿得意地挑了挑眉,得瑟的样子,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赐了众人平身,言归正传,“弗朗基炮仿制成功了?”
“成功了,请圣上视察。”坐营内臣的嘴角高高地向上翘起,都快扯到了耳边,声音微微带着颤,显示了心中的激动。
在他的手势下,四名炮手领命上前,将一辆承重的板车,缓缓地推到朱寿的跟前。
坐营内臣一把揭开了车上盖着的红绸,露出了细长的炮身。
不知经过多少道工序,多少次锤炼,色泽乌黑发亮。
与敦厚的虎蹲炮相比,它的炮膛细长,口径狭窄,显得精致而小巧。然而厚实的管壁,依旧彰显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力量感。
这就是弗朗基炮!
朱寿见过沈钰描绘的结构图,但远没有实物来得真切,忍不住向前两步,伸手轻抚着炮膛。
坐营内臣很会把握机会,借着介绍新炮的机会,向朱寿刷好感,“这是根据弗朗基的火炮仿制的,外观类似大型火铳,由母铳和子铳两部分组成。
“母铳长约二尺八,重约三百斤,身后所开的长形孔槽,就是用以装填子铳的。
“一个母铳,配有四个子铳,可以提前装填弹药,大大提升射击的速度。
“母铳配有准星和照门,能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瞄准射击。
“铳身两侧还设有炮耳,可将铳身置于支架上,能俯仰调整射击角度。”
坐营内臣明显是提前准备过的,将弗朗基炮的得实诚得多了,不但提了优点,也提了缺点。
“子铳与母铳之间缝隙公差大,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因此弗朗基炮与传统火炮相比,威力较小,射程较近,而且容易炸膛,是否?”
坐营内臣没想到朱寿对弗朗基炮如此了解,一语道破弗朗基炮的缺点,而这些缺点都是致命的,不利于九边的守备。
看来,朱寿并不看好弗朗基炮啊!
坐营内臣心下一沉,自觉将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讪笑着点头,应了两声“是”,心下暗暗思忖着,要不要暂停弗朗基炮的研发,将主要精力放在威力更猛、射程更远的传统火炮的研究上。
朱寿不知道他想偏了,将他凉在了一边,将说话冲人,但却实诚的沈钰招上前来,“你觉得这弗朗基炮如何?”
面对朱寿,沈钰真心没法像坐营内臣那般笑脸相迎,一张脸冷得同冰雕似的,面无表情地答道,“若作做个类比,臣认为,更近似大型的火铳。至于炸膛,这是设计上的缺陷,难以避免,不过,只要制作精良,操作规范,便可大幅降低风险。”
朱寿点点头,“既然弗朗基炮配有四个子铳,就立四个距离不等的靶子。朕要看看,这个大型火铳究竟能射多远、多准、多快、多强!”
沈钰应了声“是”,让人将试炮专用的靶子竖了起来。
用普通稻草扎成的草靶,由七个作为一组,排成一列。
如此设置,可根据炮弹所击穿的草靶数量,直观地感受到炮火的威力。
朱寿有些不放心,担心靶子所在的位置,说不定早被炮手练习了许多回。他可不想因此,影响了试炮的成果,便对张永吩咐道,“让人重新调整下靶子的位置和距离。”
张永是个人精,哪会不了解朱寿的用意,立马招来亲信去办。
这人蔫坏蔫坏的,不但叫人横向移动了靶子,连距离都调整了。
有的左移两丈、后退一丈。
有的右挪三丈、前进半丈。
虽然整体上动幅并不大,但却给人一种打乱重来的感觉。
沈钰嘴角一抽,对朱寿的小心眼真是无语了,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歪。
推着炮车前来的四名炮手,可是从几百个炮手中脱颖而出的,说是百里挑一,一点也不为过。
量朱寿如何调整靶子,他都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准确地命中靶子。
炮手们眼中熠熠闪着光,紧张与兴奋并存。
今日可是圣上亲临试炮,若是表现好的话,赏赐自然少不了,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屏气慑息之间,身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宛若一张拉满的弓弦,积蓄着力量,只等一声令下。
沈钰在香炉中插上一根香,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星一闪,升起一缕青烟。
“准备试炮!”
沈钰的声音刚刚出口,炮手立刻应声而动,彼此之间分工明确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