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伦看着打斗中的两拨村民,估摸着,至少也得叫上差不多的人手,才能将他们平安分开,“要不,我将流民找来。”
白前拧眉,“等你将人叫来,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只能算作下策。
李元芳心里着急,脸上便愈发焦虑,“那可如何是好?”
无羡勾起一抹笑,潋滟的眸色,瞟向了半仙,“不是还有他吗?”
半仙急得直摆手,“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连一个村民都打不过,更别说是两百之众了。让我去,不是以卵击石吗?”还是饶了他这条小命吧!
“谁让你去同他们硬拼啦?忘了你最擅长什么啦?”
他能擅长什么?不就是仙术吗?
或者,说得更直白些
就是骗术!
“做法事的火药和骨粉,你都带了吗?”无羡问道。
“带了”半仙双眼一亮,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
“半仙显威的时候到了,你带上骨粉,火药留给我。给我一盏茶的工夫,我给你一场史上最华丽的登场!”
飞扬的眉眼,折射出自信的光彩。
傲,而不狂。
半仙想看看她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火药全给了她。
一包火药被分成两份:
一份给了胡勒根。
一份给了狗蛋。
两人抓起一把火药,从掌心遗漏而下,以此为墨,连绵成一条条蜿蜒的曲线,如祥云般流转。
或铺上草梗,或掩上土石,让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看着两人在地上捣鼓着。
说了一盏茶的工夫,还真是一盏茶的工夫,一息都没延迟,就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半仙,该你登场了!”
随着无羡的一声响指,半仙甩了下衣袖,仰着下巴,傲然而去。
每一步落下,宛若踏于云端之上,轻盈欲飞,萧然有出尘之姿。
墨竹啧了两声,“走得真好看。”都快赶上他家公子了。
狗蛋撇了撇嘴,“走得像个鸭子似的,有什么可好看的。”
无羡对他的审美不予评论,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该干正事去了。”
狗蛋搓着手,一声憨笑,“胡勒根已经点上火了。”
滋滋滋
火星顺着火药绘制的路线,逶迤前行,烟霭随之升腾而起,随风扩散。
远远望去,盈盈袅袅,如梦似幻,美得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雾萦烟绕之间,半仙半隐半现,在一群的惊愕中缓步而来。
两村的人噤若寒蝉,只剩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似来自九天之端,又似近在耳畔,空灵中透着虚幻。
“尔等耽误邪祟封印,还不住手?!”
不仅是拜服半仙的刘家村人,就连咄咄逼人的李家村人,全部乖乖听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也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那么好忽悠的。
仅仅惊讶了一瞬,李家村的那名凶汉,就迅速地收回了心神,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你就是刘家村请来的骗子?呵呵,敢在你爷爷我的面前装神弄鬼,今日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他弯腰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土块,用力捏紧,放在手心掂量着。
“本仙面前,还敢放肆!”半仙冷哼一声,气愤地甩了下衣袖。
凶汉还未来得急出手,只听“轰轰”几声,如雷霆之怒,如苍龙之吼。
俯仰之间,雾气由白转黑。
少了几分飘渺的仙气。
多了几分凌冽的杀意。
地面微微震动,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威势逼人。地上的土块猛地飞溅而起,射向三丈之外。
惊骇,畏惧,惶恐
不安的情绪笼罩着村民,装出来的淡定在瞬间崩塌。
这回,就连凶汉都怕了,看着步步逼近的半仙,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
半仙的俊眉拧在了一起,此刻的他,显得非常不满。
不过
他的不满,并非源自凶汉的忤逆。
而是源自无羡。
靠!队友太强,让人也很头疼啊!
将出场的排场,弄得那么大,比他这个半仙还要专业,让他完全无用武之地啊!
不行!
他手中还抓着一大把骨粉呢,他得好好表现一下,让他争回一点身为半仙的脸面,不然
他不甘心啊!
他从袅袅仙雾中走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翻涌的怒意,随着衣袖的翻飞,化作阵阵破空之声。
“见到本仙,为何不跪?”
“我为什么要跪你”凶汉嘴上还在逞强,可是闪烁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怯意。
半仙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一团火光随之窜起,带着一抹诡异的荧绿,悬浮于半空之中。
凶汉的心脏蓦地收紧,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滴下,划入眼角。
他不由地眨了下眼睛,待他睁眼再看时,那绿色的火光已然消失不见,无迹可寻。
是他眼花了吗?
他暗暗松了口气,眼角瞥见身边的哥们,不停地向他眨着眼睛。
“你眼里进沙子啦?”
进什么沙子哟!
好心给他眼色,都看不懂!
那人真想掰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塞的是不是稻草。
“快看你肩膀”那人小心翼翼地压低着声音,就像是身边躺着一只打盹的猛虎,生怕声音大了,会将它给吵醒。
凶汉扭头看了下右肩,眼底一片茫然。
什么都没有啊
让他看什么?
“左边”那人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吟,凶汉只能看到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一点声音,最后还是从他的手势上辨别出,他似乎是让自己看左肩。
左肩难道有什么吗?
凶汉转过头去,这一看,差点让他哭着喊娘。
此刻在他的左肩上,停着一团诡火,荧绿色的火光,就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惊惧染上了一抹森冷的鬼气。
令他惊悚的是,诡火熊熊地燃烧着,却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热乎气
这火怎么没温度啊?
怪不得,他事先没能察觉
这一回,他真的是怕了,腿都软得站不直了,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小的有眼不识真仙,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跳梁小丑,半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李里长的身上,声音不怒而威,“你可知错?”
“我、知错”李里长紧挨着凶汉,跪了下来,“我不该打扰上仙做法。可是”
收起眼中的惊恐,再次抬眼时,多了一分决然,“我身为李家村的里长,不能白白看着刘家村的风水阵,坏了我们村的运势啊”
凶汉也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磕头求情道,“里长都是为了乡里,请上仙不要迁怒于他。责任全在小的,是小的鼓动村民闹事的,要罚就罚小的吧”
原来是怕风水阵,坏了他们的运势啊!
为免贪多嚼不烂,李元芳仅将最靠近水源的刘家村,作为试点区域,挖渠灌溉。
若是效果好的话,再考虑进一步扩展沟渠,覆盖到附近的几个村庄。
既然这李家村自己凑上来了,不收下他们,岂不是对不起幕后黑手的成全?
“众生平等,本仙不会厚此薄彼,将与李府尹商议,将风水阵也就是沟渠扩延至李家村,两村一起惠泽,永结通家之好。”
李里长大喜过望,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带着村民不停向半仙磕头谢恩。
胡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解决了?太简单了吧!”
朱寿全程看着胡勒根和柴胡,熟练地规划路线,引爆火药,煽风造雾,手法异常娴熟。完事之后,还知道迅速收拾残局,不留下一点痕迹,一看就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想不到火药,还能这么玩。”
这是无羡借鉴了后世武侠剧,运用大量的精准爆破,呈现出令人震撼的视觉特效,“怎么样?唬人的效果不错吧?”
“真是淘气,”浅浅带笑的语气,无奈中透着宠溺,“在西域,你也是这么玩的?”
“怎么可能?”刚刚返回的狗蛋开口道,“那时要穿越大漠,轻装简行,能带上的火药并不多。何况还遇到了沙尘暴,丢了不少物资,哪能如此糟蹋火药。”
常伦才不在意火药不火药的,他的关注点全在“西域”上。
那可是西域啊!
因为太过遥远,而活在了传说之中,充满了神秘与奇幻的色彩。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你们经过了多少个国家?都是什么样的?”
“经过的国家确实不少,百八十个总有的。”至于什么样的,他完全没留意过,也没心情去留意,因为
是一路杀过去的。
西域商道可不是好开拓的,全凭拳头和实力。
那时断水断粮,被几股势力合力围剿,如今想来,仍叫狗蛋心有余悸,能捡回一条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常伦缠着狗蛋,让他讲在西域的见闻,狗蛋特意挑出了自个儿的丰功伟绩来,像个说书人似的,讲得口若悬河,牛皮都快被他吹上天了。
白前也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味,“三十六国合力围剿你们,那得多少人马?”这么都能被你们逃脱了,他们是眼瞎了,找不到人?还是没吃饱饭,跑不动路啊?
“”狗蛋哑然,他的话中的确掺了不少水分,不过当时的情势确实处于生死危急,说是四面楚歌、八面埋伏,丝毫不为过。
私下里何关同狗蛋如何死掐都成,在外人面前可不能拆他的台,“西域小国林立,有些国家同大明的一个府差不多。有上千人参与,就能算是一场大战了。”
“你们把对方引入山谷,只用了一石火药,就引发了山崩?”白前又提出一个疑点。
“怎么?不信?”谈到自个儿的拿手绝活,狗蛋也是有傲气的,“改明个你找个山头,我将整个山炸了,让你开开眼。”
张永见他言之凿凿,信了几分,望向无羡的目光晦涩不明,“无羡几时琢磨出威力那么大的火药啊?”
无羡一愣,知道张永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带去的火药只是普通的,不过是用的手法特别而已。”
“如何特别?”朱寿也来了兴致。
“通常印象中,火药放的越多,爆炸的威力越大。其实在现实中,只要找到几个精准位置埋入火药,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无羡捡了根麦秆,在地上画了起来,“比如说一块巨石,只要找出几个关键位置,挖上小孔,就能让它由强变弱,凭借一个妇孺之力,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它粉碎。”
张永自认武力不俗,拼尽全力,都没信心将一块巨石击碎,以妇孺之力就能做到?真是越说越玄乎了。
白前却不这么觉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见疏松的结构,确实能让原本坚硬之物,变得脆弱不堪。
“能将具体的图纸画给我吗?”有机会他要试验一下,说不定能运用到河渠的开挖中,削减人力。
这是无羡看越狱学来的,她只有理论概念,具体该如何寻找那些关键位置,还是靠沈钰带着胡勒根几人,不断在实践中摸索出的经验。
所以问她真心没用,“你问胡勒根吧!”
白前拉着胡勒根问个不停,其余人则缠着狗蛋继续问西域的事,他对风土人情知道并不多,敷衍了两三个问题,实在头疼得很,索性将那群好奇宝宝交给了何关。
朱寿将无羡拉到了一旁,“你是如何训练狗蛋他们使用火药的?”
“义父给了我一个铁矿,没有足够的人手开采,我就拿来给他们练手。”
“你就让他们用火药来炸铁矿?也不怕伤了人。”朱寿摇头轻笑,无奈中挟裹着赞赏。这般疯狂的法子,怕是只有他的小无羡,才能想得出来。
“不怕,我的势力范围内,没人敢来。”霸气一览无余。
想想也是。
张永同他提过,她最爱在所属范围内埋设火药,还很嚣张地竖了警告的牌子:
擅闯者,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