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戏都让人给揭穿了,还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想不到他东逃西窜,来到了如此偏僻之地,还能被那个少年撞上。
真是天要亡他啊
看着少年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他就心里发怵,“怎么是你”
“不欢迎吗”
无羡双目微眯,掠过一丝危险的光,阔步上前。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暗潮涌动。
哪知,预想的交锋没有出现,却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一个是眉眼舒展。
一个是嘴角含笑。
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热络起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麻蛋,从哪儿吹来的,给老子吹回哪儿去好走不送
“几日不见,半仙风采更甚啊”看来上回吃的教训还不够,蹦跶得还挺欢的,就连骗人的段数也升级了,竟敢染指人命了。
“哪有公子如玉生烟。”送你三柱清香,纸钱管够
“半仙真是有兴致,来此闲云野鹤啊”呵呵,算你倒霉,真好撞到我的枪口上。回你一首凉凉,每年的今日为你免费弹上一曲,不必谢我。
“本仙夜观星象,算到此处有血光之灾,特来解救一二。”要不是遇上你这么个瘟神,老子能躲到这个鸟地方吗
“听闻村里遭次劫难,我心堪忧。见到半仙在此,我也就安心了。”若敢不老实,我就把你的老底全兜出来。
里长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打转,完全没想到,“二位还是好友啊”
“可不是嘛”无羡莞尔一笑,抬手拍了拍半仙的肩膀,明明看似轻柔地落下,却是使了暗劲,捏在了他的脉门之处,便疼得他冷汗涔涔。
输人不输阵。
半仙在心里,将她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忍着肩部传来的巨痛,咬紧牙关,强迫嘴角往上翘。
无羡指着李元芳道,“我来给您引荐一下,这位是在下的好友,顺天府尹李大人,同时,也是本次法事的关键人物。”想要将人弄死,先掂量掂量后果。
半仙腿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原来是公子的好友啊”麻蛋,还是个三品高官,找他来之前怎么不说明白,这是把他当枪使吗
“李府尹乃文曲星下凡,有天道庇佑,必然能助半仙一臂之力,化解刘家村的厄难,您说是不是呀”
对上无羡那双充满威胁意味的双眸,感受着肩部加大的力道,半仙除了点头说“是”,还能说什么
两只狐狸达成了默契,法事照常进行。
朱寿将退回人群的无羡拉回身边,颌首微垂,一双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垂,慵懒而亲昵,“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前些日子墨竹给他添了十两香油钱,就这么认识了。还以为他离开京师了呢,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还真是巧了。”
无羡的目光紧紧盯着祭台,让朱寿心中的酸意更甚,“他很厉害吗”
“行行出状元,他也算是这一行的翘楚了,”骗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比天桥下的百戏精彩多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居然给一个骗子,那么高的评价。
朱寿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小无羡到底明不明白,当着他的面,夸赞另一个男的,还是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男的,会让他吃味的
“那我就好好瞧瞧”
朱寿收回视线,继续关注法事的进行。
只见半仙拿着三炷香,借着燃烧的烛火,将其点燃,肃穆然然地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
“香香出事了”
在一声惊呼中,袅袅轻烟一变,成了诡异的黑色,随即香炷的火焰一闪,瞬间窜起三寸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吞噬了整炷香,只留下一坯黑色的灰烬。
“这香是咋回事啊”
“还用问吗一定是邪祟作祟”
“咱们村一直以来都是太太平平的,这是遭了什么劫啊”
“我长那么大,还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这可咋办哟”
“快求求半仙”
“对求半仙”
半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邪气太盛,不好办啊”
“半仙一定要救救咱们村,不然咱们就要遭殃了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半仙了,您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咱们给您磕头了”
半仙看着脚下跪着的一众村民,只觉得他们真是拎不清。
他要他们下跪磕头做什么
能当饭吃吗
怎么不给他来点实在的
难道一定要他直白地提出,他要银子,他们才能明白吗
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还是里长比较上道,摸出两颗银锞子,塞在了半仙的手中,“半仙神通广大,术法玄妙,必有解救的方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些难度,得请在场所有属牛、羊、猪的人配合,人数不得少于三十人。”
里长一听有戏,赶忙应下,“只要有办法就好,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交给我来办就成”
里长对村里的情况很熟悉,弹指之间就将符合要求的村民都召集起来,其中还包括了他的小儿子。
无羡见朱寿也要上前,将他给拉住了,“人家做法事呢,你去做什么”
朱寿心里闷闷的,这是怕他去拆台吗
可这话,他不敢问出口,到了嘴边话锋一转,“我也是属猪的,乖乖等我回来。”
半仙的手段,无羡多少还是了解的,样子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危险,索性由着朱寿玩。
上去的共有三十八人,正好满足要求。
半仙取出一把红绳,每根只得一尺长,让他们各自抓住其中的两端,绕着不明死去的三牲,围成了一个大圆。
待发至朱寿时,半仙目光微动。
只因他太出挑了,即便身着布衣,依旧难掩那一身上位者才有的气势,在一众卑躬屈膝的农户之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您不是此村的”半仙说的虽是问句,心中却已笃定。
果然,朱寿点头应答,“今日刚来。”
“可否报上你的生辰,让本仙算上一算。”
朱寿脱口而出。
半仙目露惊异,绽放出兴奋的光芒,连手指都没掐一下,便下批语道,“此乃日月夹命,命格贵重,一生大富大贵,万里挑一。”
赞完,半仙让朱寿换了位置,让他站在西北角,“此乃乾位,对于本阵至关重要,只有你能镇住此位,化解这场灾劫。”
“好说。”朱寿笑着应下,他也想好好瞧瞧,这个半仙究竟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红绳被他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是由两股丝线拈成的,市面上一抓一大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味道有些古怪。
半仙看他皱着鼻子,一副不喜的样子,解释道,“别看着味道呛了些,可是由雄黄和多种名贵药物浸泡过的,具有驱邪之效,若是喜欢,待会儿送您一根手绳。”
半仙话中明显透着交好的意味,朱寿没领情,客气地拒绝了。
他不稀罕,旁人却是稀罕得很,纷纷找半仙讨要,尤以里长之子叫得最欢。
里长看不下去了,目光一沉,告诫道,“不看看什么时候,大事重要”
那些村民一看就没多少钱,半仙懒得应付他们,端足了高人的架子,“时辰已到,法事不可耽搁。大家务必扯紧红绳,无论发生什么事,切不可松手”
肃穆的神情感染了众人,一个个将手中的红绳捏紧了几分,连连点头应诺。
一切准备就绪,半仙举起一面八卦镜,低声念起咒来,呜里嘛里念了一堆,最后高喝一声,“镜神仙鬼,封入其中。急急如律令”
此时已近午时,日光刺目,经过细致打磨的八卦镜,在半仙的手中反射着刺目的光晕,叫人不敢直视。
“啊不好了”
众人循着惊呼声望去,只见里长之子的手中,无端冒出了一缕轻烟。
还未待众人辨个明白,只听“哗”的一声,一团火焰窜起,竟是无火自燃了
更瘆人的是,火焰的颜色怪异得很,非橙非黄,而是荧荧的绿色,自红绳悬浮而起,飘到了里长之子的肩上。
“啊”
里长之子被吓得面无血色,顾不得半仙的警告,将手中红绳丢了出去。
半仙双眉紧锁,低叹一声,“红绳已断,阵法被破,神镜怕是封不住邪祟了”
“这可如何是好”里长苦着一张脸,惶恐而无措,偏偏坏事的是自个儿的儿子,责任全在他家的身上,不好发作,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两个银锞子,塞在了半仙手中,从哀求道,“您可一定得帮帮咱们村啊”
“哎,这事可难办啊”半仙的手掌依旧摊开着,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里长愤愤地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又掏了一个银锞子,凑足了三十两。昨日获得的好处,几乎都给赔了进去。
半仙这才满意地将手收起,眸光指向了角落里的无羡。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叫无羡上场,然后使些小伎俩,让她当众出糗,以报当日之仇。
可是,想到她的手段,他所会的她也不逞多让,万一撕破脸,当众揭穿了他的把戏,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终,他还是无奈作罢,将目光移到了朱寿的身上,“算你们今日运气好,遇上了日月夹命的贵人,若能得借他一份福气,便可化解此难。”
无羡不悦地拧眉,她经历过穿越,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说,比寻常之人更迷信些。
半仙虽然是个骗子,但是万一上天有灵,真的将朱寿的福泽借走了,怎么办
村中无端死了三牲,村民人心惶惶,想要安抚民心,这场法事必不可少。
朱寿不能去,总得有人要去。
这个人的身份不能低,不然无法服众,身为三品府尹的李元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还是借着此事为他洗白,改善村民与他的矛盾。
怎么看都是益处多多
“李府尹乃天上文曲星下凡,福泽亦是深厚,用他的便是极好的。”
无羡的提议合情合理。
张永立刻点头应和。
为了区区几个村民,让他家万岁爷损失了福泽,他们受得起吗
张永目光温煦地看向李元芳,“李大人有劳了”
这位笑面瘟神都发话了,李元芳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李元芳走上祭坛,将朱寿给换了下来。
“以后不准胡乱参加法事。”清亮的声音难得低沉下来,透着严肃。
朱寿黑眸渐深,不置可否,“小无羡入庙连佛都不拜,怎么还信这些”
“我不拜神,不是因为我不信神,而是我无求于神。但你不一样,不能轻易给人借了福泽。”无羡见他嬉皮笑脸的,似是没将此放在心上,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郑重道,“不同你说笑”
一个不拜鬼神的人,却对他的福泽如此在意。朱寿心里一暖,嘴角的笑意更甚,抓起她使坏的柔荑,应道,“小无羡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羡对着他那缱绻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红晕荡漾开来,像只六月的桃子,粉嫩粉嫩的,映入了朱寿的双眸,拨乱了他的心弦。
暧昧的情愫渐渐晕染,无羡越发觉得酷热难耐,避开了他的视线,“半仙要做法了。”
小家伙害羞了
可惜了,周围的人太多,不然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朱寿暗叹一声,目光重新回到祭坛之上,只见半仙取出了一张符纸,又念起咒来。
哗
一团耀目的白光亮起,伴着浓浓的白烟,瞬间化作灰烬。
半仙道,“取无根之水来”
一清癯的村民,恭敬地捧着一碗清水,自人群之中走来。
说来也巧,他爹上个月病了,需要以无根之水来做药引,存了不少。
不然,向半仙献水这般露脸的好事,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他得瑟地端着水,脚步轻快得都快飘了起来,“半仙请用。”
半仙对他颔首一笑,接过水碗,将符纸所化的灰烬丢入水中,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