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美人挖坑杨惜补刀

使臣献礼完毕,乐声再度奏起。

王满堂杏眸流转,扫下了台下的席间,见无羡坐在了杨阁老的千金身边,与之相谈甚欢,亲密无间。

想当初,她对她们几人可是爱理不理的,还以为有多清高呢,说到底,只是因为她们的地位太低,看不起人罢了。

强压下眸中的阴鸷,换上了一片潋滟之色,迎上了朱寿的目光,脉脉含情。

甜糯的声音还染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伴着飘散的酒香,令人酥醉。

“圣上承天长寿宁,难得有那么多贵女在席祝寿,何不让她们展示下才艺”

“哦”朱寿尾音上翘,眸光一闪,流露出几分意兴,“听着挺有趣的。”

王满堂的眼底,跃动着得逞的兴奋。

坑已挖好,就待埋人了。

她的目光在女宾席晃了一圈,落在了无羡的身上,还未待她行动,某人已经先行一步开口了。

“听闻,杨家有女才貌双全,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睹姑娘的才艺”

无羡举着酒杯,敬向了杨惜,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痞笑。

杨惜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无羡这是日行一善,真的是推崇她的才艺。

众女懵懂无知地羡慕着杨惜的好运,可以在圣上面前露脸,只有杨惜心里清楚,今日这场盛宴,是北元使臣的相亲宴,所有的女宾都是陪衬,只是为了让无羡的出现不显得突兀罢了。

对了北元使臣

无羡将她推到众人面前展示才艺,难道是希望她能吸引北元使臣,替她顶缸吗

好歹毒的心思

杨惜气得暗暗咬牙,凑到无羡的耳边,低声警告道,“别耍花样,想想你爹此刻的他无官无爵,对付他,还不是同对付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无羡捏着酒杯的手一紧,眼眸幽黑,宛若无底深潭,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气息,“杨姑娘大可试试”

杨惜冷哼一声,并未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的心中正愁着献艺一事,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臣女不才,愿为圣上献上一曲。”

“只有曲,没有词,岂不是太过单调”王满堂的目光不时瞟向无羡,开始作妖了,“杨姑娘与身边的女子相谈甚欢,何不一起献艺,为圣上贺寿”

将皇帝都给搬出来了,让人如何拒绝

这就有些强买强卖了。

无羡不悦地拧着眉,又听一人起哄道,“听闻,李姑娘曾为歌僮献曲,歌技高超。”

开口的是一名少年,身穿织金云肩蟒袍,与正德帝的那身非常酷似,是蟒袍中最为尊贵的坐蟒。

无羡不认得他,若知道他是建昌侯之子张宗俭,便不会奇怪他的刻意刁难了。

不过,这人还不如他爹呢,傻得没有脑子。那番话虽然当众贬低了无羡,同时也打了正德帝的脸。

他这不是将正德帝与一个低贱的歌僮等同起来了吗

杨惜虽然不喜张宗俭的做派,但是如今势成骑虎,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卖张宗俭与王满堂一个好,同时也能显出自己的大度来。

“不知李姑娘擅长什么词曲”她扭头问无羡。

无羡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我会的多了去了,只怕杨姑娘一曲都不会。”

杨惜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她如此明显的嘲讽,好胜之心被瞬间点燃,“李姑娘尽管开口便是,小女子不才,倒也收集了古今不少曲目,其中定有姑娘擅长的。”

无羡眼中的揶揄更甚,“杨姑娘听过不染吗”

“”名字听着倒是不错,可是杨惜将脑海搜寻了一遍,根本就没找到这个曲目

“杨姑娘听过拜将军吗”

“”将军令她会弹奏,拜将军是什么曲目

“杨姑娘听过不谓侠吗”

“杨姑娘听过牵丝线吗”

“杨姑娘听过叹云兮吗”

“杨姑娘听过朱砂落吗”

这些都是什么曲目

杨惜一头雾水,竟是一首都不会。

若是一二首也就罢了,可是无羡整整报了三十多首,别说是一纸残篇,就连词牌名她都未曾见过,这就不是她孤陋寡闻了。

“今日本是为圣上贺寿,李姑娘何必故意推托,随意找些没听过的词牌名来搪塞吧”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可是大不敬之罪。

无羡微微一笑,“杨姑娘没听过,并不意味别人没听过。”

“不知殿上有何人听过”

杨惜自视甚高,就连她都没听过的,别人更不可能会听过。看着众人眼中的茫然之色,她越发坚信自己的观点。

忽然一人起身,“下官不才,听过其中的几首,愿为圣上献上一首拜将军,以贺应州之捷。”

众人循声望去,见出声的是一名还未及冠的男子,如此年轻,胸前的补子竟是一只花豹子,前途不可限量。

起身的是姜蔺

杨惜一脸煞白。

他却一脸庆幸。

幸好,今日他陪同北元使团,一同出席了宫宴,给了他一个机会。

她身陷困境,他出手解围。

她歌声袅袅,他玉萧悠悠。

这样的画面,想想就很美好。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柔情,没有逃过朱寿的双眼。

他当初就爱用这种眼神,偷偷地望着无羡,让朱寿不喜。正巧当时要防范北元,就将他调去了榆林。想不到兜兜转转,又让他回到了无羡的身边。

姜蔺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他的面,向无羡献殷勤吗

哼休想

他偏偏不遂姜蔺的愿,“唱歌弹曲多没新意啊”

王满堂原以为,无羡是从边疆来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如今见她一口气报了那么多曲目,想必唱歌唱得不错。

她可不想为无羡做了嫁衣裳,但又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顺着朱寿的话道,“圣上不爱听曲,不如让李姑娘跳一段舞,如何”

呵呵,上一次让她当众唱歌的人,倒是得览了一段她的舞,不过最后,他可是差点将小命都给送了。

无羡莞尔一笑,“王美女与民女同进同出整整一月,怎么不知道民女擅长的究竟是什么呢在圣上寿宴展示,不觉得不妥吗”

“宴席之上就是图个热闹,即便姑娘才艺不济,也不会笑话你的。”话中暗藏贬低之意。

“民女就却之不恭了,请王美人准备一人配合,民女最擅长舞的就是”无羡顿了一顿,眉眼之间的笑意加深,却是闪着寒芒,吐出一个字,“刀”

舞刀亦可算舞

舒芬用手肘捅了捅杨慎,“你怎么把她带来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廷陈毫不客气地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狂妄无知”

曹嘉好奇心起,“这人究竟是谁啊”

王廷陈冷哼一声,“就是上次为一个贱民敲登闻鼓的。”

“是她”曹嘉瞪大了双眼,再次打量起无羡,“怪不得呢”

当真配得上“狂妄无知”四个字

舒芬没有参与讨论,看了看杨慎,又看了看女宾席,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玩味。

底下议论纷纷。

席上暗流涌动。

王满堂第一个跳了出来,怒目叫嚣的模样,颇有几分厉色,“万寿盛宴,岂容你如此放肆”

这一回为无羡说话的不是姜蔺,而是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一人

北元使团的阿拉坦

他不懂大明官话,却能从语气中辨别出王满堂对无羡的恶意。

一串北元语自他口中吐出,身边随行的使官迅速替他翻译成了大家都能听懂的官话。

“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何要动怒她说得没错,她最擅长的就是舞刀,最拿手的就是杀人。”

要知道,无羡的凶名威震草原,死在她手中的勇士不计其数,“狼王”可不是白叫的。

王满堂被当众打了脸,一丝委屈袭上心头,望向朱寿的目光可怜巴巴。可惜往日屡试不爽的招数,今日却失灵了。

朱寿都瞧都没瞧她一眼,目光一直停留在杯中的酒液上,眼睑轻垂,不明所想。

王满堂将下唇咬得一片通红,眼中的委屈更甚。不过,她历来是个懂得分寸的。

明知不可为,何必为之

就在她打算收敛蛰伏的时候,阿拉坦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我愿与她一起舞刀,与她比武”

比武好啊

让她之前逞凶作恶,正好借北元的手,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就叫做现世报

内心的阴毒在不停地叫嚣,脸上仍维持着纯良无害的娇羞,“李姑娘身手了得,臣妾也想借这个机会,一饱眼福呢”

王满堂杏眸扑闪,看着像个纯良无害的兔子,说出来的话,却叫众人脊背生凉。

身手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个女子

男女体力本就差异悬殊,更何况对战的还是好勇斗狠的北元人,胜负可想而知。

还是亲密同处过一个月的呢,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陷害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有同情怜悯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张宗俭再次推波助澜,“李姑娘莫不是怕了吧”

为了逼无羡迎战,他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杨惜心中冷笑,王美人和张宗俭也不想想,李姑娘若真怕了又如何,比武输给男子,根本无人会对她有所置喙。

打蛇没打到七寸,段位也就这样了,怪不得混来混去,也就混了个美人。

杨惜眸中厉色一闪,“李姑娘代表大明比斗,怎么会怕了”

她这招不可谓不狠,将问题上升到了一国的体面,直接断了无羡的退路。

在座心思透亮的,都能听出其中暗含的深意,更何况是擅长舞文弄墨的翰林。

舒芬一怔,“那姑娘招惹你妹妹了”

这话让杨慎如何解释

说他妹妹曾看上了无羡,知道她是姑娘后,恼羞成怒了

那不是败坏了他妹妹的声誉了吗

只得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小妹也是不愿大明落了下风。”

大明多的是好男儿,那也不至于将一个小姑娘逼上绝路呀

舒芬也不点破他,只是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北元人会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杨慎心乱如麻,虽说知道无羡有些本事,但有多少吹嘘的成分在内,就不得而知了。

内心深处,他对女子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总觉得女子不如男,疑思着她在应州的战功,多半是靠着那群狼煞军得来了。

北元本就与狼煞军有血仇,这次一对一,对上的可是巴图孟克的孙子。

她没了庇护,还不得吃个大亏

不行

他得阻止这场比武

杨慎猛地起身,屁股刚离开座位,就被舒芬给按了回来,“之前替那李姑娘解围的人都不着急,杨兄何须着急再说,你拒了李姑娘的战约,谁人能替她出战”

是啊

别说是巴图孟克的孙子了,即便是个普通的北元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姑娘输了也就输了,谁都不会置喙,若是换个男子,可就有损大明国威了。

杨慎这么一动摇了,硬生生地错过了替无羡出头的机会。

只见她从容起身,唇角扬起的笑意,轻松悠然,完全看不出是要去比武的。

“王美人和杨姑娘一番盛情,连戏台都替我搭好了,我便却之不恭了。”

王满堂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李姑娘既然擅长舞刀,那就上刀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王满堂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拳脚相搏,尚能点到为止,若是用上了武器,刀剑无眼,轻轻划开就是一道口子,破相了不说,连小命都可能会丢了。

席间议论声又起:

“对方可是巴图孟克的孙子,这个李姑娘居然真敢应下。”

“不应又能如何等着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吗”

“这次杨姑娘做得不怎么地道,可惜了那么个娇俏的小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人不可貌相,将门出虎女。”

“如何说”

“前两个月刚被夺爵的平虏伯知道不就是她爹,据说立过不少功劳。”

“无论如何,终究是个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