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见自家主子,光盯着窗外的街道,对桌上的食物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怕主子饿着了,又哄道,“无羡公子对吃的挑剔着呢!公子,您该先尝尝这些菜的味道,看看是否合乎无羡公子的心意。”
“你说得有理!”朱寿拿起了筷子,将桌上的菜肴一道道尝过去。
“羊肉的火候不够,炖得不够酥烂。”
“鱼片蒸过头了,肉都老了。”
“这菜切得不够精致,都没用心。”
“豆腐要加点茱萸,小无羡喜欢辣的。”
每一道菜他都细心地品着,耐心地尝着,挑了一堆毛病出来,让文宜着人重新烧过。
可是待菜再次端上桌后,热气渐渐散去,慢慢转凉,仍旧不见无羡的身影。
眼看着天色暗沉下来,都快要过了饭点,朱寿忍不住问文宜,“小无羡呢?他为什么还不来呀?”
“”文宜纵使有一万张巧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朱寿见他不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不认得路啊?”
文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违心地应和道,“兴许是吧”
“我要去接他!”说着,朱寿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往酒楼外冲去。
文宜忙抬步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跑着,一边抱怨,这个无羡公子也是的,不知给他家主子灌了什么迷汤,都让他魔怔了。
朱寿不停地在街上跑着,看到同无羡身形差不多的背影,就会跑上前去拦下来,不知被多少人骂作了疯子。
“您是来找无羡公子的吗?”
经历过太多次失望的朱寿,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那“无羡”二字,就像是带着神奇的魔力一般,让他的脚跟黏在了地上。
他循声望去,开口的是一家药铺的药童,招牌上写的是“济世堂”。
按耐不住的狂喜之情,泛上了他的心头。他怎么就忘了呢?这家药铺便是无羡开的,她和大夫如此熟稔,说不定来了这儿。
“小无羡呢?他在吗?”朱寿激动地问道。
“在后院呢!昨个大晚上来的,沉着个脸,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朱寿没心思听完药童的回答,只打听到无羡的位置,便兴奋地穿过了穿堂,远远地瞧见她在院中舞刀。
她出手时太过用力,反而显得刀法有些凌乱,但朱寿就是觉得,他的小无羡耍得最是凌厉、最是漂亮。
“小无羡!”
朱寿忍不住喊了一声,回应他的不是熟悉中的笑容,而是四把冰冷的火铳。
张平客气地送客道,“朱公子,时日不早了,您请回吧。”
朱寿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但他是无羡的人,不能对他发火。
他没有理会张平,无视火铳的威胁,又向无羡走近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道,“我点了一桌好吃的,全是给你的。”
无羡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朱寿感受着她的柔荑,带着她的温暖,从自己的掌心慢慢地抽离,慌乱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委屈道,“我都等你一日一夜了,别闹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无羡觉得有些好笑,他趁她酒醉做出了如此无礼之事,还对她的手下动粗,居然一句轻描淡写的“别闹了”,就能揭过了吗?
无羡提起手中的刀,白刃一晃而下,竟是将他紧拽着的衣袖给割断了。
朱寿的心一抽,仍是明知故问道,“小无羡,你这是做什么呀?”
“看不出来吗?割袍断义!”
最后那四个字,就如四把锋利的刀子,扎在他的心口,让他疼得透不过气来。
“朱公子,请回吧。”张平表面上说得客气,暗地里却是喊了一群家丁来,个个举着火铳,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就能开火。
文宜见势不妙,忙拖着自家主子走了,“无羡公子正在气头上,等他消气了再来不迟。”
朱寿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走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身边穿行而过的人,脸上所带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目得很。
他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那家酒楼,伙计忙着收拾着桌子,连眼都没抬一下,“打烊啦,客官请回吧!”
“我要喝酒!”朱寿喊道。
伙计想着早些歇息,不耐烦起来,正要撵人,突然手中多了个重物,摊开掌心一看,居然是一锭银子,脸上不觉堆满了笑容。
“这家酒楼今晚包了,快去给我家公子上酒。”
“诶!”伙计捧着银子,欢欢喜喜地跑去拿酒了,不久便端了一壶汾酒回来。
朱寿也不用酒杯,直接就对着壶嘴,猛地灌了一口,本是清香绵甜的滋味,却是说不出的苦涩,如同刀子一般剌着他的喉咙而下,灼烧着他的胸口。
一楼尽头的岛台上,一个说书的正在低头收拾着东西。
“你要去哪儿?”朱寿指着他问道。
“小的收工了,该回家了。”说书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匆忙将最后一件物件塞在了袖子里,准备开溜。
对于这种心情不好来买醉的大爷,及早开溜才是上策。
“一个都不准走,都给我留下!”朱寿不满地吼道。
“这”
文宜见那说书的为难,忙塞了一个银豆子在他的手中,“我家主子让你留下,你便留下。”
说书的也是个老实的,不好意思白白拿人钱财,问道,“公子想听什么?小的给你说一段平话。”
“你最擅长说什么?”朱寿问道。
“两晋秘史。”说书的答道。
“那好,你就说上一段你最拿手的。”
“诶!”说书的将手中的惊堂木拍下,说起了前秦宣昭帝与西燕威帝之间的爱恨情仇。
大明男风盛行,常有富家子弟单独请他说些香艳故事。他见朱寿出手阔绰,以为他也是同道中人。
文宜听了几句,便发觉了不对,心下暗道不好,怕他家主子将自己代入故事中,又想起无羡的事,急着叫那说书的换个题材,朱寿却是坚持道,“今日我就想听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