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抢病人

无羡收起离愁别绪,叫上了胡勒根等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给小傅军医找场子去了。

远远瞧见他所开的济世堂,何关毫不留情地点评道,“铺子的朝向没选好,光线过于晦暗,看着死气沉沉的。

“又找死地开在了旺铺的对面,人气没人家好也就罢了,装修上也落了下乘,反而衬托了对方的气派来。

“作为一家新开的铺子,一没让利酬宾,二没伙计吆喝,生意不清淡才怪。”

可不是,无羡瞧了一眼,铺子里连一个抓药问诊的都没有,冷清得的,药童闲着没事,都快打瞌睡了。

反观对面的德善堂,抓药的抓药,问诊的问诊,忙得脚不着地。

无羡探头望了一眼,药堂里正在坐诊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正是没吃饭就出门的朱寿!

难道他的胃病又犯了?

无羡微皱着眉,跨入了德善堂,悄悄来到他身后,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问道,“怎么来此看诊?”

朱寿被她吓了一跳,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我就是随便看看”

无羡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朱寿有些失望,“也没什么,就开了些养胃的药,都是惯常用的。”

无羡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这家的医术不行,药也不行。你看看啊,铺子里抓药的那么多人,都不知来了多少回了,可见啊,他们家的药治不好病。”

这些话,表面上是对朱寿说的,声音却是拔得高高的,让药铺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位老哥哥,我都在药堂见过你不少次了,吃了多久的药啦?”

“别说啦,我背上生了个疮,都吃了两个月的药了,时好时坏的,存的棺材本都快被掏空了。你呢?”

“我给我家小孙子抓的药,感染了风寒,天天流涕不止,一个月了都没见好,把我的头发都给愁白了。”

“您说,是不是这儿的药真的不行啊?不然怎么连个风寒都治不好?”

“要不咱去对面试试?”

坐诊的大夫见人心浮动,急了,瞪了无羡一眼,“我可是大同最出名的大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胃不好,他还让人乱吃饭,这是做大夫该说的话吗?你看,对面的济世堂就不错,一个人都没有。可见,将病人都给治好了,咱们去那儿瞧瞧去!”

说完,她也不管朱寿同不同意,拽了他就往对面走。

刚跨入济世堂,她便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帷幕后躲,“姓傅的,我早瞧见你了,还不快出来接客!”

小傅军医将帷幕一把甩开,吼道,“接什么客,这儿是药铺,又不是那种地方!”

“药铺不也是要招呼客人的吗?”无羡白了他一眼,将朱寿按在了座位上,“你别看他性子不好,医术还是可以的,这些年我得病都是让他瞧的。”

小傅军医反驳道,“我哪里性子不好了?”

他虽然平日话少了些,对待病人还是挺亲和的,当然了,无羡除外。

“再说,我也没本事替你看诊,别给我捣乱。”说着,他便对无羡甩了甩衣袖,如同驱赶苍蝇一般。

无羡赖在座位上不走,“我哪儿捣乱啦?他真是病人,胃不好,若是早知道你来了这大同,早就拉来找你瞧了。”

小傅军医得知来了个病人,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轻柔了几分,“具体哪儿不舒服?”

“就是胃不舒服。”朱寿答道。

“说详细些,越详细越好,不能讳疾忌医。”无羡道。

朱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补充道,“平日吃多了容易犯恶心,常常腹痛。”

“腹痛的问题有多久了?”小傅军医问道。

“有三四年了,今年腹痛越发厉害,”朱寿悄悄地瞥了无羡一眼,道,“前些日子还咯过血。”

无羡皱了皱眉。

她一直知道朱寿的胃不好,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严重,还咳血了,应该是那日他生辰,喝多了咳血的吧,怪不得将文宜着急成了那样。

“听小无羡说,空腹吃枣柿,会得胃柿石,故而来问问。”朱寿又道。

小傅军医低头沉思了一会,对无羡道,“柿子性寒,吃多了会引起腹痛。你所说的胃柿石,是石胆吗?”

“差不多吧,空腹吃大量的柿、枣、山楂,就容易在胃里长石胆,放在牛身上便是牛黄,放在马身上便是马宝。”

小傅军医一脸受教,“原来如此。”

文宜看不下去了,“你是大夫吗?怎么全听李公子的,人云亦云?”

小傅军医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无羡在医术上很有造诣,可惜就是分心过多,不然说不定都能成为圣手。”

“难道能从你口中听出一句夸人的话,我得瞧瞧,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说着,无羡当真伸长了脖子,往铺子外探了一眼。

小傅军医就知道,她这人夸不得,一夸就得瑟,一口气憋着没处泄,撒向了她带来的朱寿,“去一边的榻上躺下,把衣服撩起来!”

文宜瞪大了眼,“你想对我家公子做什么?”

“不让我摸摸,我怎能瞧出来,他腹里是否真有瘕症?”

文宜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扶着朱寿乖乖躺下,幸好塌边安了帷帐,放下后外人瞧不见,私密性很好。

无羡见朱寿出来时,脸色都有些白了,担忧道,“怎么啦?”

小傅军医将看诊时撩起的衣袖放了下来,“刚才我摸到硬物了,就在在脐上三寸,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坚而不化,推之可动。如无意外的话,就是你说的胃柿石了。”

“有治吗?”无羡问道。

小傅军医看向她,“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无羡沉声道,“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开腹,将石胆取出来。”

“开腹?”文宜听得后背都发凉了,声音发着颤,“你们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小傅军医全然没理会他,继续与无羡商量道,“开腹之术,祖父已试验了四五年了。如何解决血崩,还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无羡皱着眉,“我也不赞同,太冒险了些。毕竟华佗之术,目前尚无法还原,还是用汤药吧,这方面是你的专长。”

小傅军医取了笔,在纸上匆匆书写了几笔,递给了文宜,“去抓药吧!”

文宜扫了一眼,方子上仅有鸡内金、焦楂、大黄三样,“药方怎如此之少?”

小傅军医白了他一眼,“方中鸡内金,乃鸡之脾胃,有破坚消积之力,能消五谷,化丹石,配焦楂消积聚,大黄荡涤秽浊通腹。坚者削之,留者攻之,结者散之,三者相辅相成。你倒是说说,还缺什么?”

文宜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就是觉得有些不妥,“不多开些养胃的药材?我看太太多的方子上,都是列了十多位药材的。”

“药多了,容易相互冲了药性,反而不美。你若想养胃,再给你添个良姜,这个暖胃健脾,温中散寒。”

“我不要姜”朱寿对着无羡,小声抗议道。

无羡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都病成这样了,还挑挑拣拣的。”

“我不喜欢姜味”朱寿委屈道。

小傅军医见那朱寿都快而立之年了,居然还摆出一副小孩的样子,撒娇给谁看啊?

当初他随无羡游荡西域,打过劫匪、失过方向、耐过饥渴、遇过沙暴,几次死里逃生,也没见无羡皱过一次眉,不觉对那朱寿生了几分不屑,“那就等药煎完后,冲红糖服用,这个味道好!”

他一把抓过药方,拍在了药柜上,对药童道,“按方抓药,记得问他们要双倍诊金,他们不差钱!”

说完,便反剪着双手,去了后院了。

无羡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帷幕后,揉了揉鼻子,奇怪道,她第一次见小傅军医,他也没那么大的性子呀?

她心下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底下的人太过纵容了,将他们一个个都给养成了大爷?

抓完了药,她便带着朱寿回了宅子,文宜亲自给他煎了药,端上前去。

朱寿看着浓浓一碗褐色的药汤,习惯性地皱着眉,有种想要反胃的冲动,苦着脸对无羡道,“你喂我吧!”

无羡接过文宜手中的药碗,对朱寿道,“将嘴张开。”

朱寿眉眼弯弯,乖乖将嘴张开,想不到无羡取走了碗中的勺子,捏着他的鼻子,粗暴地将整碗汤汁,一口气,全灌入了他的嘴里,差点呛到了他。

“你”朱寿刚开口,便被无羡丢了一粒糖果。

“好吃吗?”

朱寿点点头。

“吃药嘛,就得一口气干了,一勺一勺地吃,还不得将自个儿给苦死啊!”

“那你也事先跟我说一声嘛!”

“说了,你会乖乖喝药吗?”无羡反问。

“”还真被她说中了,朱寿心虚地扯开话题道,“刚才你给我吃的什么呀?挺好吃的,还有吗?”

无羡将空了药碗递给文宜,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对朱寿道,“全是给你的。”

朱寿兴奋地打开一看,包着的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硬糖,糖中间还嵌着一个红红的寿桃,带着两片翠绿的叶子。

无羡的声音透着几分歉意,“那日我不知道是你的生辰,不然,一定陪你去万佛窟祈福。”

朱寿拈了一粒,放在嘴里含着,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将汤药的苦味全给驱散了,“那明年呢?后年呢?你会一直陪我过吗?”

无羡点点头,“若是那时我们没分开,我就陪你过。”

“你可不能食言。”

“不食言,”无羡继续对他诱骗道,“若是你这些日子乖乖吃药,等你好了,我给你做个大寿桃,保证是你这辈子都没吃过的人间美味。”

“那我可得尝尝。”朱寿刚说完,双眉突然紧蹙起来,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握成拳。

“你怎么了?”无羡问道。

“我腹疼”

文宜一把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架在了无羡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在我家公子的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把刀放下”朱寿疼得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可是公子”

“放下”朱寿疼得都快说不出话了,依旧勉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特意将语气加重了几分。

文宜无奈,只能照做,但是一双目光却如猎鹰一般,时刻盯着无羡的一举一动,“若是我家公子有个什么意外,我定要你全家陪葬!”

无羡可没工夫同他计较,“我人就在这儿,逃不了,你快去将小傅军医请来。小傅军医你认识吗?就是给你家公子开药的那人。”

“那人是军医?你怎么找这种人给我家公子治病?”文宜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该先查清那个大夫的底细,这下可好,他开的药吃出问题来了。

“军医也有医术好的,他可是救活了好几百人呢,不能一概而论,”无羡瞪了他一眼,“别傻站着了,快让人去请大夫啊!”

“哦!”文宜匆匆忙忙赶到济世堂,将正在晒药的小傅军医直接绑了回去。

小傅军医还没受过此等的苛待呢,见了无羡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无羡也傻眼了,无奈道,“朱公子吃了药,腹痛难耐,所以将你请来了。”

“你就是这么个请法吗?”小傅军医想向她亮一亮身上的绳子,可惜身子被绑了个结实,完全动不了。

无羡忙给他松了绑,解释道,“这可真不是我的意思。他那个亲卫啊,刚才都拿刀架我脖子上了,你快些将人看好吧,不然,他都能杀了我泄愤。”

“你会怕他?”小傅军医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来到床边,见那朱寿疼得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却连一声都没哼出来,总算是有了几分男子该有的气概。

他握住了朱寿的手腕,刚刚找到脉象,就被他将手给抽了回去。

什么意思?

是不相信他,故而,不愿给他看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