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赞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找人去安排。不过,即便将开春要开垦的地一起算上,工程量也有限,做完之后又该如何呢?”
“自然是玩啊!”李姐道。
“玩?”刘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小主子,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李姐道,“我可不是和您开玩笑,咱们这儿是军营,工事完成了之后,也该紧锣密鼓地操练起来了。”
“那也不该是玩呀!”
“寓教于乐嘛!”李姐解释道,“战场之上最强、最有效的攻击技能,便是弓马。咱们西边对着鞑子,东边正好可以开辟出一个马场。
“让士兵自由组队报名,每逢初一、十五举行马球比赛,进入三甲的队伍每天给他们杀一头羊,让他们连着五日吃肉。
“此外,初五、二十举行步射、骑射、马枪的比赛,初十、月底举行举重、负重、摔跤的比赛。
“这些是单人比赛,名次可以放宽些,前十名宰羊吃肉,连吃五日。
“这么算下来,一月只需宰杀三十头羊,单凭澡堂的收入,便能供养得起。”
沈钰的眉角跳了下,总觉得这个主意听着耳熟得很,貌似他们几个刚进李府的时候,便是被李姐如此训练来着。
姜蔺双眼一亮,“如此可谓一石二鸟,不但解决了膳食问题,连日常的训练都抓起来了。士兵为了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不用敦促,便会自发努力训练。”
李姐这边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东边却是急报传来
小王子在开春的时候出手了!
这回他们学乖了,没有碰赤木口这个硬茬,而是直接绕过了贺兰山,跑去了河套地区,沿边各堡都遭道了他们的报复性袭击。
有一种恶,叫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别人比自个儿好。
当众人损失惨重时,唯有赤木口毫发无伤。这个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为赤木口感到庆幸,而是生出了猜疑与怨怼。
流言蜚语顿时多了起来,甚至有人污蔑李霸投靠了鞑子,方才保得了平安。
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虽然有仇钺罩着,但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是能淹死人的。
李霸愁得嘴上的燎泡都出来了,找来了李姐和刘安想办法。
可是,现在能有啥办法呢?
人家都被打得丢盔卸甲了,还不能让人过过嘴瘾,找个宣泄口吗?
正在李霸第108次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亲卫来报,“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李霸的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仇钺兜不住了,上面要拿他来泄公愤吧?
他强作镇定,问道,“来者何人?”
那士兵将头深深垂下,“门卫说,腰牌没看懂,只见着上面刻了个枪字,就被来人给收走了。”
李霸都无语了,竟然还有看不懂的腰牌?不过,这刻了“枪”字的可不多见,难道是
李霸打了个激灵,忙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东门,只见营门外停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黛蓝布棚车架,由两匹马拉着。
车边只有一个把式站着,看那人身姿沉着健朗,挺拔如松,显然是个练家子。
李霸忙朝着车厢拱了拱手,“赤木口千总李霸见过大人。”
一个尖细的嗓音,从帷幕后传来,“此处人多口杂,不方便露面,烦请李将军前面带路,去白虎堂详谈。”
“哦、好”李霸没瞧见正主的相貌,却也不敢怠慢了人家,忙应了下来,领着那辆马车,径直来到了他的营署前,再次向车厢恭敬地拱手道,“末将的营署已到,还请大人下车。”
车把式立刻端了一个脚凳,在下马的位置摆好。
帷幕徐徐拉开,一人缓缓跨步而出。宽大的兜帽垂了下来,将他的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的衣服也用披风裹住了,只有一只手露了出来,被车把式扶着下了马车。
李霸依旧没见着他的相貌,目光落在了唯一露出来的那只手上。
只见那手保养得很好,手背细嫩得很,和个养尊处优的少妇似的,骨节却是分明有力,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
李霸领着那人进入白虎堂时,李姐正坐在座位上,晃着两条腿,和姜蔺、沈钰聊天。
见着她爹带了个包得像是西方吸血伯爵的神秘人进来,也不知道是谁,但看着不像是个小人物。
礼多人不怪。她的屁股下宛若安了根弹簧,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恭恭敬敬向那神秘人行了个礼,“爹爹有贵客,我先告退了。”说着,她便想带着姜蔺等人闪人。
“且慢,既然是李将军的爱女,便一起留下吧!”那人伸出了手,将遮着脸的兜帽摘了下来,方才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张相当慈祥的脸,眼角的笑纹勾勒出和善的笑意,就和邻家的伯伯似的,只是脸上没有胡须。
李姐一愣,这人竟然是个公公!
这可是她穿越古代后,第二回见到公公。若不是那人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那公公在手下的搀扶下,悠悠地踱着步子,直径来到主位的右侧坐下,“李将军坐吧,李小姐也坐,一起坐着谈。”
“谢大人!”李霸躬身回了个礼,在主位坐下,李姐和姜蔺则在他的下手坐下。
沈钰和张平因之前退敌有功,分别得了个巡检和吏目的职务,但终究是不入流的小职,还没资格同他们一起入座,便绕到了李姐的身后站定。
刘安殷勤地吩咐下去,着人端上茶水和糖果,招呼贵客。
那公公瞥了眼茶水,汤色碧绿明亮,是宁夏独有的无果枸杞芽茶,有明目安神、除烦益智之效。
可惜芽尖已老,是端午后才采摘的,非上品,故而没了品尝的兴致,倒是边上果碟里装着的糖果有些意思,造型小巧别致,有如粽子一般。
他用手拈了一颗,丢入了口中,顿时一股沁凉在舌尖释放,滋润着咽喉,一路的舟车疲乏顿时消失。
他不觉赞了一句,“你这儿的果子不错。”
李霸呵呵一笑,“这是小女做的,公公若是喜欢,给您多备些,当零嘴吃。”
“你倒是养了个好闺女啊!”
李霸见他心情正好,开口问道,“不知大人该如何称呼?”
那人拜拜手,“别叫什么大人,咱家是监枪董忠,刚调来补了邓公公的缺,你不认得咱家也不奇怪,叫咱家董公公即可。”
“原来是董公公,末将有失远迎。”李霸起身行了一礼,脸上堆着憨憨的笑,“公公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近日来,河套地区连番受到小王子部的侵袭,惟有你这赤木口安然无事,圣上深感欣慰。咱家出宫之前,特意嘱咐下来,让咱家来瞧瞧。”
李霸瞧着董公公,见他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咽了口口水,“其实末将这赤木口啊,年前也遭受过劫掠,损失也不小呢!或许是因为咱们这儿太穷了,没啥可抢的,所以小王子就不来了吧”
董公公唇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李将军谦虚了,咱家可是听闻,年前小王子招募了三万多兵马,不但寸步未进,而且还让你给打跑了?”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内臣替皇上管着厂卫,消息灵通得很,这下可真是皮匠栽跟头露了楦头。
李霸觍着脸笑道,“这不是承蒙圣上福泽庇佑嘛”
董公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低沉了几分,“少学那些酸不溜丢的,尽拿些不实的来忽悠人。
“你的事咱家早就打探得清清楚楚的了,前番你得罪了杨阁老,只得了五百兵卒来此驻守,而且还是些带了伤病的,根本就没战斗力。
“你该不会真如传闻所言,是投靠了敌寇,所以他们才会放过你的吧?”
说着,董公公抓着手边的茶盏,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有如扣在李霸的心头。
吓得他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臂间,讨饶道,“公公明见啊!末将怎敢啊”
董公公冷哼一声,声音又冷了几分,“咱家看你是胆大得很!
“过去这半年间,李将军共偷挖斥卤五十车,呵呵,这可是炼制硝石的重要原料啊!
“此外,又购置了砟子炭和硫磺各三十车,做成的火药怕是也有五六十车了吧?”
得!看来这个董公公是有备而来,不止是小王子进犯时所率的兵力,连他们购置的火药原料,都打探得一清二楚,没什么能瞒得了他的。
李姐站了起来,对董公公行了个礼,道,“当日,杨阁老着我等来守此地,任务艰巨。
“我等也是没了办法,索性豁了出去,弄了一大批火药,装在了坛子里,埋在了营门外。足足装了五百之数,连成了一片。
“本想着和敌人同归于尽,与营地共存亡的,也算对得住皇恩了。想不到却是靠着这赤木口的特殊地形,侥幸存活了下来。”
“哦?”董公公冷笑了一下,“赤木口山势散缓,地界开阔,咱家眼拙可看不出来这地形哪里好了?!”
李姐答道,“就是因为地界开阔,一马平川啊,敌人托大,傻乎乎地一股脑儿全拥过来了,深入陷阱,被埋在土里的炸炮一炸,主力损失惨重,这才侥幸将他们给击退了。”
董公公挑了挑眉,“小王子来犯之前,你们少说也能制成三十多车的火药,都能将座小山给炸平了。这一战,你们究竟灭了多少敌寇?咱家要听实话!”
李霸伸出手,也不知要摆几根手指好,索性将五根手指都摊开了。
“五五千?”董公公的话脱口时都带着颤音,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可是十倍于己方的大胜啊,怪不得能将敌寇打得不敢来了,情愿绕了一个远路去河套。
李霸收回了手,“其实,具体歼灭了多少敌寇,末将也不清楚。因为是被炸炮炸的,多数的肢体都破碎不堪,难以计数,只得了两百个尸身完整的,就这么报了上去。”
董公公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咱家想亲眼目睹这炸炮的威力,不知李将军可否方便?”
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却是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辩驳的威严。
李霸忙点头应道,“方便!方便!只是炸炮危险,演练的校场路途远了些,还得烦劳公公跟我们走一段路。”
董公公点点头,又将兜帽戴起,随着李霸一行人出了营门,上马车行了一段,方才到达。
董公公取下兜帽,扫了眼四周的乱石堆,咋舌道,“你这地儿找得可真僻陋的,怎么不在营地的西边放?”
“营地西边不安全,全埋上炸炮了,但凡有些许火星子,能连绵好几里。嘿嘿,也不怕您笑话,末将平日里都不敢随意去那儿闲逛呢!”
李霸讪讪笑了下,带着董公公躲到了沙包后,引爆的工作就交给了沈钰,不久便传来轰轰三声巨响。
董公公只觉得地面随之一震,动静不小,和神机营的火炮差不多了。
他也是见过市面的,一脸镇定地从沙包后探出了脑袋,看见之前平整的地面,此刻出现了三个大坑,威力着实不小。
“能否取个陶罐炸炮,给咱家长长眼?”董公公问道。
沈钰早有准备,忙去取了一个没封口的炸炮来,“公公请看,罐中填装的是火药,接上火线,最后将瓶口用土封严,即可埋入土中。若要增加威力,还可在罐中加入碎陶、铁屑等物。”
董公公也是个懂行的,“这是火龙经上记录的法子吧?”
沈钰点点头,“正是。单个炸炮威力不足,连成一片后,破坏力便可大增。”
董公公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宛若三月的天说变就变,之前还是阳光灿烂,一会便阴云密布,阴沉得恐怖。
“既然如此,为何不及时上报推广,令河套地区白白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