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卖了自己(万更)

香胰子中有了这些花瓣作为点缀,颜值爆表,宛若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更为受到贵妇的喜爱。

李姐又让刘安寻了一大批红蓝草、姜黄和艾叶来。

刘安不解了,“艾叶勉强可用来做香油,可这红蓝草和姜黄您难道是要做染坊吗?”

“差不多,我正是打算用这些来给胰子染色。”李姐答道。

“染胰子?”刘安觉得有些荒唐。

“嗯!”李姐点点头,“好看啊!”

刘安的额角落下三条线,只当李姐是小孩子的奇思怪想,各类稍许进了些,由着她胡闹。待她和何关捣鼓出成品后,不觉被惊艳到了,还真是好看。

李姐为了省钱虽然她从未提及过,但是刘安的心底,就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坚信着,只将做好的染料,滴在尚未固化的胰子的上方,随其慢慢向下浸染,宛若墨汁入水,制造出一种渐变的视觉效果,产生了一种灵动的韵味。

每一种染料配的是不同的香料,红色的配蔷薇,绿色的配薄荷,黄色的配香草,蓝色的配茉莉。或相互渲染,或相互映衬。

李姐又找了沈钰,画了个蔷薇的印迹,刻了铅印,烙在刚成型的胰子上。

之后,寻了上好的松江谭笺,砑光用蜡,打上对应的花鸟纹理,包装起来。

刘安估摸着,现在清露和胰子的种类齐全,又添置了头油、香脂等数个品种,够开一个铺子了。

在何关的撺掇下,他咬了咬牙,托了仇将军的关系,在宁夏卫的泰合坊盘了一个不小的店面。

又找了姜蔺和沈钰做参谋,砸了大把银子,按照京师上铺的规格来装修。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逼格绝对高!

李姐又提议,将前后街的铺面打通,两个街口各开了一个门面,用中岛柜将前后彻底断绝。

一侧招待男客,陈列品以男式的为主,另一侧则招待女客,陈列品以女式的为主。

两边就连伙计都分了男女,互不干扰,很得一些礼教甚严的士族欢迎。

店名是姜蔺取的,叫做“落英居”,取自离骚中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最新出品的香花皂,自然是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半个巴掌那么小的一块,就要卖二两银子。

嫌贵?

呵呵,人家都供不应求了,早就卖脱销了,不差你这一个买家。

甭管是想买的,还是舍不得买的,都买不到了。想要的留下定金,半月后到货,再来店内自取。

单一的花原料有限,为了丰富店内的货品,李姐又让刘安购置了栀子、白兰等浓香型花卉,水仙、腊梅等高雅型花卉,海棠、荼靡等诗意型花卉,檐葡、瑞香等禅意型花卉,以迎合不同顾客的需求,每一种香味都有其中意的香粉。

李姐借用王十朋的十八香喻士,给不同的花香取了不同的雅号。

如素香丁香为佳士,梵香茉莉为贞士,嘉香海棠为俊士,异香牡丹为国士,韵香荼蘼为逸士,清香莲为洁士,寒香水仙为奇士,天香桂为名士,暗香梅为高士,阐香瑞香为胜士,妙香檐葡为开士

除了花卉之外,她甚至还收购了竹叶、佛手、柑橘用来制香。

那么多种香料,也非同时生产的,她的作坊可忙不过来。而是根据四季时令,推出不同品类的清露和胰子,堪称是古代的限量版。

若是谁来晚了,已经卖完了,对不起,明年请赶早儿。

如此一来,众人的购买热情更是空前高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不怕价格高,就怕买不到。

李姐对着她家的那几位,可是非常大方的,各自喜欢什么味的,尽管随意挑选。

姜蔺喜欢佛手的甘香。

沈钰喜欢竹叶的清幽。

张平喜欢沉香的风雅。

呸!何关不满道:那小子明明就是挑最贵的拿,忒不要脸了!

胡勒根喜欢薄荷的舒然。

何关喜欢金盏的口彩。

柴胡喜欢艾草的妙用。

高升喜欢柑橘的香甜。

各自都寻了心仪的清露,只有狗蛋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找了李姐,“主子,有没有肉香味的?”

李姐笑得肚子都疼了,点头道,“你想要,主子就给你弄出来!”

何关的唇角抽了下,一脸紧张道,“主子,您不会真弄出一个肉味的清露吧?”那玩意儿可卖不掉,要蚀本的!

李姐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用食指点了下他的脑袋,道,“看你这脑子,肉哪能做出清露来,主子我要是做的是肉干!

“这不,我爹见着沼气池不错,打算将全营的黄汤都利用起来,再多盖几个。头一个,就是要将伙头营的灶台改良一番。

“除此之外,我还在营内寻了两处空地,引了水,烧热了,打算建一男一女两个澡堂子,你们冬天便有地方洗热水澡了。”

“主子的主意好是好,只是刘叔会同意吗?”何关跟着刘安有一段时间了,深知他的尿性。凡是赔本的买卖,他可从来都不干的。

“这澡堂子,又不是免费开放的,三文钱洗一次。”李姐答道。

“三文钱也就是买几个包子的钱,能回本吗?”何关问道。

“怎么不能?”李姐给他算了笔账,“全营可有五百号人呢,先让他们免费洗两天,等他们洗上瘾了,保证日日人员爆满。

“澡堂的水池里加上硫磺,鼓吹养颜功效,女客也会络绎不绝。

“不过,想挣大钱是不可能的。但是积年累月,多少还是有些进账的。”

柴胡联想到李姐弄出来的硫磺皂,大胆猜测道,“主子,怕是要用这硫磺,给将士们做药浴,减少病症吧!”

李姐含笑点头,“不错,跟着老傅军医一段日子了,有长进。”

狗蛋见他们将话题越扯越远,着急道,“小的的肉干呢?”

李姐笑了起来,“少不了你的!另外一处沼气池,就是专门为你做肉干的。

“我已经找了汤叔督工了,不日就能开工,将烤肉的烤炉给盖好。

“到时候,将肉切成薄片用香叶、八角、桂皮腌制,撒上花椒、孜然、胡麻,烤成肉脯,保证你吃得停不下口。

“再给你弄一批完全没味道的,给你用来喂狗!”

狗蛋听到,连他的狗都能分到好吃的,乐得都快跳起来了,“主子,您可快些弄啊,小的和狗都等着呢!”

“用沼气烤肉,每日的产量可不少,那么多的肉脯,您是不是打算拿来卖呀?”何关问道。

李姐点点头。

何关不解了,“您不是说,不做吃食的生意吗?”

李姐笑了笑,“近来,香胰子的生意不错,扩建了作坊,加大了产量。这不,军营每日宰杀所得的羊胰就不够用了。

“刘叔想要多购置些羊,获取羊胰和羊脂,但多下来的肉该如何处理,可愁坏他了,于是就逼着我卖羊肉了。

“肉脯全程的工艺,牢牢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做好了再运往铺子里售卖,既能保证品质,也不怕泄密配方。

“我们既然要做,干脆就做大咯!主子我打算多做几个烤炉,不但烤肉脯,还要烤番薯,做藕粉,将葡萄、桑葚、樱桃、杏子、李子都做成果脯。”

李姐摸了摸下巴,说不定还能烤饼干,一定能够大卖。

胡勒根却是忧虑起来,“烤番薯的味道虽然不错,但是运往最近的城镇,早就凉透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的担忧不错,不过,主子我要做的可不是你们平时吃的烘番薯,而是将番薯彻底烤成干,如同果脯一般。”

狗蛋好奇道,“干巴巴的,会好吃吗?”

李姐抬起下巴,自傲道,“主子我出品的,哪有不好吃的道理?主子我啊,还打算做个专做爆米花的作坊,过年时,你们就能吃到各式的爆米花了!”

一众人兴奋地欢呼起来,也就上次招待特使的时候,方才顺带着蹭了两块爆米花糖,那个味道,可是想念得紧呢!

李姐这边,如火如荼地扩充着生产线,之前因为她在医闹中展现出来的冷漠,对她生分起来的小傅军医,突然找上了她。

李姐抬头望了望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呀,难道是

李姐立刻紧张起来,“该不会是伤兵营真的出疫症了吧?”

那群特使简直就是乌鸦嘴,她该在给他们的爆米花糖里加些巴豆,拉死他们得了。

“你想什么呢?”小傅军医从怀里取出几张纸,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听说你最近在盖烤炉,顺带替我也盖两个。”

李姐接过图纸,扫了一眼,画得还挺细心的,各个细节都标注好了,有些设计还挺精妙的,可以借鉴下,用来改善她的烤炉。

不过,问题来了。

“你要烤炉做什么呀?”李姐好奇道。

小傅军医答得斩钉截铁,“制药!我爷爷就是因为药堂制假,才落得如此下场。我要和你合伙开药堂,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济世堂!”

他这是要,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啊!

志向倒是不少!

李姐听了,嘴角却是抽了下,“我是半个商贾,在商言商,药材的水深着呢!真假掺半,以次充好,我完全是个门外汉,可做不来这生意!”

“我们这儿出上好的苁蓉、枸杞、甘草、锁阳,又有葶苈、三棱、苦参、知母,还能熬制阿胶,有这么些药材,就能在药商那儿占据一席之地了。”

小傅军医瞥了眼李姐,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继续道,“我这儿还有好些美容养颜的方子,你可拿去做香粉、香脂。有了自家的药堂,你制作时,既能用上最好的材料,又能省去不少花费。”

小傅军医见李姐眼中,终于有了些兴致,再接再厉道,“军中本就需要大量药材,直接把控了上端的采购,你也能从中赚得不少差价。”

真正打动李姐的,还是小傅军医说的最后一点。她看中的不是倒卖药材所赚的差价,而是源头的把控。

这一次,卫所克扣了她爹不少药材,又送了一大批伤兵过来,让他们非常被动,万一打起仗来,更会死伤无数。

“要与我合伙开药铺也成,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得给我将卖身契签下来。”

小傅军医的脸一僵,“要签卖身契做什么?”

“对于药材我可是真的不懂,你万一哪天又同我置气了,一甩衣袖,走得潇洒,却是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我找谁哭去啊?”

讲真,李姐的顾虑不无道理,之前他也是因为医闹的事,对她不理不睬的。

不过后来,他爷爷对他掰扯了道理,他也就慢慢想通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台阶,和李姐和好罢了。

“只是”他作为大夫,虽然属于下九之流,不被人所待见,却也是自由之身,“一定得签卖身契吗?”

那样一来,可就是入了贱籍了,子孙读书仕进都会受到阻碍。

李姐点点头,“柴胡、何关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我也不会用卖身契,端什么主子的架子,你看沈钰、张平他们就知道。我只是求一个保障,你可以回去和你爷爷商量下,考虑好了,再来答复我。”

小傅军医拿着图纸,转身便回去了,三天之后,他带着一份契书,再次找了李姐。

“我可事先申明,我是看中了你的人品,你若是要欺辱于我的话,我”

“你要如何?”李姐好奇道。

小傅军医梗着脖子道,“士可杀,不可辱!”

李姐勾唇一笑,“那就先见点血吧!”

还没待小傅军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便觉得手指一疼,被李姐割了一道血口子。

小傅军医的声音透着几分慌乱,“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姐邪肆地一笑,紧紧地抓住他流血的手指,往契书上一按,“大功告成!我不是没印泥吗?所以才出此下策,看把你给吓的。”

古人诚不欺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姐还偏偏将两条都给占了!

小傅军医将伤口含在嘴里,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走了!

李姐的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笑得一脸的得意。如此一来,小傅军医彻底算是他的人了,赖也赖不掉了,她也放心让他参与自己的事业中。

伤兵营的病患差不多都痊愈了,工作清闲了下来,李姐便将他抓了壮丁,直接让他去敦促烤炉的建造。

他倒是挺上心的,每日起早贪黑地往工地跑,就差搭个帐篷,直接住在那儿了。没过多久,就将烤炉给盖好了。

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跑了方圆百里的几处大药田。可惜,他们的药材早就被大药商给定下了,只有几个小药农,愿意卖他些捡剩下的次等草药。

他本是瞧不上眼的,刘安却是大手一挥,全收了。

为什么?

即便这些是次货,也比市价便宜了不少,制成药材后,可以给士兵们使用,自产自销,多少能省下一笔军费开支。

对刘安这个大管家来说,每天看着银子哗哗地往外流,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成两瓣画,能省则省,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不过,这件事给小傅军医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本地药田的产出早就牢牢地把控在各大药商的手中。

他作为一个生人,想要插进去分一杯羹,难度可不小。

哼!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他在进出贺兰山的路上,发现了几处地点,很适合种植草药。

山地草原气候温暖干旱,土层浅薄贫瘠,可种植耐旱的黄芪、麻黄、蕨麻、白首乌、百里香等。

疏林草原位于东坡,土层较厚,可种植甘草、黄芩、黄精、地丁、远志等。

针叶林带气温偏低,雨水丰沛,可种植金银花、红景天、龙胆、拳参、柴胡等。

灌丛草甸气候高寒,风力强劲,可种植耐寒的鬼箭锦鸡儿、珠芽蓼、鹿蹄草、点地梅、蚤缀等。

其中不少草药有止血、消肿的功效,是不可多得的军用药。

此外,金银花、紫丁香、百里香既可入药,也能给李姐制作清露和香油。

小傅军医可不承认,这是在关心她,只是投桃报李,省得她抱怨,种植药材的前期投入多、收益慢。

嗯!就是这样!

在伤残退役的士兵中,他亲自甄选了一批老实本分的作为学徒,向他们传授制药的方法。

现在,大部分的药材,还得靠刘安从别处收购。但是他有信心,给他十年时间,他一定能培养出一批娴熟的药工,真正在宁夏的药界站稳脚跟,竖立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忙碌的季节,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忙碌着,直到一阵隆隆的鼓声,打破了城营的宁静。

李姐未曾听闻,今日有什么操练,那么鼓声所传达的只有一个意思

有敌袭!

该来的,终于来了!

李姐立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瞭望塔,就见他爹正闭着一只眼,对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在查看敌情呢!

这个望远镜,是李姐找人做的,用昂贵的水晶磨的镜片。

由于她只知道原理,对于镜片的厚度不甚了解,只能靠工匠不断摸索,不知报废了不少原料,才达到了她所要的成像效果。

巧妙之处便在于,铜质的筒身能够自由伸缩,调整可视距离,十里之外宛若近在咫尺,被李霸当做了宝贝,随身带着。

“爹,怎么样,是不是敌袭?”李姐焦急地道。

李霸的脸上溢满兴奋的笑容,激动地手舞足蹈,“太好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他们给盼来了!”

安化王的叛乱,是四月下旬方才平息的,待消息传至草原,正是牧草丰美的时节,牧民可不愿意出战,怕糟蹋了马。

这么拖拖拉拉的,待小王子组织起兵力时,便已到了十月,足足过去四个多月,倒是给了李姐充足的时间用来武装城营。

李霸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宛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气势磅礴,锐不可挡,不禁啧了啧舌,调侃道,“看兵力还不少呢,足有数万人马!”

李姐的嘴角抽了下,“爹,哪有盼着敌人来袭击的呀?人家还是数万,几乎是咱们的百倍呢!”

“怕什么?咱们准备了那么多炸炮,他们若是不来,岂不是要浪费了吗?这帮鞑子,仗着人多,傻里吧唧的,竟然一点都不隐蔽踪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跑来了,这次我可得威风一把,叫他们有来无回不可!”

李霸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刚赶到的沈钰,“你给看看,现在能开火了吗?”

战事紧迫,沈钰省去了无谓的礼数,双手接过望远镜,仔细地查看起来,双眉不觉蹙起,“敌兵比预料得要多,埋设的炸炮仅有三百坛,可不够用。”

李霸抓了抓脑袋,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不少,“要不是那群酸丁瞎指挥,要咱们加高城墙,浪费时间烧制了不少青砖,以咱们作坊的产量,至少能将这赤木口的一半,埋上炸炮,现在还用得着怕那些小王子的人?”

“爹爹,这就要看您想玩多大了?”

“怎么说?”李霸问道。

“若是要退兵,就用那三百炸炮轰击先锋营,多数就能将后面的士兵吓得败退了。”

“若是爹爹想玩大一点呢?”李霸问道。

“那就让他们先深入,咱们炸中间的主力,让他们无法首尾相顾,然后吞了他们所有的主力部队,来个瓮中捉鳖。”李姐收紧了小拳头。

沈钰担忧道,“炸炮用完之后呢?又该怎么打?咱们的箭矢也不多啊”

李姐眨了眨眼,“不是还有大型弩弓吗?可以射击一里之外。让所有闲着的士兵赶制炸药包,绑在弩箭上,射向敌营,还不将他们送上西天。”

刘安皱眉道,“我们可没那么多陶罐,即便加班加点赶制,也来不及啊”

李姐勾起了唇角,“不用赶制陶罐,只需要几张桑皮纸,用麻绳困扎实了即可。”

“炸炮都是用石、木、陶、铁做外壳,桑皮纸并不牢固”沈钰转念一想,不对,要牢固做什么,反正是用来攻击的,一次性的东西,只要保证在随箭射击的途中不散架就行了。

“这样的炸药包能做多少出来?”沈钰问道。

李姐估摸着,“一个时辰少说能做出一百。”

“那好,这边有沈钰指挥炮兵攻击。刘安,你去作坊将火药全运来。马护卫,你助姐儿召集人手,赶制炸药包,做一批,送一批,急用!”

李霸一一吩咐完毕,各人领命散去。

营中的士兵本就不多,此刻敌兵来袭,大多集中在城墙上,时刻准备着迎战,可没几人是闲着的。

李姐索性将上次参与过修筑营墙的军妇给召来了,足有二百人之多。

李姐临时征用了膳堂作为作坊,挑了二十个聪慧手巧的分作两批,亲自示范,教会她们如何捆扎炸药包。

做炸药包只有两个要求

一是快,二是牢!

绳子可以多捆几圈,速度一定要快!

然后,由她们作为监工,每人负责两张桌子,每张桌子只坐一排,一排四人,各有一沓桑皮纸。

监工负责将学会的打包的技巧,传授给各自的组员,同时,严格把关成品的质量。

另选十五人,每三人一组,分别拎着装有火药、陶片、铁屑的木桶,分发至每人身前的桑皮纸上。

军妇将桑皮纸包裹完,由专人领取送往战楼,交由弩手绑缚与弩箭上,向敌军攻击。

若是有现代人来参观,一定会惊呼道:这不是流水线作业吗?

临时打包组刚刚忙活起来,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焰火在营地的上方炸裂开来,红色的烟尘弥漫开来,宛若扎破了天际。

是沈钰的焰火令!

敌人已经深入了埋伏区了,他下令点燃炸炮了!

初始,敌方还以为城营有什么动作,勒马减缓了行进的速度,警惕地查看四周的情况。

让他们失望的是,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不觉放松了警惕,放声大笑起来。

“那群汉人就会虚张声势,真刀真枪,那里打得过我们草原上的英雄!”

“听说守寨子的还是那个飞将军呢!”

“什么飞将军?不就是会跑嘛,这一次,他就是变成草原上的鹰,都逃不过咱们的马蹄!”

“可惜了,就是一个军寨,除了刀枪和粮草,没什么可抢的。”

“你怕是第一次上战场吧?不知道这种军寨里,每个士兵都是配有军妇的。”

“不知道将军的婆娘长得怎么样?滋味如何?”

“哈哈哈!”

敌兵们哄笑着,忽听一声爆裂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自脚边传来,地上瞬间被炸出了一个土坑。

泥块被高高地炸飞起来,掺杂着炸炮中的碎陶、铁屑,宛若弹弓一般,向着四周齐齐发射,凶猛异常。

马匹从未见过如此的声势,害怕地嘶鸣起来,高高地抬起前蹄,不敢再向前进发。有些甚至失去了控制,乱闯乱撞,整个主力部队乱作了一团。

然而战场之上,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任何的怜悯存在。

轰!

轰!

轰!

还没待他们冷静下来,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接连响了起来。

以炸炮为交点,以火绳为线条,勾勒出一个硕大无比的围棋棋盘。

一时间地动山摇,震荡甚至传至了十里之外,即便身在安全的城营内,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打包组全是些妇人,见着身前的桌子在微微颤动,一个个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不觉停顿下来。慌乱之中,颤抖的手指甚至戳破了打包用的桑皮纸。

李姐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提高嗓音道,“慌什么?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还见到将军在城外演练火器,这是在炸敌寇呢!

“火器的威力,你们也是见识过的,只要我们的火器够,敌人就能被我们打趴下!

“一个个都给我将速度加紧了,多做一个炸药包,就能多炸死几个敌人,保住你们的汉子时间就是生命!”

一个个军妇听了,立刻重新忙活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加紧了不少,竟是比之前还快上了几分。

妇人原本就比汉子手巧,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做了不少炸药包,速度比李姐预计的还要快些。

李姐忙多召了些人,给各处的战楼送去。

陶罐炸炮的声响渐渐平息了下来,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些炸药包登场了。

幸好,刘安这个精打细算的,见李姐和小傅军医合伙开药堂,心下思忖着,包药的纸张和麻绳定是少不了的。

他见有人出手桑皮纸和麻绳,便以低廉的价格囤积了一大批,如今刚好派上大用。

李姐见这边的打包工作已经上了正轨,便转身出了膳堂。

她不是要去休息,而是去伙头营。

城墙上的士兵,怕是来不及吃饭了,饿着肚子可没力气打仗。

今日的午膳得改改,换成肉夹馍,不但能吃饱肚子,还很方便,三两口就能解决一顿了。

士兵们见到馍馍中夹着肉,心里不觉暖暖的,想不到打仗了,还能想到他们,没将伙食落下。

又见长官同他们吃得一样,顿时生出了一种戮力同心的激情来,这也是李姐没想到的。

此刻的她,啃完了肉夹馍,便马不停蹄地跑去了营房,召集了闲着的军妇,开起了动员大会。

“你们虽是军妇,无法征战沙场,但是在后方,你们也能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妇人,笑着开口道,“看小主子说的,我们就是些妇道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能做些什么?”

“就是就是!”一群妇人附和道。

李姐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眼神中如掺了冰渣,“又不是让你们上战场,拼刀拼枪,就是扎几个纸包,全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儿。

“敌人就在营外,攻破之后,作为军妇的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为了别的,想想在城墙上守护着你们的汉子,想想破营之后你们自个儿的结局,心里还有口热乎气的,就随我走!”

几个妇人被李姐说动了,相互看了眼,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迈出脚步,走向了李姐,在她的身后站定。

在她们的带领下,更多的妇人陆陆续续走了过来,最后仅剩了二十几人,随着那个吊梢眉三角眼的妇人,留在了原地。

每个地方总有些刺头,喜欢与人对着干。此刻战事吃紧,李姐可没工夫收拾她们,让人记下了她们的名字,打算秋后算账。

她则带着新招募来的军妇去了膳堂,如同先前那般,挑二十个手脚灵活,人也听话的,先教会了打包的技巧,然后让她们作为监工,教导各自的组员。

待所有人都教会之后,就将先前那批军妇替换下来,让她们轮流休息。

隆隆的炮火声,从朝食一直持续到了日落,敌寇的哭喊、战马的嘶鸣不绝于耳。

李姐再次登上瞭望塔,目力所及之处,被火药炸得焦黑的箭矢插在了地上,冒着星星点点的残火,宛若枯败的荆棘,尽显生命的萧瑟。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深深地渗入了土中,将整个关口都给染成了红色,与日落的残阳连成了一片。

硫磺与死亡的气息,相互交织在一起,顺着风迎面吹来。书中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以一种最为直观的形式,展现在她的眼前,有如一幅人间炼狱图。

“敌兵已经逼近,这儿可危险着呢,小主子,您怎么来这儿啦?”马护卫着急道。

李姐淡淡地收回目光,“我就是来看看情况。我爹呢?他在哪儿?”

“将军、姜佥事、沈护卫都去了战楼,亲自指挥射击。”马护卫答道。

李姐点点头,开口问道,“灭了多少敌寇?”

马护卫的笑容中满是得意,“至少有七八千,其中有一多半是被陶罐炸炮给炸死的!”

他们只有五百人的兵力,算下来,可是以一敌十的大胜仗啊!

“敌寇还剩多少?”李姐问道。

马护卫收起了笑容,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语气沉了下来,“至少还有三万多。”

“还有三万多啊”李姐喃喃了一句,又问,“以现在的产量,炸药包还够用吗?”

“即将入夜,战事可能会稍作停顿,对炸药包的需求会少些,应该够用。”

李姐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和我爹说,晚上换上火箭,士兵可分两批轮流休息,但是,攻击不能停下来,我们的兵力太少,不能给敌寇任何喘息的机会。我这边,会保障炸药包的供给,让他们放手攻击。”

“领命!”

马护卫匆匆离去,李姐也下了瞭望塔,回到了膳堂。晚膳得开始供给了,还有晚上打包组的轮班得分配一下。

待她安排好一切,给姜蔺他们送饭的时候,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找到了张平。

“姜蔺他们人呢?怎么一个都没见到啊?”李姐问道。

张平的目光往左上方瞥了瞥,“那个或许上茅厕了,您才没瞧见吧”

李姐扯着嘴角,冷冷一笑,“会向主子我扯谎了?还不老实交代!”

张平忙摆手道,“我可不是想骗主子的,只是怕主子您担心,要追出去”

李姐向张平逼近了一步,沉声道,“说!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张平咽了口口水,“敌兵往后退了,一般的弓弩射力不及。姜蔺与沈钰便向将军请命,带了一批人,趁着夜色去了羊马城,想于近处发射。

“同去的还有狗蛋和胡勒根。我原是不答应的,可是就两只手,拦不住他们四个人啊!主子,您可别同他们一起犯傻啊”

“你放心,我不会犯傻”李姐揉了揉眉心,“之后,我会将新扎好的炸药包送来,你派人给姜蔺、沈钰送去,让他们务必活着回来!”

“领命!”张平行了一个军礼。

李姐又匆忙回到了膳堂,亲自敦促着打包的工作。

这一夜是漫长的,李姐的耳边一直隆隆地响着炮火的声音,神经一直都紧紧地绷着,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也加入了打包的队伍中,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不然空闲下来,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平日里宝贵的羊油,此刻,被拿来做了灯油点上。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忽明忽暗,模糊了视线,同时,也模糊了未来,让祸福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李姐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整个身子都坐得僵硬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听到耳边的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双腿有些发麻,她顾不得这些,踉踉跄跄地就往外冲。

出门口的时候,正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张平。只见他的嘴角高高地翘起,藏不住地喜悦,就连声音都带着狂喜,“捷报!捷报!敌人退兵了,我们胜利啦!”

张平几乎是欢愉地喊出声来,膳堂的军妇全都听见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相拥着欢呼起来。

李姐却是异常地冷静,“为防敌人的疑兵之计,继续赶工一个时辰。”

吩咐完各监工,她便与张平一同,奔赴了瞭望塔,正巧,她爹也在塔上,正用望远镜查看敌情呢!

“爹爹,敌人真的退兵了吗?”李姐问道。

李霸笑着摸了摸肚子,“不离十了,就连望远镜都看不到敌人的身影了。”

李姐往四周望去,黎明的晨辉撕裂了云层,洒在了城头的士兵身上。

他们一个个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枪头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终于守住了!

四个月的忙碌,总算是没有白费。

她的目光回到了李霸的身上,看着她爹眯着眼,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嘴角不觉微微勾起,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扑入她爹的怀里,合上眼,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