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绝境求生(万更)

“朝廷拨的军费肯定是不够用的。”关于钱的问题,李姐早就想好了,“我不是捣鼓出了清露吗?一两清露,一两白银。先用咱们手上的存货,换取一批急需的物资。等以后何关和胡勒根,打通了西域的商贸渠道,财源滚滚而来,就不用再担心军费的问题了。”

张平竖起了拇指,“主子慧眼识珠,何关精通商贾之术,胡勒根精通多种番语,原来您早有安排了,真是深谋远虑啊!”

何关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主子,原来你开铺子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自掏腰包,贴补军费啊?那可是个无底洞”

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吗?和丢水里有什么分别啊?

李姐拍了拍何关的肩,“我贴补的不是军费,而是我爹。钱财都是身外物,目前最首要的是先保住性命。你将清露和胰子的配方都改良好了,打通了西域的商道,还愁以后没有银子赚吗?”

张平点着头,很狗腿地应和道,“主子说得有理。”

李姐又对沈钰道,“陶瓷炸雷最好能改良一下,不用人引燃,而是让敌军的马蹄踏中后自动引爆。这样,不但能提高炸炮引爆时机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同时也无需派人看顾。在赤木口设下疑阵,对敌兵造成威慑,让他们不敢轻易进犯。”

沈钰低眉沉思道,“想要做到你说的这般,则需设置机索,牵引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从而引爆炸炮。”

张平皱眉道,“这机索炸炮听着是不错,不过主子啊,敌军骑于马上,有马替他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不就白搭了吗?”

李姐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可以参考投石车的构造,当敌人触发机关后,陶瓷炸炮便被弹起,在空中爆炸,马匹不就护不了骑兵了吗?”

沈钰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的是翻车吧?只要将翻车安置在炸炮旁,与罐内发火装置连接,便能达到你所要的效果。只是陶罐沉重,若是弹起的高度不够高的话,威力依旧有限。”

李姐弹了一个响指,“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将炸炮做成竹筒一般的上下两节,待敌人触发机关后,先引爆底部一节,将炸炮从土中炸起,随即才在空中引爆顶部那节的火药。”

沈钰双眼一亮,“如此一来,可将陶罐抛至七八尺高,方圆几十丈的敌兵将无所遁形。”

“那不就和爆竹差不多吗?”高升说道。

李姐点点头,“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沈钰研究这种叫什么好呢?对了,它是跳到空中爆炸的,就叫它跳雷吧!”

李姐正和沈钰探讨着跳雷的细节,离去的刘安又冲冲回来了,“大人找小主子去呢!”

李姐对沈钰和张平招了招手,让他俩一同前往。

李霸找她似乎是有要事,带路的刘安走得非常匆忙。她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了他的步伐。

到了白虎堂,李姐扑了上去,给她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甜甜地唤了一声爹,“这么急着找姐儿,有什么事呀?”

李霸坏心眼地用胡子蹭了蹭李姐细嫩的小脸,方才开口道,“那个不要脸的杨咩咩,太小心眼了,又给你爹使坏了,限令我在入冬之前将城营加高一倍,不然军法处置。”

赤木口原是按照标准城营来建造的,城身高五尺,阔八尺,女墙高四尺,阔二尺。每百步置一战楼,五十步置一风炮,每三尺置连枷棒。

可惜,三个月前刚被鞑靼的铁骑踏平过,西边的墙破了一个大口子,就剩下一堆残垣断壁了。

李姐顿时来气了,“这赤木口都破成这样了,余下几十个残兵,加上我们带来的人,也都不及两百人,重修营墙都困难,更别说要加高一倍了!”

刘安苦着脸道,“现在人多了,上头刚给拨了三百多,正好凑足五百之数。”

李姐不解了,“那是好事啊,你们为什么还一个个苦着脸,像是含了黄连似的。”

李霸呵呵一笑,“可不就是含了黄连吗?有苦说不出啊!”

刘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能拨给我们什么好的?大多是卫所不要了的。不是在平乱中受伤的,就是做劳役得病的,干瘦干瘦的。不但干不了活,还浪费粮食,简直是把咱们这儿当成养济院了。”

李霸摸了摸下巴,“要不,咱还是收拾收拾,开溜吧?”

李姐可不看好这个馊主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指不定早就等着咱们开溜,好下手抓咱们呢!”

“依姐儿看,该怎么着?”李霸问道。

李姐耸了耸肩,“还能怎么着?腾些营房出来,根据病情不同,安置下那些伤的病的,养好一个是一个呗。”

“那营墙该怎么修呀?”刘安问道。

“身体康健的,共计有多少人手?”李姐问道。

刘安伸出四根手指,“算上咱们自个儿带来的都不足三百,想要把原先的营墙修补妥帖,再挖掘壕沟,设置陷马坑,就得大半年了。即便用鞭子天天跟在他们身后抽,也没法按期完成啊!”

李姐扭头望向张平,“当初你也参与过修城墙吧?平日想必没少偷懒吧?”

张平尴尬地笑了笑,“看主子说的,有工头看着呢,张平哪敢偷懒呀?”

“少来忽悠我,做苦力的自有一套偷懒的法子。主子我又不是找你秋后算账的,就是想问问你,若是全力以赴地干活,能比平时提高多少速度?”

张平垂眸沉思了片刻,答道,“能有两成。”

“那便成。”李姐扭头对刘安道,“将那二百人平均分作四组,约五十人一组,各自负责城墙的一段,作为对比。

“他们每日的工作量,参考着之前花马池的修缮速度,再加上一成半。完成目标的吃饭,没完成目标的喝粥。

“要是能再超额一成半,给那五十人加菜,再赏半只羊开荤。

“不过速度上去了,还得保证质量,出了问题全员得一同受罚。

“士兵配有军妇,那些军妇也可以发动起来,以自愿为原则,工作量同男的一样,不过发的是钱,每日结算。

“不过,男女不可混为一处。女人干活的地方,左右先空下一小块作为避嫌。等哪队男的完工了,便收了女队,让他们将女队剩下的工事完成。”

“这法子不用工头盯着,能让他们自发地去干活,听着不错,”可是刘安依旧苦着脸,“就是这作为奖励的羊和钱,咱们军费紧张,可出不起啊!”

“刘叔别急,姐儿这不是还有些清露吗?先拿去应应急,置换些山羊、草药、纱布、还有高纯度的白酒,顺带着再给姐儿再制备些香料回来。”

刘安好意提点道,“白酒易醉,容易滋事,小主子要犒赏的话,可以换些别的。”

“这白酒不是用来犒赏的,而是用来给刀消毒,刮骨疗伤的。购置的酒不用挑好的,只要烈的,越烈越好。当然啦,后续还需要经过甑桶再度提纯。入冬之后,和鞑子打起来,指不定伤员还会暴增。刘叔您可多置办些甑桶,找些会酿酒的来,我们可以自个儿酿。”

自产自销最省钱,刘安听到这个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酿酒太费粮食,上面拨的军粮掺了沙,怕是都不够吃了。”

李姐说是酿酒,其实真正要做的是酒精。现代人为了节省成本,所用的原料都不是好米,而是产量高、没人吃的木薯。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刘叔,您见过一种作物,和萝卜似的长在土里的,一拔一大串,个头圆圆的,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皮是红红的,烧熟了之后囊是黄色的,可以吃的”

张平激动地叫起来,“小的见过,听说是从吕宋来的,有叫朱薯的,也有叫番薯的。早年闽南大旱,野草无青,饿民遍野,就是种了这种番薯,尺许薯藤便可随栽随活,几个月后就能大获丰收,价格极贱。”

刘安眼珠子一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跑单帮的时候曾见过。我认识些泉州的香料商。正好,同他们收购香料的时候,让他们顺带捎带些番薯和薯藤。”

这东西价格贱,同他们商讨商讨,说不准,还能免去买番薯的花费了。

李姐补充道,“还得招个会种番薯的人,在周边开垦些荒地种上。这东西没稻米那么精贵,照顾起来不费事,可以让闲着的军妇去干,收了粮,我们取三成。若是他们不愿意自个儿吃番薯,我们就以市价来收取。以后就用这种番薯酿酒,粮草不够的时候,还能当粮食吃,养活士兵应是不成问题的。”

沈钰对李姐道,“如果你打算大批量酿酒、制清露,需要用到大量的水,最好将作坊设置在河边,直接引入河水,对甑桶煮出的水汽进行冷却。”

沈钰不提,李姐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作坊选址的事儿,就交给你和汤叔吧!顺便在河边再建一个水磨房,用来磨火药,这样可以加快火药的制造。”

“小的见过水磨房,可以替主子将水磨房的结构都画下来。”张平道。

李姐欣慰地一笑,“终于是看到了你的干劲了!你同沈钰好好探讨下,尽快将作坊和磨坊的草图画出来,交给汤叔赶工。”

将沈钰、张平等人的工作吩咐完,她扭头抱着李霸的脖子,又恢复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讨赏道,“爹爹,您看姐儿如此安排,可行不?”

“可行可行!”李霸哈哈一笑,“这沈钰、张平都有事干了,姐儿做什么呢?”

李姐仰着脑袋,理直气壮道,“姐儿自然是得监督他们干活啦!”

其实,她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得找何关和柴胡列一份详细的清单,交给刘安去采购。

作坊和磨坊的草图画好后,自然也得让她亲自过目的,看看能否借鉴现代的理念进行调整。

此外,她还得了解下送来的病员具体情况,分好不同科室,一来方便整治,二来防止疫病的交叉感染。

诊疗室和伤兵营也得分开,用石灰彻底消毒后才能安排病员入住。

她还要列个伤兵营的章程出来,将军营的医者重新培训上岗

怎么那么多事?想想就头疼啊

她爹像是看她还不够忙似的,又给她布置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工作,“姐儿既然闲着,就随爹爹上点兵台,给那些新来的激励下士气!”

“好。”李姐随口应下,笑眯眯地跟着自家爹爹身后,本是去凑热闹的,哪知到了地方,竟然被抱到了台中央,她老爹则弄了把太师椅坐在了后边。

李姐心中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爹爹,您该不会是想让姐儿替您训新兵吧?”

李霸眯着眼,拿起手边的茶盏,悠闲地喝了一口,“姐儿不愧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说的正合爹爹的心意,去替爹爹讲两句。”

李姐立刻拉长了一张脸,“爹爹,姐儿才九岁,我说的,人家能听吗?”

李霸板起脸道,“谁敢不听?军法处置!”

李霸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一排亲卫,一个个身穿铠甲,手握刀柄,神情肃穆,“看见没,爹爹特意拉来给你镇场子的,姐儿放心大胆地说就成!”

得!连狐假虎威的阵势都给她摆好了,看来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幸好,李姐当初做的是人事啊,每个月都有一次新职工入职培训,年年还要组织团建,当场发个言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李姐收起脸上的童真,摆出当初给新人训话的气势,淡淡地扫了台下一眼。

不对啊

人数怎么才这么些,粗略算一下,才二百出头些

刘安不是说,原有二百人,又新来了三百,即便其中有伤病的,起不了床的,也不该才这么点人啊!

李姐对身边的传令官道,“人都到齐了吗?”

传令官抱拳道,“没有,缺的都是新来的。”

得!她就想嘛,训两句话的工夫,她爹怎么连椅子都搬来了,茶都泡上了,原来还给她出难题了啊!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要知道,她培训时遇到的那些个95后,可比新兵没组织、没纪律多了,她不是一样将他们给搞定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除了断了腿的,病得实在是爬不起来的,一刻钟内必须来点兵台集合。以鼓声为号令,鼓声停下,如若还未到者,军法处置!”

“领命!”

点兵台一侧便设有战鼓,直径三尺,鼓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

李姐站在台上如苍松一般,挺直了腰杆,冷眼瞧着稀稀落落的零散士兵,嬉笑着,缓缓地往点兵台走来。

她也不多言语,只等鼓声停歇后,问传令官,“还有多少人未到?”

“四十七人。”

“军法该如何处置?”李姐问道。

“三十军棍。”

“那就按军法处置吧!”李姐沉声道。

传令官深深蹙着眉,“目前正是急需用人之际,你这么做”

李姐知道,传令官想说她是在胡闹,但是,今日这些人不得不打。

“正因为是用人之际,才不能让这些蛀虫扰乱了军心。他们不但要打,还得拉到点兵台,当着所有士兵的面打,以儆效尤!你不用顾忌什么,我爹还在后面坐着呢,我说什么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既然没吭声,便是认可了我的做法,你只管放心大胆地传令下去!”

传令官的目光越过她,往她身后瞧去,见李将军真悠闲地翘着腿,喝着茶,便不再多说什么,火速去传令了。

不久,那四十七个刺头,便被押到了点兵台前,一个个被压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向将军求饶。

李姐双唇微启,只对传令官说了一个字,“打!”

军棍应声而落,噼里啪啦地打在那些刺头的身上。

“你一个小丫头,凭什么打我们?”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

“军营之中不得有女子!”

“我们要去告你!”

李姐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们,待他们被打得喊不动了,方才让传令官给士兵传下话去:

“军营之中,以鼓为令。违令则罚,有功则赏,没有二价。

“即日起,每日准时点卯,迟到者军法处置。谁改违令,之前那些家伙就是你们的下场。

“所有人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十人为一队,伍长、什长、队长由今日最早到的担任。

“日后,干得好的提拔,干得差的免职,全看在场各自的表现。

“每队任务相同,完成任务的吃饱饭,完不成任务的喝稀粥,要是超额一成半完成的,该队加菜,再赏半只羊开荤。”

传令官听到此处,眼神之中尽是讶然,嘴唇微微动了动,见李霸朝他瞪了一眼,忙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一声都没敢吭,乖乖地传令去了。

李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吩咐道,“大家都知道,这赤木口是什么地儿。修补营墙,可不是为了应付上头的命令,而是为了你们自个儿的小命。

“想要在此好好地活着,就给我好好地干,高筑墙,广积粮,没什么敌人是可怕的。

“台上坐的李将军,可是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做起,当的大将军。他赶走过侵犯延绥敌兵,打退过包围花马池的逆贼,功绩卓越,方才被朝廷委以重任,来到这赤木口。

“只要大家乖乖听令,有他在,一定能保大家平安。凡是将军有一口肉吃,就少不了大家的!”

说完,李姐还不忘让传令官带着大伙喊口号,一声声“将军威武”此起彼伏,挺有些大阅兵的声势,听着还是挺鼓舞人心的。

李姐笑眯眯找她老爹讨赏去了,“爹爹,你看姐儿做得怎么样?”

李霸点点头,“姐儿干得不错,你刘叔正催着呢,他要去采买了,让你快些将清单列好!”

李姐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赏赐没讨到,倒是又被她爹给安排上了活计。

伤员的救治是目前的首要任务,她立刻让刘安找来医官,又将柴胡一并叫来。

据刘安介绍,那医官姓傅,医术还不错。一次给人看病的时候,发现患者吃了药,非但没好,病情还加重了。

他研究了医书,又重新调整了几味药,见病人的情况仍未改善,到处查原因,最后发现是病人所抓的药材被掺了假,愤怒地揭发了那家药铺。

谁料,人家的后台比他硬,反而诬陷他医术不行,看不好病。

人言可畏,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他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就来军营做了个军医。

这阵子柴胡便是跟着他学了不少医理,两人谈话间,也说了李姐不少好话,故而他对李姐的印象还算不错,只是对李姐有一事不满。

“老夫已收柴胡为徒,是要教柴胡些真本事的,修补衣物这类的杂事,还请小主子找他人代劳。”

李姐笑了笑,“这阵子柴胡练习缝补之术,也练得差不多了,可以上场演练了。”

“演练什么?”傅军医不解道。

李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露出一排粗细不等的长针,奇怪的是,所有的针都是弯折的。

“傅军医可曾想过,士兵多是刀伤,是不是和破损的衣物一般,若是我们用羊肠做成的线,将破裂的伤口缝合起来,是不是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傅军医拿起一根曲针,端详起来,“这针就是用来给伤口缝合的?”

“正是!”李姐点点头。

“此种方式老夫闻所未闻”

“傅军医怎会没听闻过呢?您忘了,当日华佗曾替患者破腹取出肠中患结,随后便缝合了肠子,岂不是和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傅军医双眼一亮,“小主子说的是,只是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尝试此类疗法,万一将人给”

李姐含笑道,“我明白傅军医的顾虑,咱们自然是不能拿活人做试验的,不是?但我们有羊啊!把羊绑了,划几道口子,然后拿来练手,等熟能生巧之后,再给病人医治也不迟。”

“这个办法好,老夫这就带着柴胡去试验。”

一谈到医术,傅军医便是个急性子,将李姐的布包取了,拉着柴胡转身要走,忙被李姐给喊住了。

“您先别忙着走,还有一点要注意的。给伤口缝合之前,必须做好全面的消毒工作,如同对待疫病一般。

“不过,传播疫病一方的不是伤者,而是大夫。您说话时不慎带出的一口唾沫,对于伤口来说,或许就能成为疫病的来源。

“所以,消毒非常重要。屋子得消毒,穿的衣物得消毒,针头也得浸泡在酒中,纱布叠成十六层,蒙住口鼻,手术的全程都不能脱下。

“双手的清洁更是少不了的,过会儿,我给您老弄些豆面来,做成硫磺皂。”

傅军医不解道,“何为硫磺皂?”

“硫磺有驱毒的作用,将硫磺加在豆面里净手,这样手才能彻底洗干净。不过,得加多少硫磺效果最好,又不伤手,这个分寸您比我拿捏得更好,得给我个方子。”

傅军医拍了下手,“这个好办。”

“过阵子,我再将硫磺加到香胰子里给您送来。”

傅军医连连摆手,“这个使不得豆面本就够奢侈的了,更别说是香胰子了,老夫这把老骨头了,哪里使得那么金贵的东西。”

李姐笑道,“您老放心,这香胰子是我自个儿做的,供给您用来治疗伤兵,还是供得起的。待伤口差不多愈合时,便可将羊肠线拆了。

“我建议,分成两组羊作为试验,一组怎么随意怎么随意来,另一组严格按照我的消毒法子来。两组作为对比,让所有的军医在旁见证消毒的法子是否可行,这样也有说服力不是?”

傅军医捋了捋胡子,脸上的笑褶皱成了一朵菊花,“就照小主子说得办!”说完,又要带着柴胡闪人。

李姐急了,“您这一走,还有那么多伤兵,我找谁安置呀?”

傅军医指了指墙边站着的一个舞象少年,道,“找他就成了。”说完,便急冲冲地拽着柴胡出门了。

李姐露出一个苦笑,望向了墙边的那个穿着细布直裰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长相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

“不知这位哥哥该如何称呼?”李姐问道。

那男子低下头,拱了拱手,“不敢,我乃傅老之孙,叫我小傅便可。”

“那我就叫你小傅哥哥吧!不知,安置伤病的营房是否安排妥当了?”李姐问道。

“已经根据小主子的要求,安排妥当。”小傅军医答道。

“成!那我们就去看看吧!”李姐从椅子上跳下来,跟着小傅军医,来到了营房的东隅。

“伤兵中有一百五十多是外伤,根据所伤程度不同,分配了四间大营房。另有三十多受了风热,分配了两间小营房。余下三十多因之前劳役过重,体虚咳喘,又分配了两间小营房。另分配了两间营房,一间作为诊室,一间用作刳割,各隔了四个单间。”

李姐一听小傅军医的介绍,便知道他是个工作细心的,赞道,“小傅哥哥用心了。”

“此乃我分内之事。”

“小傅哥哥给这些营房都消毒了吗?”李姐问道。

“若是要按小主子说的定期消毒,需要大批量的雄黄,怕是不够用了。药草本就紧张,匀不出那么多经费购置雄黄。”小傅军医答道。

“预防疫病时,有什么便宜好用的消毒方法吗?”李姐问道。

小傅军医沉思了下,开口道,“可用生石灰,1比1配水,待热气消散后,再1比9配水,搅拌后取上层清液,喷洒墙体和地面即可。”

“那就照这个法子来。我们现在是穷了些,量力而行,药效差不多的草药,尽量捡着便宜些的用。谁的命不是命呢?能救一个就救一个吧!”

李姐接着交代道,“你爹这阵子怕是忙着折腾那些羊了,那些伤兵可全靠你了。

“病人的衣物、床单七日一换,染了血污的可换得勤快些,若是有新来的,得睡干净的。

“不同病人的衣物、床单得分开洗,尤其是那些染了风寒、疫症的,洗完之后也得消毒。

“不过,全用白酒可消耗不起,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李姐问道。

“最好的办法是用花椒煮水,浸泡衣物,不过就是贵了些。”小傅军医答道。

李姐咬了咬牙,“这个我来想办法,你给我盯紧了洗衣妇,别让些眼皮子浅的,贪了我的花椒,我赚点银子不容易啊”

李姐见小傅军医盯着自己,不觉擦了擦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傅军医笑了笑,“已经擦去了。”

“你这边的草药,还有什么急缺的吗?刘叔今日会去大批采购物资,”李姐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让他给你捎带些。”

小傅军医皱眉道,“药草什么都缺,最缺的怕是曼陀罗花了。这是用来做睡圣散的主药,各处军营都是急需的,分配到我们这边的就更少了,只能供给军官用上。”

睡圣散?

这个李姐知道,就是麻醉药,之前她让柴胡配过,本想混入火药中增加威力的,但因原料不足,就弄了些许防身。

外科手术没麻药,可是一大麻烦。

小傅军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有一处野地,产有罂粟,其果浆液乳白,也有止疼的功效。”

“不可!”李姐一听罂粟的名字,便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回绝了,“罂粟易上瘾,弊大于利,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即便使用,也有斟酌剂量,慎之又慎。”

李姐咬唇沉思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奇物,“小傅哥哥可听闻过蚂蟥?”

她之所以会关注蚂蟥,是因为早些年前曾流行过蚂蟥美容法。将半饥半饱的蚂蟥放在脸上,随其吸血,说是能祛瘀、淡斑。

据说有些牙医,把水蛭放到牙龈上来消除肿胀,某些整容医生,把水蛭放到伤口上,能够减少疤痕的形成

反正吹得挺神的,她还看过一个关于蚂蟥的纪录片,就是专门说蚂蟥在手术中的用途的。

“这个药库就有,可逐恶血淤血,破血瘕积聚,还可”

李姐见小傅军医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好奇道,“还可什么?”

小傅军医脸颊微红,“可逐月闭”

李姐眨了眨眼,没明白,想来应该也是疏通淤血一类的功效吧,想不到古人那么早就能了解到了蚂蟥的作用,不过用法却是有些不同。

“小傅哥哥说的蚂蟥,怕是已经被晒成干,磨成粉了吧?我说的蚂蟥可是活的。”

“活的?”小傅军医皱了皱眉,“那不是害虫吗?会吸食人血的。”

“小傅哥哥有没有注意过,蚂蟥在吸食血的时候,人是不会感到疼的?”

小傅军医恍然大悟,惊呼道,“你的意思是说,要用蚂蟥来代替睡圣散?”

“蚂蟥除了能止疼外,还能吸取血管中堵塞的淤血。但要注意的是,刚抓的蚂蟥可不干净,必须在清水中养上几天,让它将秽物排尽了才能使用。

“至于要用多少蚂蟥,才能达到止疼的效果,”李姐摊开了双手,“我就给不了什么建议了。

“不过,老傅军医这阵子要在羊身上施行缝合术,可以交由他先在羊身上试验一下,等成功了,再用于伤兵身上也不迟。”

小傅军医谈到医理,和他爹一模一样,也是一个急性子,“就照你说的办,我这就让人去抓一盆蚂蟥来。”

“你的首要任务是安置病患,蚂蟥的事就交给我,我来替你搞定。”说完,李姐便找来了狗蛋和胡勒根,现在就属他俩最空了。

“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狗蛋见何关、高升一个个都得了差事,正显得蛋疼呢,一听有任务,立马兴奋了起来,“主子您说!”

“去附近的河里抓一盆蚂蟥来!”

狗蛋和胡勒根,一个是生在山上的,一个是养在草原的,都没见过蚂蟥,此刻全都傻眼了,“什么是蚂蟥?”

“见过蜗牛不?”李姐问道。

两人点点头。

“这个就和蜗牛差不多,不过头上没角,背上也没壳,凡是水泽之地就有,会吸血,抓的时候小心些。”

狗蛋一听就拉长了脸,“还会吸血啊”好可怕的样子。

李姐给了他一个暴栗,“又不会疼的!主子我交给你些事,还那么啰嗦,快些去,每人至少抓五条回来,抓不到,别吃晚饭了。”

狗蛋苦着一张脸,只得拿着李姐给的布兜和陶罐,和胡勒根来到了水泽边,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小脸皱得更紧了,和个苦瓜似的,急得抓耳挠腮。

“让我上山逮十只兔子,不用半天就能手到擒来,可我不懂水性,在这河滩里钓个十尾鱼都困难,更别说是见都没见过的蚂蟥了,主子不是为难我嘛”他能不能甩手不干啊

胡勒根安慰道,“别急,我有办法。”

狗蛋双眼一亮,“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胡勒根没回答他,而是脱了鞋,拔出了随身带着的短刀,在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狗蛋皱着眉,“你这是做什么?抓不到蚂蟥,大不了就被主子骂一顿嘛,主子又不会真的为难我们,你也不必为了逃避责罚自残嘛”

“我不是为了逃避责罚,你忘了,主子说过,蚂蟥是吸血的。”说着,他坐在了岸边,将受伤的腿放入了水中,血液自伤口涌出,顺着水流散去。

狗蛋看明白了,“你是要用伤口把蚂蟥引来?水泽那么大,你就这么些血,有用吗?”

“先试试吧,要是没用的话,我再划一道口子。”

胡勒根在伤口处掐了下,又挤出些血来,狗蛋在边上看着都疼,咬了咬牙,道,“别挤啦,一会儿血不够用,用我的!”

“没事,多挤出些血,效果好些。”

狗蛋知道他性子倔,多说无益,也不再阻止,而是专注地盯着水面。

“别动!”狗蛋突然高喊了一声,指着水中的一道淡淡的波纹道,“虫子不,是蚂蟥,蚂蟥来了!”

胡勒根低头一看,那道深色的身影,隐秘于波痕之间,要不是狗蛋眼尖,还不容易发现。

胡勒根立刻停下了脚上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蚂蟥的靠近。

时机到了!

胡勒根一手扎入水中,抓住了蚂蟥,谁知它身上滑不留手,没抓紧,居然让它逃了。

胡勒根正惋惜着,一个布兜扎入了水中,将那蚂蟥给捞了起来。

狗蛋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最后还得看我的吧!”

不过,他可不敢碰兜里的怪虫子,让胡勒根给弄到了罐子里。

胡勒根装完蚂蟥,将罐子递还给狗蛋,“这蚂蟥是你逮住的,算你的。”

“这怎么成?”狗蛋不答应了,“这是你用血引来的,自然算你的。”

胡勒根又要谦让,被狗蛋虚了一声,“别吵,又有蚂蟥来了!”

水中的蚂蟥不少,不多久就逮住了十条。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快上岸吧,之后就看我的了!”狗蛋脱了鞋,也打算给自己脚上来一刀。

胡勒根阻止道,“我还能引些来,照现在的速度,马上就能逮住二十条了,你不用挨这一刀的。”

狗蛋咬了咬唇,“之前,我在背后叫你是狼娃,你别记在心上,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

狗蛋拍着自己的胸脯,“你以后就是我狗蛋的兄弟了。”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一刀下去,在自个儿的腿上划了一个口子,坐在了胡勒根的边上,“做兄弟的得有难同当,我不会让你一人挨刀子的。”

胡勒根侧着脸,朝他笑了笑,阳光之下那双眼睛就和碧波似的,看惯了,他也不觉得像咬人的狼了,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