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姐弟带着王珍珠和萧真真两个小姑娘,出了包厢,顺着楼梯边往楼上走,边低声说着话。
“第一波出现在汉阳县的剑手刺客,老花说是来自天下第一刺客团的西山剑隐。
我很好奇,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西山剑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和母亲被刺有没有关联?
我认为听别人讲再多,都不如当面问一问。我就设法将他们都引到了这儿,呵呵,老一代的,小一代的,都来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登上了四楼。
站立在四楼窗前的三人,早就察觉有人登楼,齐齐的回头望向楼梯口。
只见一对俊美如仙的少年男女,带着一黑一白两个女童,施施然登上楼来。
一头银发的少年神色间没一丝唐突冒犯的意思,嘴角噙笑,淡然的指着中年书生,“他就是当代的西山。”
银发少年不理中年书生在极力掩饰惊诧的同时,暗中做好了突然发作的准备,望向身畔的红裙女童,扬手指向屋顶,“真真去把楼顶上的两个也接进来。”
红衣女童点了点头,身形瞬息消散。
王小石拉开张椅子让姐姐坐下,随意的说道:“西山剑隐,正确的读法应该是,西山,剑,隐。
所以西山既是宗门所在的地址,也并非宗门所在的地址。之所以没人知道有个坐落在西山的宗门,因为它还有另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字,魔宗黑木崖,世上最神秘的修行宗门。”
说到这儿,他牵着姐姐的手,抬头望向中年书生,抽了抽鼻子,眯眼片刻,语气冷冷地说道:“不要妄动,妄动会死。在京都大阵之中,哪怕你使出魔宗最玄妙的遁法,也逃不过神魂俱灭的下场。
而我们俩个想要杀你,只需一动念。
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是因为你不够分量,不是我要找到的那个人。
所以,你要努力争取,不要让我生出杀你的念头。”
说完了这段话,也不管中年人和两位同伴的反应,自顾自的低头接着和姐姐聊起来。
“此魔非彼魔,魔宗和魔族并不是同一个概念,甚至是截然不同。
魔族是相对与人族而言,一个威胁极大的异族。魔宗则是崇拜魔族修行法门的一小撮人族修行者。
至于西山,也就是黑木崖。有什么特殊,会被这一小撮修行魔族功法的修士选做宗门所在,跟‘黑木’大有关系。
黑木崖上真有一根黑木,一根竖立在光秃秃山崖上的黑色木头。
自远古时期就竖立在崖顶的这根木头,有个神奇的特质,会牵引来数千里内的雷电。
对了,它就是一根雷击木。
当然,能被魔宗修行者奉为圣物,自然不可能仅仅是根普通的雷击木。
首先,谁也说不清这根黑木不知来自何处,是何种树木,竟然承受了不知几万年的雷击还依旧无恙。
黑木更神妙的是会将吸引来的雷电转化成灵力,注入崖间瀑布,沉积在崖底深潭内。”
中年书生的面色煞白,显然王小石所说正是魔宗宗门密不外传的秘密,不由自主的便心生杀意。
中年书生气机微动,陡然一道澎湃至极的刀意劈面而来。
魔宗修行者体魄坚韧,每每对敌,只要不是遇到境界超出数级者,或是敌人手持神兵法宝,他们都敢于无视攻击,凭借坚韧体魄硬接对方的攻击,直接发起反攻。
以中年书生的见识,认为刀意不同于罡气化实的刀气,攻击力侧重于对神魂生出压迫,他自信无人能仅以刀意便能破开他坚实的体魄。
他扬手挥出一抹黑雾,黑雾遇到空气急速弥漫开,在空中化为浓稠的黑色胶质流体,流体凝聚出一头双头恶蛟,气息森冷恐怖的黑蛟,两双眸子怒睁着,两张大嘴吐出长舌,布满獠牙的巨口仿佛下一瞬便要吞噬了少年男女。
天正大和尚默然手掐佛印,高大女子炼气士笼在袖中的手聚拢真元,指尖不停颤动。
佛门、炼气士和魔宗历来正邪不两立,却不知同行多日的同伴竟是魔宗!
只是......此时此刻,三人似乎是在同一阵线,是不是应该......同仇敌忾......。
就在二人犹疑不定间,黑雾咋起咋落,肆虐疯狂的黑蛟骤然缩回,盘绕在了中年书生手臂上。
因为书生猛然间认出了竖掌如刀的黝黑少女,心生警惕,忙收势运全力在双臂,封挡那道缥缈刀意。
那道刀意竟是仿佛有灵之物,遇到正面抵御立刻一分为二,转而从侧方夹击,中年书生忙将合十封挡在前的双手分开了斜划向身侧,阻挡刀意的同时,双脚不动,身子便滑退数步。
中年书生刚脱出刀意,王珍珠眉梢一挑,竖立在身前的手掌一震,又有一道凌厉数倍的刀意直斩而去。
中年书生心中惊颤,前面一刀看似虚拦一番便被他化解,实则不但逼出了他最强功法,还逼得他用上了天魔步法。
“珍珠,我还有话问他。”王小石适时张口阻止了眼露怒意的王珍珠。
“哼!”黝黑少女怒哼一声,“让你别乱动,就要听话,乖乖站好了,再有下次!”少女横掌齐胸,徐徐一划,肉掌边沿凝聚的刀意在空中留下一道煜煜闪烁的电芒,久久不散。黝黑少女小嘴一撇,“咔嚓!上下分家,永远都不用动了。”
原本在四楼的三人此刻如何还能不明白,在不久之前,隔空斩在他们神识上的那一道神妙刀意,便是这个黝黑少女所为。同为身手者,他们十分清楚,这个神秘少女的刀法已经近乎于道,刀意和刀气虚实转化随意,单以刀法之玄妙和杀力之强,几乎就是这方天地修行境界的天花板。
“神秀大师可否?”女子高大炼气师稳稳心神,以心语问方正大和尚。高大女子言语不详,和尚却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和尚微微摇头,坦言道:“世人皆知道,神秀大师佛法精深,身周一丈自成小天地,在方丈天地间神秀大师就是不朽的佛。
神秀大师的方丈天地,在多年前却曾经被星雨剑一剑破开过,剑锋接触到了神秀大师的本体。
星雨剑只出了一剑。
谁也不知道,若是星雨剑连续出剑,神秀大师还守不守得住?
这女子的刀法凌厉不输当年的星雨剑,
过去了这么多年,神秀大师的佛法应该愈发精深,如果这女子有一柄好刀在手,能不能破开神秀大师的方丈天地,我也不知道。”
和尚说出此番言语时没用心语,自然被黝黑少女听在耳中,黝黑少女一脸不屑,双手抱胸,哧哧冷笑道:“大和尚,你们悬空寺的首座神秀,此时就在京都城。
和尚可以去当面问问他,当年小野如果全力出剑,那一剑可以杀死他几次?”
王小石站在姐姐坐着的椅子侧边,手按在姐姐肩上,弯腰低头,贴着姐姐的耳畔,低声耳语道:“小野就是酒葫芦,也就是武道榜上杀力天下第一的星雨剑,其实他的年纪要比珍珠小很多。”见姐姐眼神怪异,急忙道:“珍珠真实年龄真的大了小野很多,要几百岁呢!”
姐弟带着两个小姑娘主动登楼,却和楼上三人没说几句话,准确的说,是什么也没有问,来来回回都是王小石在和姐姐低声讲着话。
在汉阳县,这样的情况已经被能够贴近王家姐弟的人们所熟悉。
王小石平日里就是这样,似乎在他心里世上所有人就分两种,一种是姐姐王芝秀,剩下的是另一种。
跟姐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对别人,话少,还严苛至极,哪怕是施药救命,嘴里说的也是顶心顶肺的冷言冷语。
好在王芝秀温婉可人,彬彬有礼,待人接物很有些吃亏是福的姿态。当然了,这是不和弟弟身体健康发生冲突的时候,若是触碰到了这一条,王芝秀必然冷着脸,执拗到底,谁的脸面都不给。
刘茂和小叶阿信他们也总结出,能被王小石冷着脸呵斥,证明他把你看在了眼里。总之,挨王小石呵斥总有好处可得。就像阿信,就是变着法子,找王小石挨骂。
四楼上的三人哪能知道王家姐弟的习性,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三分不解,七分惘然。
“西山是魔宗,我让真真去请的,姐姐知道又是谁呢吗?”王小石语声亲切又顽皮,“呵呵呵,给你点提醒,隐,自然是不方便公开来历,而且是来自北边。
没错就是巫门。”
他看似随意给姐姐找了把椅子,实则选的是把高大的太师椅,背北朝南而坐,又刻意和楼中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此时王芝秀独自高坐,王小石侧身站在椅子旁,隔了三步距离,王珍珠冷着小黑脸,目光如刀,盯着十数步外站着的三人。三人在黝黑小姑娘瞪视下,凛然而立,竟是不敢自寻座椅落座。整个场景很像规矩森严的大宗门或是朝堂之上,上位者在向晚辈臣子垂询问事。
“巫门,是最近这三五百年才有的称谓,更早的时候人族用的是另一个称呼,妖族。”
“妖族!?”王芝秀瞪大了眼睛,低低的惊呼出声,发现对面三人眼神怯怯的望着这边,迅疾恢复端正的神情,有些紧张,有有些好奇的小声问道:“有妖族进了大业城?”
王小石哧哧笑道:“妖族很恐怖,很可怕吗!?”
“嗯!”王芝秀额发微动,浅浅的点头。
秋日的阳光穿过外表裹着的浩然气,又穿过层淡淡灰蒙,落在吴焱摊开的手掌上,光线出现微小的曲折。
杨绛北微眯着眼,摩挲着腰间的玉牌,皱着眉头。
“还是有瑕疵。”吴焱手在空中轻轻抹动,灰蒙随着轻缓流动,尝试着更加贴合的排列顺序。
二人离开紫铜关结伴同游一个多月,先去了东海,又折到中岳,寻幽探密,一路悠然而行,近日才又返回了西魏国。
联手以巫术和浩然气结出隐匿行踪的结界,正是二人同行时在无意间发现的。
一路上是边用,边完善,其间有意寻找有大修行者的场合试用过,验证出即便是八品金刚的武者、野游上境的大修士,如果不有针对性的刻意勘察,也无法勘破二人联手结出的结界。现如今的结界存在的最大缺陷,光线大体不受影响,却将内外的声音传递阻绝了,结界内的他们私语声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也传递不进来。看楼下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观赏一幕哑剧,
“师尊不知在哪儿,让他试试,就能知道能不能瞒过观海境。兴许师尊还能帮着找出传递声音的法子。”吴焱见杨绛北许久无言,没话找话的嘀咕着。
“不用试了!瞒不过。”杨绛北脸色骤然一凛,站起身来,目光警惕的落在他布出的浩然气边沿。
就在他起身时,吴焱也察觉呼吸到的空气在急剧升温,刹那间他们结出的结界仿佛成了一座将二人禁锢住的洪炉,干燥炽烈的空气使得二人鬓角的发丝枯萎焦黄。
二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心念一起,撤去了联手构建的结界。
杨绛北双手叠在腹部,沉声念道“破!”,浩然气破体而出,如波如涛,层层叠叠,向四面八方涌去。
吴焱双手十指瞬间生出锐利的尖爪,随着她左右挥动,方圆一丈的空间充斥着无数利爪的残影。
二人联手全力出手,哪怕是精铁铸造的监牢也会崩碎。
然而禁锢二人的无形烘炉毫不受影响,迫人的高温还在提升,逼迫得二人只有倾力施法抵御,不多时,二人的衣袂打卷发出焦糊味,身上有细细的烟袅袅升起。
显然他们结出的结界并没能真正隐匿了行踪,反而被对方隐匿身形贴近。
对方出手的瞬间,就将他们结出的结界变成了烘烤他们的烘炉。
“是修行火法的通天大物......”,吴焱话说出一半,拱着腰、张着嘴,像落在岸上的鱼,咽喉干燥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杨绛北一掌拍在胸口,鼻子流出两道血线,朗声吟咏道,‘天地有清流’。
围着二人无端的生出一缕清风,缭绕不休,清风吹过燥热骤降。
可是也就是一瞬间的下降,随着一声惊怒交加,稚嫩清脆的轻‘咦’声,赤红色的炽烈浪涛狂暴的向二人挤压之下,那一缕清风越绕越缓,最后在杨绛北袍襟处打了个旋,没入了袍襟,
杨绛北罕有的皱起了眉,吴焱的巫法在大业城中会受到来自远古时的某种压胜,此时他不惜损伤心经,强行提升境界,非但没能破开燥热的禁锢,竟是连自保都难。他伸手攥着吴焱的手腕,传递一道清凉气息。
吴焱这时才顺着杨绛北的视线看到,凌空而立的红裙小姑娘。
小姑娘身穿一袭红裙,扎着可爱的丸子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分的有些过开,呆萌呆萌的。
此时,小姑娘攥着小拳头,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是被那种冒犯后的恚怒。
杨绛北以心语和吴焱说道,“师傅他们的推衍出了偏差,今天被启动的并非只是京都大阵一部分,而是完整的京都大阵。
她应该就是京都城大阵生出的真灵,心智和外表相差不会太大,如今我们在大阵之中,你千万不要再惹怒她。”
边说边张开手掌,双臂向上举起,向小姑娘示意,他们放弃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