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年带着慵懒气息的语声，在窗口断断续续响起。
“九真观开宗老祖是老花的亲传弟子之一......
老花所学都是偷学来的，他本身根基高......不是高一点，是太高太高了。.......他偷学来的神通都不够圆满，有疏漏，就免不了要承受反噬。施展偷学来的神通比亲传弟子还高明，却不知不是他真高明，而是自身境界高......他把偷学来的有缺陷的法术神通教授弟子，弟子没他那么高的根基，......死啦。......有缺陷的道法神通却流传到后世，一直延续着.......。
......他不敢教授燕俱罗修行道法......教授给燕俱罗的武道是大杂烩......秋水刀是他成为都城隍的转世身用的佩刀，教给燕俱罗的却是剑法，筑基的功法又是佛门的......。”王小石肘弯支在窗台上，托着下巴，轻声讲解着六个挽着道髻的青衣人来历。
“......老花还是挺重情的，这段时间小青霞问我的好些修行遇到的疑问，都是老花拐了弯的让小青霞问的。这还没几天呢，他的这些徒孙施展雷法的手法中的错误都改了。......”
王芝秀见他无意制止大秦都城应该也有护城大阵，西门氏破城时大阵怎么没有启动？”
王小石抬头遥遥的望向大业城外城城墙，感慨道：“先祖铸造的坚城、法阵，都怕后世子孙人心崩坏。大秦都城护城大阵的阵枢有两个，一个是老花转世身，大秦水师统帅佩戴的秋水刀，一个是大秦战神吴起征伐天下的兵器，亢龙抢。光武大皇帝的皇位乃是太子皇兄让给他的，他那个太子皇兄出家为僧时，为了防备登上皇位的光武皇帝，从宫中拿走了阵枢之一的亢龙抢，以大阵保命。
留在宫中的另一枚阵枢则是被大秦最后一位大皇帝带着逃往江南。
......西门氏攻打大秦京都城时，恰好枯剑僧阻止老花封禁西魏，身受重伤，一时无法回到大秦京都城......。”
“原来是这样。”王芝秀若有所思，“所以你不遗余力，动用王庄珍藏铸造出了真灵龙尾朱雀，让大阵不依赖外力就能自主运转。”
“嗯，差不多吧。......它有灵，除了最初我们赋予它的，它自己会成长，哪怕长得慢，十年、百年之后，终有一日，成长出不弱于普通人类的智慧。”王小石抬手指点着城楼上凝立的赤色朱雀，神情间带着几许迷茫，“姐，它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如果有灵之物可以从无到有创造。人族又是谁创造出的？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是什么？”
王芝秀思索‘它’的时候，神识中忽然显现出一个神态单纯娇憨的小女孩，站在姐弟俩身边，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侧着小脑袋，望着王小石。她试着用神识问道：“是你吗？”
面容酷似许鹤子的小姑娘，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王芝秀神魂感受到一个怯生生的嗓音，生涩的说道：“是......是......我。”
“小石，它......它在学着说话了。”
王小石眼中一亮，向姐姐伸出了手。
解了‘沙漏’之后，王小石对自己这副身躯做了一番仔细检查，结果很不乐观。
自襁褓时起‘沙漏’长期侵蚀经脉窍府，经脉窍府自然无法随着年龄增长同时成长，反而在急速的萎靡。老孙想出的治疗方法是长久服食大剂量滋补真元的丹药，抵消‘沙漏’的消磨。两道相反的力量反复起作用，经脉窍穴萎靡的速度变得极为缓慢，却也把他的经脉窍穴磨砺的像顽石一样，灵气、内息都无法遁着经脉在窍穴间流转。
现在的他，既无法修行仙法也无法修习武道。
而且，离开王庄失去阵法压制，他开始凶猛吞噬气运灵气，虽然‘沙漏’的奇妙毒性，使得他无法留存气运灵气，仅是起到了个通道的作用，然而天劫蕴藏的澎湃灵气，每一击都达到了通天境大圆满者所拥有的灵气，瞬间穿过他的肉身所造成的冲击，他原本就孱弱的肉体受到了近乎于毁灭的伤害。
直白的说，就是王小石体内的经脉窍穴固化在初生状态，肉体枯朽的却又像耄耋老者。
无法修行，自然释放不出神魂，只能借王芝秀的修行境界。
“姐，你想做的事我不反对，还在帮你。”王小石看到姐姐眼里的犹豫，笑着说道：“我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封禁起来了，所以.......我们谁也不用防着谁了。”
“不公平！”王芝秀不满的瞪了弟弟一眼，伸手握住了弟弟的手。
一瞬间，王小石看到了站在身旁的小姑娘，“真的是你吗？”小姑娘和他对视着，唇角微动，“是我。”语声依旧生涩，却比前面一次要顺滑多了。
王小石抬手示意小姑娘转个圈，一圈之后又让小姑娘继续转下去。
“越来越协调了。可以了，来，把手给我。”王小石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贴近了仔细看着小姑娘的脸。
王小石经过在空间神器中长时间的浏览，在神识的层次里，他拥有分解所有事物的能力，小姑娘干净纯洁的脸分化成了一堆符号。他伸手在小姑娘额头勾画，笑着说道，“添一粒红色的痣，更漂亮。”
等他收回了手，小姑娘额间真的多了一颗艳红的痣。他手一挥，幻化出一面镜子，小姑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抹着额间的嫣红，甜甜的笑着。
“以后有机会了再陪你玩。”王小石和小姑娘挥手再见，退出了姐姐的神识。王芝秀散开神识，小姑娘回归龙尾朱雀。
“我知道了，老花唇角的痣从何而来。”王小石含笑看着姐姐，“意外收获，某种意义上，她，是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俩涂抹在符文上的鲜血，激活了她的灵性？”
“准确的说，是我们俩独有的强大血脉，给她注入了灵性。姐，给她起个名字吧！你看她的眼睛真干净，叫天真，不好，叫真真，就叫真真。”
“真真！我问问她喜不喜欢这个名字。”王芝秀再次用神识和真灵连接，稍后笑着收回了神识，“她很喜欢。你的创造出真真的法门来自时间神器，真真应该不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真灵。”
“没错，她不是第一个被激活的真灵，在她之前最少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老花。”
“还有一个呢？”
王小石故作高深的说道：“暂时保密。”
“超乎想象的大收获。”他攥拳在空中猛挥，兴奋溢于言表，笑声畅快。
自从离开王庄，王芝秀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高兴，不想破坏快乐的氛围，默默收起了心中的疑问。
“就这样看着他们打起来吗？”指着移到朱雀门前空旷处的人们，“我感觉六个修士结阵气机不亚于野游中境，阿信恐怕要吃亏。”
这一次人群散的很远，留出了数十丈宽阔的空地，高台上的歌舞表演也停了，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皇城城墙上也出现了官员和将领。远处，陆续还有闻讯的人们在赶过来。
阿信还在和陆瑶商量着什么，九真观六人相隔三丈，结成了阵法，神情肃然，手掐法诀，等着阿信。
始作俑者的冯行偃，则是神经大条的在和苏鲁安打嘴仗。丝毫没考虑接下来的争斗，对阵双方会面临多大的风险。
“六镇后裔依仗天生体魄强壮，以世间强者的姿态，强横了一百年。突然有人说，你们很弱，弱爆了！搁谁也不会相信，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到，强者的战斗，看到自己连参与强者间战斗的资格都不够。”王小石伏在北边的窗台上，秋阳落在他的脑后，银发映射出妖异的光华。
他的声音平缓，不带一丝的情感：“六镇上层不会甘心失去权力，他们必然会裹挟着所有族人抗争，如果处置不当，结果就是一场民族大清洗。
但是，那样的情况不符合姐姐的意愿。
只有让基层的六镇后裔都明白一个道理，秦人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抗争没有希望，接受民族融合才是唯一的出路。十几个死硬派，死就死了，不影响大局。”
好像是说话说的疲累了，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人类对不了解的强大，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心。将拥有他们无法抗拒力量，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人，称谓神！当被神抛弃，惩罚的时候，又会将之称做魔。
我浏览了数万年间的人类历史中的上千个瞬间，有个奇怪的发现，人类最敬畏的并非神，反而是狠狠惩罚他们的魔。
也不知是不是造物者创造人类时出了错。
所以，我选择做一个魔，让所有有灵之物都敬畏，惧怕的魔。
姐，在这方天地规则之内，你放手去做。我会站在规矩的边界上，守护着你。”
王芝秀咬着嘴唇，眼里露出自责之色。
王小石忽然双手笼在嘴前，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别啰嗦了，快点打一架吧！”
喊声到了窗外，立刻便被空气中充斥的嘈杂声淹没。
“哥，别逞强。”瑾儿攥着阿信的袖子，脸上写满了担忧，极力劝说着阿信。
阿信在瑾儿手背上轻拍着，柔声安慰道：“有瑶姐在边上看着呢，没事的。”
阿信的计划是由他单独迎战九真观修士布好的六合阵，借机淬炼武道。肯定是有风险，武者一口气用尽，必须要换气，若是一对一，换气的机会很好掌握，可对方是六人组成的阵。
阿信从腰带下解下条一丈五尺长的软鞭，象拖着条死蛇，走向九真观修士的六合阵，站在六人包围中。淡然的说道：“开始了！”
九真观六人已经从黄杨弓猜出陆瑶的身份，存心一击就将阿信击败，然后专心应对陆瑶的羽箭。同时掐诀，使出雷法。
下一瞬间，雷声轰鸣。
拖在阿信身后的长鞭陡然弹起，抖出如花绽放的重重鞭影，青袍修士掐诀的手指前五尺的空气剧烈的震颤，空间出现了扭曲。单仲扬纵横大江南北的兵器是一条两丈八尺的长鞭，阿信很早就跟叔叔学会了鞭法，然而会使和用来对敌是两回事，软兵器尤其注重内息的掌控，武道境界越高杀伤力也越大，反过来，鞭法再娴熟，没有境界支撑，不过是花架子。
阿信如今也是七品的境界，能够用的软鞭仅有一丈五尺，再长，就无法做到意到劲到，收放自如了。
他现在用的是从章须陀枪法中借鉴的‘崩’劲，蕴藉劲气的长鞭接近布在空中的雷法，劲气陡然释放，将雷法引爆。
在六人围出的数丈方圆中，游走不停，长鞭娇娆如龙，拳脚刁钻古怪，竟是有守有攻。
“怎么会这样？”黄老道矮小身形忽然显现在城门楼的檐角。阿信他没见过，可阿信用的鞭法他在报国寺见识过，是单家二爷单仲扬独门鞭法。让他惊叫出声的还不是使用软鞭的少年，而是站在场边引弓待发的女子。
报国寺一战，白玉青丝一张黄杨弓，愣是压制的连九品神到境界的燕俱罗和追名邢飞雄在内的数人，无法离开寺庙。
一时间虽然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和宗门中年轻弟子斗起来了，却看出来陆瑶是在等着用软鞭的少年一口武夫真气衰竭，就要射出搭在弓上的羽箭。
结阵的六人也看出阿信俩人的打算，心中气恼，这是拿六人练手呢！眼看阿信的一口真气将尽，六人心意相通，骤然施出最强的杀手锏，阵枢位置的青袍青年首先施出一记雷法，悬在数丈高的空中，引而不发，随着阵形转动，其余五人一边轰击用软鞭的少年，逼迫他不能接近空中隐雷，用长鞭将之引爆，一边扬手连续送出雷法汇入悬在空中的隐雷中，空中聚拢出一道缸口大的隐雷，旋转的隐雷内部闪烁着刺目的电芒，天空中的流云受到雷电的牵引如瀑布垂落，方圆百丈有飓风随着隐雷一起旋动。
阵枢的青袍青年双目怒睁，双手掐诀，陡然轻喝一声，“去！”隐雷带着滋滋作响的电芒向阿信头顶轰下。
“黄庭你等快住手！”黄老道出声制止已然迟了。
羽箭撕裂空间，紧跟在后的数道真气凝出的气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