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暴风雨来临前7

王芝秀将所有的小娘,连窦灵儿一同带回了农庄。

沐江、大砖头和老高福、徐铁蛋四人,驾驭马车送小娘们。夜里暂住在王庄。

晚饭前,王小石搬进了北院,关门闭户,谢绝访客。

街口的铺子,留下许敬祖一家四口看门。

曾婆子七个妇人被安排在小叶让出的宅院暂住一夜,明日一早渡河去王庄。

她们主动打开了十字街口的铺子大门,照顾刘茂等人的吃喝。

“石典吏!”曾婆子端着装了淡盐水的大碗,拦住了脚步匆忙的石典吏。

将碗递到石典吏手里,语声殷勤,“转过这一圈,抽空进铺子吃口热乎的。”

王小石给出的章程,总结起来就三条;贫富分离,以工代赈,扶弱抑强。

说来简单,细分落实,刘茂四个可都做不到。

这里面需要太多基层经验,要了解县城内空闲宅院的实际情况;要会编组劳力队伍,还要能一眼看穿是不是在冒充熟手工匠。

十多万人无法都进入城内,哪些区域留给妇孺,哪些区域用来给轮休的劳力歇息,城外开始搭建棚屋。。。。。。。。

幸好有个石典吏,刘茂四个上官乐得当个跑腿的。

刘茂强行扣下了尚桂敏和柴显荣和他们统领的五百军士,带着他们在城外巡视。

小叶将城中青壮组织起来,负责城内治安。南北两个城门暂时封死,高晋、苏秘各自守着一个城门。

月上中天时,城内城外大体已经有了个大模样,夜静了下来。

狐脸儿少女和红裙少女面对面趴在桌上,桌子另两边,各有个十岁大小的小姑娘,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许家四口人的典卖契书就在他们自己手里,他们只是暂时被王家收留的客人。

小弟贪睡,母亲要照顾父亲,许鹤子就自己跑了出来。

小姑娘很乖,模样水灵,还知道帮着做事,妇人们也就由着她在铺子里玩耍。

她其实很好奇,这家铺子怎么有这么多小姐姐?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只是姐姐们都顾不上和她玩。

“刘县令,地契什么时候给我们。”狐脸儿少女,眯着眼,脸朝着响起脚步的方向。

刘茂拿眼看苏秘,意思是,这是你妹子,你来对付。

跟在他身后的尚桂敏和柴显荣,冷不丁快行数步,单膝下跪,“末将参见公。。。。。。。”

“你们这俩棒槌!”高晋慌忙拎着俩人的脖领,压着嗓子,在他们耳边急促的说道:“瞎呀!没看公主是微服出行。”

独孤嫣然抬头,狠狠剜了两个冒失鬼一眼,回过脸,亲昵地问鹅蛋脸少女:“青霞困不困?”

少女含笑摇头,善意的朝尚桂敏和柴显荣挥了挥手。

许鹤子瞧见尚桂敏和柴显荣脚上包铁的战靴,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许鹤子,你怎么了?”鹅蛋脸少女问道。

许鹤子埋下头,怯怯地说道:“我爹就是让穿着铁鞋子的人踢伤的,一直消不了肿,成了个大脓包。”

“你跟我说说......,”两个小姑娘头抵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苏素紧逼着刘茂:“刘县令,地契,能不能给我们。”

其实苏素并不是跟刘茂生气。惹得她很不高兴的是冯瑟瑟,一件好事,不配合着她,还拆她的台。

用家里送来的粮食,抵向县衙购买田地的款子,苏素都算好了,她和瑟瑟嫣然名下的加在一起,刚刚好。

冯瑟瑟先是跑的找不见人,后来又跟刘县令说,她从冯家农庄讨要来的粮食,无偿捐助。

幸好,青霞公主随嫣然来了,还从赐给她的农庄调来了两千石粮食。

“苏素,你要这么多田地干嘛呀!?”苏秘低声问妹子。

狐脸儿少女抬着尖下颏,丢给红裙少女个眼神,嫣然‘唰’立起了身。

不等她开口,刘茂急忙喊道:“明天一早,来县衙拿地契。”

苏素嗓音甜腻腻,说道:“小女子,谢过县令大人!”

苏娘子笑着走过来,柔声道:“天不早了,小姐们都跟我回去歇着吧。”

又过来两个婆子,三个妇人陪着三个大小姐,往北去了。铺子外暗影里走出四个带器械的壮硕女子,环护在后。

“许鹤子,明天见。”鹅蛋脸小姑娘回头,挥了挥手。

“哥哥,公主殿下住在......”尚桂敏瞧着四个靠山妇随着公主殿下走远,嘴里的话说出一半,就被刘茂堵住了嘴。刘茂大瞪着牛眼,摇头,再摇头,问道:“明白了吗?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

高晋凑过来,“你们也没看过我们哥仨,知道吗?”

尚桂敏和柴显荣闭嘴点头。

“专门给大人们煮的王八汤。”韩婆子端上个粗瓷大盆。“我们家公子吩咐了,一定要让各位大人要吃喝好。”

一个婆子送上一大盘切好的熏兔,另一个婆子端来一箩筐热乎饼子。

熟络的招呼他们,放开了吃,不够后面还有。

尚桂敏和柴显荣吃了早饭,生生扛到现在;刘茂他们也好不到哪里,特别是苏秘,京城跑了个来回,接着是一通昏天昏地的忙碌。

七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敞开了肚皮,一顿大吃。

尚桂敏和柴显荣的部下,也来铺子领个大饼,端上一碗浓稠的肉粥,蹲在街旁,唏哩呼噜吃喝的香。

按照王小石的预测,下雨前他们是没有时间用来睡觉。现在只算是暂时将流民安定下来。如果不赶着时间,大雨落下后,今晚露宿城外的人们,就无处安置了。

“韩家老嫂子,明日县衙送些粟米过来,麻烦你们帮着给城中的老弱煮几锅粥。”石典吏客气的和韩婆子商量着。

“行啊!”韩婆子痛快答应了。

放在以往,七个妇人遇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早就慌乱的不知所措了。

如今,有主家公子和小姐可依靠,家里的孩子提前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家财也一起带了去;就连她们,公子也准备随时带离。

虽然小城一团糟乱,可她们的心却出奇的安宁。

“几位大人,明日还在咱家用饭啊!后院厨房里给您们单做。”韩婆子叮嘱道。

“要不,咱们就搁这儿议事,比县衙大堂还敞亮。”刘茂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尚桂敏、柴显荣你俩分派好值夜的,让弟兄们在县衙大堂轮班打个盹。”

等尚桂敏和柴显荣走远,刘茂低声说道:“哥几个,方才有个老丈,似乎还是哪个郡里最牛的风水先生。望着天,说明日必有雨。”

“嘿嘿!离得越近,说同样话的人越多,这就显出来小石头的厉害了!”高晋拍着大腿,“赚大发了!数万劳力呀,工钱用饭顶,粮食白得来,最后还弄个大功劳。”

“苏素要的地,给不给?”苏秘问。

高晋扬眉,理所当然的说道:“给呀!凭啥不给,一石粟米抵一贯钱,满京都打听一个遍,也没这么低的价钱。

到哪讲这事,也不能说咱哥几个以权谋私。更不能说嫣然她们占了官府的便宜。”说着话,拿眼在小叶和石典吏脸上瞄着。

石典吏极为认真的说道:“我赞同。

另外,我建议将几位小姐送粮的义举录入县志。”

小叶挠着头,“我......,我没话说。”

“没话说是啥意思呀?”刘茂瞪眼问道。

“我就是觉得,人家几个小姑娘,吃亏了,咱们还在这儿琢磨来,琢磨去,很没意思。”

刘茂打了个饱嗝,说道:“那就议定了,城南和城西的地契,明早让户房给出了。”

尚桂敏和柴显荣回来时,铺子里留着一盏孤灯,刘茂他们又出了城,就留下小叶一个立在十字街心,视线往四下巡看着。

他俩抱了几块铺板,铺在道旁,和衣而卧,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将晚时分,王家北院大门关闭后,院内就悄然无声。

王珍珠坐在院中间,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吃食。

沐江妻子纤细的身影隐在屋顶暗影里。

苏素曾住过的厢房,丑女温暖和青紫少年,一左一右,沉睡在卧榻上。

一串铜铃悬在屋梁上,发出的白光,将屋内照射的亮如白昼,可这光穿过了屋门窗口,就失去了生气。

花无缺认真的听着王小石介绍着温暖和青紫少年的病症。

王小石揭开扣在青紫少年伤口上的龟壳,停下手,说道:“你再加一层禁制。”

花无缺竖起食指,围着青紫少年躺着的床,勾画出了个紫色光芒的圆,隔绝出一片小天地。

龟壳翻开,少年青紫色的背上,露出的伤口,象只眼眸在窥探着。

“第三只沙漏!”花无缺盯着伤口,表情怪异。

“第三只!难道不是第二只?”

“少爷,这玩意有三只,也不该说是只,应该是三剂。

第一剂,两百年前被用来杀了大秦最后的一位大皇帝,景翰皇帝。

第二剂伤了少爷。这少年中的就是第三剂了。

最后这剂,不知是保存不当还是存放太久了,毒性已经很弱了。”

“老孙介绍过‘沙漏’出现的原因,是交给了人间帝王,用来震慑通天境的陆地仙佛。

虽然是他师父配置的,成分和毒性原理他也不甚了解。

用灵龟壳遮蔽疮口,还是我误打误撞发现的。可惜灵龟壳只有这一只。

老孙也提到了,一共有三剂。却不知道两百年前,已经用掉了一剂。”

“那是如今江南称王的萧氏这一脉的秘密。也是“沙漏”的一个秘密。

阿三配的‘沙漏’针对的是修行成陆地神仙的道体,即破山上修行者的真元,武道高手的真气,还能破人身气运。

因为大秦皇帝有气运护身,刺客刺杀数次,都是有惊无险。

御弟最后盗出了藏在宫中的‘沙漏’,用来刺杀景翰皇帝。

大皇帝中了沙漏之后,精魄骨肉都从‘沙漏’倾泄一空,船到江南,抬上岸的是一袭龙袍。”

“老不死,你能不能看到气运?”王小石好奇问道。

“可以,龙虎山的开天眼,佛门望魂法,我都修习过。”花无缺不无得意。

他指指另一张床上,沉睡着的温暖,“少爷把施在她身上的全针取出来,立刻有紫黄气绕体,一国皇后的气运。”回身点点青紫少年,“揭开灵龟壳,沙漏创口处,丝丝缕缕金黄气溢出,他是个皇子。”

“瞎扯蛋吧!我收了俩病人,竟然不是皇后就是皇子!”王小石和花无缺说话,比跟庄子里的老管事还随意。

“少爷,老奴绝不会看错了。

其实,跟你大有关联;少爷你的气运柱虽然被‘沙漏’消磨了十几年,气运之强,依然远非他俩能比。

冥冥中,他们是被你的气运牵引着,投到你身边的。”

“哦!”王小石凝目沉思。说道:“我研究身上的‘沙漏’多年,数十次尝试解开,有几次,觉着差一点点,就消除了。我分析,‘沙漏’应该是数种毒剂叠加混合而成,其中还有不在老孙熟悉范围内的毒剂。”

他看向抽去了银针,恢复了倾城之貌的温暖;“她被人施了蛊毒。我这些天试过给她解毒,没能成功,却也大有心得。

她身上的蛊毒和男女情爱息息相关,会随着动情活跃。证明了,蛊毒确实是活物。

蛊毒施加于人之后,和人形成了共生共存。

结合我给自己治疗失败的心得,‘沙漏’应该是以蛊毒为基,再叠加数种罕有的毒剂,故此才会无法解除。

阿三以计时工具‘沙漏’,命名一种毒剂,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特点,才让他想到了‘沙漏’?”

“阿三当年毁了半部药典,也就是传闻中的毒经。即便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拿他配的‘沙漏’束手无策。”花无缺遗憾的轻摇着头。

“阿三一剂毒药就造就了八千里的大漠?”王小石被勾起了好奇。

花无缺用手指比划米粒大小,“是一种特殊方法培养出的红蚂蚁,这么大,繁衍速度奇快。几乎是什么都吃,人被咬后伤口像是被烧灼了,剧痛难忍。

当年,阿三将一袋蚂蚁投放在虎口关外,以药物指引它们向北走,一边繁育,一边前进,所过之处,人兽皆化为枯骨,草木枝叶根系被啃食一空。”

“原来是蚂蚁,最后怎么停下来的。”

“阿三培育出的这种蚂蚁,疯狂繁育数代后,就会失去繁育能力,所以,最强大的时候,也是灭绝的时候。”

“幸好有这个缺陷,否则。。。。。。太恐怖了。鸟语花香又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动物之间可以相互传递的毒剂,动物中毒后,亢奋疯狂,相互撕咬,毒就蔓延开了。

后来,阿三发现人也会染上这种毒剂时,阴山下的万里草原已然不见人迹,人族具体死亡数字,没有精准数字,只能是大概估计,有七、八百万。

阿三悔恨交加,毁了半部药典,一夜间枯槁如朽木。”

“他还是研究出了生化毒剂。了不起!”王小石钦佩不已。

“听你这么一说,阿三对毒剂的研究是远远超出留给老孙的典籍。‘沙漏’应该如我所猜测的,是以蛊毒为基,配置出来的。应该......,还带有针对气运的符箓。

这就能解释通了,我和老孙参详出的解毒法子,有效果,却无法根除。而且还会有更加严重的感觉。”他身体的感受,他自己最为了解,花无缺一时也插不进话。

王小石盯着花无缺,态度严肃,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在人气息断绝,心跳停止后,救醒他?”

花无缺反问道:“少爷,你是不是猜测,蛊毒在同生共存的宿主死亡时会消散了?”

王小石点点头。“你这一来,把我心里的几个疑问都解开了,你刚提起第一剂杀了景翰皇帝的情形,血肉、骨骼、甚至是气运都漏掉了。让我明白了,‘沙漏’这个名字,取自于中毒者的死状。

和真正的沙漏一样,不流完最后一颗沙粒,就不会停止。”

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亮光:“时间无始无终,沙漏却有自身的容量,结束了,还可以重新开始。”

“要不先找个人......找个活物,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