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俱罗黑着脸，微一用力，便滑落在地，长叹口气，“唉！”
眼神复杂的盯着盘膝而坐，以少年人面容示人的传业恩师。
之所以叫他老东西，也是没办法；他有多少身份，有多少个名字，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燕俱罗跟他学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感知神魂，辨识神魂。因为，要找到他，辨认出他，性别年龄和外貌都没用，只能依靠搜寻神魂。
大炕上盘膝而坐的少年毫无疑问是师父，可是，那个熟知的神魂出奇的衰落，说是油尽灯枯都不为过。
关切的问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你不是说，纵横八百年，这天下就没有比你更强的存在了！”
“是上面出事了？”齐老太爷神情紧张的用手指向上指指，他敏锐的捕捉到，燕俱罗话里使用的是，‘存在’而不是‘人’。
“嗯！上面确实出了些纰漏。”叶无缺朝刘青山做了个举杯的姿势，刘青山忙解下腰间酒葫芦，上前两步，双手奉上。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叶无缺喝了口酒，便将塞上葫芦，还给了刘青山，“这酒不怎么样！”
“不喝了！说正事。
千年前，先圣助大秦帝国一统九州后不久，忽然决定二次封天。
封天前，给山上修行之人，留出了足足一个月盈月亏的时间段，飞升天外。
甚至拿出了大量丹药和仙兵、法宝，助卡在修行瓶颈的修士快速提升修行境界，还拿出了数个阵法图，任由差一线无法飞升天外的修士，选择合适的阵图组成团队，借助阵法，飞升天外。
在这儿我要跟你们解释一下，修行之人，道法大成，飞升天外。所飞升的天，确切的是什么。
天下凡俗知道先圣之名，是在先圣助大秦始皇帝一统九州，后的这一千年。
几乎是大秦始皇帝完成统一大业的同时，先圣二次封天。
如今我们仰头所看到的天，便是千年之前二次封天后的天。
在山上那批最老的宗门密档里，将二次封天前，被分为两个时期；太古蛮荒时期，和远古时期。
划分两个时期的分界线，便是三万年前先圣第一次封天。
后世所谓的道法圆满，飞升天外，指的是修行到通天境的大修士，想要挑战先圣封禁之外的天地，以自身道法破开先圣设下的禁制。
因为先圣在高天之上所结成的结界，主要用途是隔档天外，从内出去远要比进入容易的多，也就是飞升而去的大修士们的道法足以脱离次方天地，却远远不足以重新进入这方天地。
所以，在搞清楚飞升的真相之后，飞升并不是修行者必须走到路。
先圣二次封天前，有通天境大修士坐镇，几乎成了山上宗门起码的配置。
但是，听从警示，舍弃这座天地的大修士，数量极为有限。
后来为了拼凑阵法需要，竟连几个仅仅游野境圆满的修士，借助先圣赠予的丹药，都得以共同飞升天外。
众多足以飞升的通天境，以及需要相互配合结成阵法方能抵御天外罡风的观海境的大修士们，不知是盲目自负，还是忽视了先圣的警告。留了下来。
先圣按照约定的时间，二次封天。
将这方天地与天外灵气间的流动彻底隔绝，顿时，天地间流动的灵气，一日少过一日。
到了灵气彻底枯竭，曾经搬山倒海的山上大修士，都如同聚集在干枯了的河底中的鱼，长得个头越大，死的越早。
他们谁也没想到，先圣二次封天的结果，竟是比天劫还要恐怖万倍。
我勉强算得上是山上最高一层的大修士。封天后，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侥幸逃过劫难的。
现在回看，先圣在二次封天之前，早就已经算到了后来的结果。
头一百年过去，山上真正的大修士，以所剩无几。
等到第二个百年结束，整个天下，老金丹修士加上二百年新修出金丹的修士，不过双手之数。
新天地对道法的压制，也达到了巅峰。
同时，唯一的例外，也显露了出来。
自太古时期以来，山上宗门炼气士都是修行的主流。
大秦之前的大周朝建国后，大周皇帝为了酬谢为国捐躯的将士，血祭苍天，以帝王的气运功德，书写封神诏令，敕令天地，分封五岳诸神。
天下间才有了神道，和神灵。
要成为神灵，先要身前有立有大功德，死后英魂不散，聚为英灵。
最后一个条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必须是身负大气运的大皇帝陛下，才能够敕封诸神。象五岳山神，文武庙三圣，南北都城隍。都需要开国圣君，才能敕封。
也就是说，有心成为神灵，做好了前期所有一切。不走运，碰上现在这样，天下分崩，高位的神位，想都不用想了。
即便是稍高些的，州府的城隍，一般的山神，也要凑巧遇上的皇帝陛下，有所作为，不说是开疆拓土，也得是国富民安，才有资格敕封。
神灵因被敕封的神位而拥有一定的神力道法，同时也受到了神位限制。神灵提升境界可以修行山上宗门道法，主要还是依赖香火，淬炼金身。
无论是山上炼气士，修成与天地同寿，还是神灵吃香灰，淬炼出金身不朽，结果是异曲同工。
只是因为修行神道门槛高，限制多，金身淬炼进度还不由自己控制。
稍有修行天分的练气士，都不会主动选择这条修行道路。
二次封天之后，神道无需天地灵气，修行法子的独特优点，突然就显露了出来。
早在大秦始皇帝登基之前，先圣密令我分出一道魂魄，化身为袁定邦，加入大秦水师。大秦百万大军东出紫铜关后，我随同水师一路征战，一路提升。
等到平定了整个江南，我已经成为大秦水军第一人。
之后，在征伐逃窜上南海离岛南越残部时，身中数十箭，战死在了最后一战。大秦始皇帝封赏功臣，水师大都督袁定邦被敕封为南北两大都城隍之一，京城都城都隍庙的都城隍。
燕俱罗脸上的心里越来越紧张。他三岁被师傅收养，跟着师傅道武双修，朝夕相处了十年，虽然师傅行事异于常人，言行随心所欲。他却从未见过师傅像今天这样，耐心的跟谁认真解说，哪怕是教授他最深奥的道法，也没多余的言语。
“好了，关于我厉不厉害，暂时说到这。
方才，我解释了为什么只是叫你们几个过来。先圣是从来不认和我的传承关系，也不认可是家仆。同样的，先圣也从未承认宗门的存在。
因为他对待宗门的态度，源自同一个源头的后辈，也从来没有以宗门同修相称。我也是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理解了先圣的良苦用心。
他认为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存在意义，不应该因为他，被桎梏了创造性。
我和你们都修习的先圣传下的修行之法，理应感谢先圣心胸的伟大。但是，能不能在组建宗门和桎梏创造性之间，一起走出一条新路？
这个念头很久之前就有了，之所以今天将你们几个找来，讲出来。确实有不得己的原因。
我，需要同门的帮助，而且我们存在的这个天地，也急需一个组织严密，富有行动力，高效强大的团体。
不光针对当下局面，还要为未来预做准备。
就象先圣在千年前，将我预留给之后的千年。”
燕俱罗不知不觉中，手紧攥着狭刀刀柄。强忍着，不去打断师父。齐老太爷和殷三、刘青山也察觉到异样，神色多少异于常态。只有温自在，懵懵懂懂，听得稀里糊涂。
叶无缺指指天，“前些天，解开百年封禁的时候，出了岔子。
被人给算计了，当时没察觉到，等过去了几日了，醒悟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对面将所有食物一扫而光，犹然意犹未尽的黑瘦少年。
黑瘦少年接过去，胡乱的擦了擦沾满油的手，见叶无缺指着他的嘴角，又在嘴上呼啦了一通，要将帕子还给叶无缺，叶无缺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留着。
“嗨！你媳妇儿做的饼子好吃，替我谢谢她啊！”黑瘦少年的语声还是又尖又快。
“你怎么了？！叨叨这么长时间，还没说明白。说话干脆点不行吗！？”对着叶无缺，少年又是快言快语一通。
燕俱罗实在忍不住好奇，以心声向师父问询黑少年的来历。
“你问我是什么来历？”黑少年歪着脑袋看着虬髯汉子，“我爹说了，不能跟外人讲。你是不是外人？
怎么，你还想知道我跟小叶子是什么关系？
我爹也跟我说了，开心的时候，叫他哥哥；不高兴了，叫他小老头，或者小老不死。”
燕俱罗强忍着惊惧，他自小武道双修，修行道法是师父用从龙虎山淘换来的丹药，生生喂出的野游境。
入世以后，师父安排他入西魏王宫，一开始就存着私心。被师父封禁的西魏武运，是敞开了由着他监守自盗。
无论武道还是仙道，他都没有遇到过对手。当然要除过斩了他一剑的那个家伙。
他并不觉得输给那个家伙丢人，甚至都不认为自己输了。比起那个家伙在血脉和修行时间上的优势，能在如今的年纪，在那一剑之下，保住性命，还不缺胳膊少腿，他自以为，绝对是虽败犹荣。
身后坐在炕上的黑瘦小子，竟然能听到他催动真元的心语，依照师父传道时所说，黑瘦小子修行境界必然要高出他，而且不止高出一个境界。才能听不到他的心语。
燕俱罗先望了眼师父，见师父神色如常，按在膝头的手，比划了个只有他们师徒间才懂的手势。意思是，别惹他。
黑瘦少年见燕俱罗不答话，望着叶无缺，敲着桌子，催促着叶无缺；“嗨，别发愣了，快说事。少说点废话！”
叶无缺一点也不恼，笑着挠了挠头，“说得对，我今天也不知是咋了，废话，闲话，说起来没完。
直白的说，我被人算计了。
等回过味，打架的能耐却丢了，想找回场子，已经没那个实力。
而且，天上被我捅了个小小的窟窿，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是不是算计我的人，事先计划好，引诱我失手，也不确定。
最现实的问题，借助都城隍的神位，积攒了一千年的香火，淬炼的金身。
先给人帮忙，封禁西魏国武道气运百年。又依照承诺，解封西魏国。随后，便接连遭人算计，金身消耗的已经七七八八，遇上潜藏万年千年的那些老王八，打不过是肯定的了，保不保得住命，都很难说。
所以，你们必须帮着我分担一部分。。。。。。。”
“怪不得扭扭捏捏，原来你是要甩锅呀！”黑瘦少年拍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