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隔着晚照下的葱茏林木,慕容林就听到那面传出的此起彼伏欢笑声。
此时,独孤嫣然正站在亭子前的一块卧石上,叫了靠山妇喜娟站在面前。她一手插在腰间,一手并起食中二指,神情语调在模仿小石头,喜娟仰着银盆大脸憨笑着,主仆二人配合紧密,活灵活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这里面少东西了,缺根弦。
黄杨木,紫檀的桌椅,摆我这招呼粗汉的铺子里,你是想要客人笑话我呀!还是要吓得没客人敢进门?
不学无术,不知经济!
哎!哼哼哈哈,脑子一点也不开窍啊。
你呀你,病的真是不轻,你这大麻烦怎么就不能离我远点呢?
你想要气死我呀!”
独孤嫣然训斥一句,指头在喜娟额头戳一下,喜娟配合着,把硕大的脑袋夸张的向后甩一下,银盆大脸上学着冯行偃憨笑的样,嘴里还‘哼’‘嗯’胡乱应着声。
独孤嫣然的模仿添加进去了自己的理解,加入了肢体表达。说到‘你想要气死我呀!’夸张的双手捧心,一副哀痛欲绝的样子。
冯行偃在一旁气的鼓着腮帮,无奈被燕俱罗捉了双肩压在身前,动弹不得。
凉亭里慕容坚和冯道玄个长辈,笑的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喷的到处都是。
独孤绿向陪她立着的瑟瑟问道:“王家小娘的容貌,,,,,,,”
独孤嫣然结束了表演跳下卧石,抢着说道:“比我俊俏!”
然后嗔怒的踢着脚,带起一小片草皮,扬着一张俏脸,手指一一指点着自己精致的五官;“哪一样也不比我生得好,可放在一起了,就是越看越好看。”
冯瑟瑟见独孤绿依旧含笑看着自己,像是在等着答案,她轻叹口气,秀丽的眸子浮现层迷雾,幽幽的说道:“举止大方得体,气质温婉,我想像她一样。”
瑟瑟的语声软糯轻柔,独孤绿听了却陡然一惊。扭头再用视线询问着韩秀儿。
韩秀儿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王芝秀很能干!”
独孤绿愈发惊讶,三个女孩子夸赞另一个女孩的全是她们最优秀的地方,脑子里不由募画起王家小娘的样子。
容貌不输嫣然,气质犹胜瑟瑟,动手能力比秀儿强;这样的少女她竟在脑海里寻不出一个可用来参考的模板。
高晋第一个看到了石径上走来的慕容林,连忙扬手打着招呼:“八叔,您来了。”
冯行偃闻声看过来,猛地一晃膀子,挣开了燕俱罗的束缚,高兴地嚷道:“八叔你来得正好。”一扭头指着慕容坚让部曲刚抬来的一根三丈多长的屋梁。“八叔你也来试一试。”
今天补屋顶的时候,人员上下屋顶,以及运送物料,都是大砖头用根屋梁挑起,送上屋顶。
冯行偃觉着新奇好玩,接过屋梁试了试,能将阿信勉勉强强挑起,送上屋顶就力有不逮,说起了一日的见闻,就把这件事想了起来,有心让力气最大的须陀哥哥和燕俱罗都试一试。
亭中众人见这边有动静,也都看了过来。
“我先来。”身高八尺有余的贺铁杖,把袍襟挽在腰带上,走到屋梁的中间,弯腰去抱屋梁。
独孤嫣然跳着脚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子的!”
“是这样。”冯行偃快步走到屋梁的一端,双手前后分开抱着屋梁,猛地吼了一声“起!”将粗大的屋梁在怀里立了起来。稍稍停顿,又缓缓放倒在草地上。粉面上已起了层红晕。
“嘿,呀呀呀!呀,,,,,,”贺铁杖抱起屋梁一端,连连吼叫,另一端离地面不足一丈就又垂了下去。
“呵,呵,,,,,”贺铁杖青筋暴起,连续发力,屋梁那头一次比一次抬起的更低。
他不甘心的松开手,大口的喘着气,“这屋梁太重太粗长了,如何用之挑物?”
高晋今天抓着房梁一端,被大砖头挑上挑下了好几次,这时插嘴说道:“大砖头可不是空端着,他是这样,,,,,,”招手叫冯行偃一起过来,俩人抱着屋梁一端,指着另一端:“挑起来,将人送上屋顶。”
“我的天呐!他有多的大力气,难不成是天神下凡了!”以九尺长的铁杖做兵器的贺铁杖,深知杖头多一两,抓杖尾舞动就要多出不止一斤力量,何况这屋梁足有三丈多长,端着一头挑起另一端的两个人,需要的力量想想都恐怖。
接着慕容林和章须陀都试了试,慕容林将空屋梁竖起,就摇着头放弃了,章须陀尚有余力,尝试了一次将冯行偃和高晋同时挑起,也摇着头说,再来一次恐怕就有可能失手。
“你们别都盯着我看呀!”燕俱罗挑着眉头,“那个大家伙生而金刚,跟他比力气,刚才嫣然郡主那话是怎么说的,脑子里面少东西了,缺根弦。”
抬手扯过冯行偃,和肤色黝黑满脸横肉的贺铁杖说道:“就象冯小子这俊俏模样,你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
别看都是爹妈生,老天爷高兴赏人家,先天带来的,明白吗?”
“生而金刚!”慕容林刚巧才从蒋新青那儿才打听到些江湖事,知道佛门有天生的金刚护法。
“对呀!就象你,生在了慕容家,注定一生衣食无忧。”燕俱罗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耸动着鼻子,往冯瑟瑟那边走过去。
他使劲抽着鼻子,歪头问道:“酒呢?”
“什么酒呀!”冯瑟瑟不解的蹙起了眉头。
“上好的‘梨花白’,错不了。”燕俱罗指着冯瑟瑟手里捏着的小包袱。
冯玄道等人也抽着鼻子,仔细闻着。
苏焕笃定的说道:“没错,是‘梨花白’,比五十年陈酿还要醇香。”
“包袱里没有酒水,都是王芝秀送的小礼物。”冯瑟瑟无奈的打开了包袱。
一把精巧的小剪刀,一块白丝绣帕,两只细白的小瓷瓶。
燕俱罗伸手将封口打开了的那只瓷瓶拿了过去,拔出塞子,顿时远隔十步的慕容林等人也闻到了‘梨花白’特有的醇香。
“这是‘梨花白’?”冯瑟瑟脸上的疑惑绝对不像是作伪。
“我来!”苏焕起身走过来,接过小白瓷瓶,先在手里把玩一番,才把瓶口凑在鼻端。
“是,也不是!”他把瓷瓶举着,左右晃着头,“太醇香了,无论是江南‘烟雨梨花白’,还是醉仙楼‘凤鸣梨花白’,即便是最好的五十年佳酿,都没有这么醇香。
这才真是‘一滴梨花白,十里草木香’”
小白瓷瓶在亭中几个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了独孤绿手里。
不等她问,独孤嫣然就从怀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瓶,“王芝秀送了我们每人一瓶,说是拿回家给到家里长辈,自然知道如何使用,行偃心急,半路上把他的一瓶打开了。闻着只是香味浓郁,就给了瑟瑟。”
一旁的韩秀儿也将手里的小包打开,里面也有一瓶,另外还有一方白丝绣帕,和个精巧的多宝盒。
独孤绿捡起多宝盒,盒子边角圆润漆色饱满柔和,她一层层打开了看,精巧的三层多宝盒只有一层装着套插在皮套里的钢针,以及女红用到的顶针,小镊子,切线小刀。
“哦,看样子是每人送了三样礼物,可送给秀儿的礼物好像不成套呀?”独孤绿收起多宝盒。
“本来是一整套。”韩秀儿声音低低的,欲言又止。
一旁的冯瑟瑟也抿着嘴。
王秀芝卧室里的这套女红工具是韩秀儿先看到的,十分喜爱,就开口向王芝秀讨要,王芝秀说是要和弟弟商量一下,却被冯瑟瑟和独孤嫣然发现,各自抢去了一件。一个小姑姑,一个未来的小婶婶,秀儿眼睁睁看着,心里不舍得,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瑟瑟拿了把剪刀,我也拿了一件。”独孤嫣然大方的说了出来,“王芝秀说了,明天往庄子里送粮食,顺便再取两套,给我们三个都补齐。”
独孤绿敏锐的察觉到独孤嫣然话里面有意在隐瞒着什么。
她不动声色的冲独孤嫣然摊开了手,柔声道:“她俩的礼物我都看过了,你的呢?”
独孤嫣然从袖中抽出白丝绣帕放在独孤绿手里。
独孤绿伸出的手却不肯收回,紧盯着独孤嫣然闪闪烁烁的眼睛,手掌轻轻上下抖了抖,意思是三件礼物,还少一件呢?
亭子里,慕容坚已经让人取来了一坛新酒,招手让瑟瑟把已经打开的小瓷瓶送了过去,打开了往坛子里倒。
“够了,够了!”窦孟德一着急伸手推起了倾倒的瓶口。
“下来该怎么做?”苏焕心急的催问着。
“封上坛子口,让体壮力大者用力摇晃,加速酒水融合。”窦孟德手里比划着晃酒坛的动作。
贺铁杖从围过来的人群里站出来,抱起坛子猛劲摇晃着。
“让你摇坛子,又不是让你摇粗腰!”燕俱罗一脸的鄙视。
“我来,我来!”冯行偃新奇的接过坛子,学着窦孟德示范的姿势,越摇越快。
突然围在亭子外的女眷处传来独孤绿的呵斥声。“这是玩具吗?偷系在腿上,万一滑出来伤了自己怎么办!”
冯行偃陡然停了摇动,将酒坛递回贺铁杖,快步走向女眷那面。显然他知道独孤绿为何生气,要去帮嫣然求情。
冯玄道看向高晋,指指女眷们。
眼看事情已然败露,高晋不再帮着隐瞒,低声道:“嫣然藏了把小刀。”
“一把小刀?”慕容坚皱了皱眉,大声说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六镇子弟尚武成风,人人佩刀佩剑,而且平时食用传统的草原烧烤也缺不了用到短刀,独孤嫣然身份高贵,姑姑又刻意把她向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禁止她携带刀剑利器。可要是一把小刀,应该不至于让疼爱她的姑母大为光火吧。
送到慕容坚手里的小刀子还没他的手掌长,青竹的刀鞘,红木刀柄,通体不到八寸。
单看外表,没有华贵的配饰,用料也说不上珍贵。只是一柄便于系在女子腿上,用于防身的压裙刀。
外表越是平常,越是勾起慕容坚了对小刀的好奇心。
慢慢抽刀出鞘,灰黑色的刀身露出来。
慕容坚将灰黑色的单刃短刀举在眼前,仔细观瞧着弧线形的刃口,锋利的刃口毫无光泽,呈现出一线灰黑。
他站起身向亭外找寻着,紧接着抬步走向三五十步外的一棵枣树。
枣树的树干有成人手臂粗细,已经结了小小的青色枣子,慕容坚反手握刀,迅捷的一挥,短刀无声的划过枣树干,树冠陡然向一侧倾倒。被斩断的半截树干上露出青白光滑的切口。
跟过来的人群响起一阵惊呼声。
“好刀!”慕容林走上前,用手摸着枣树平滑的切口。
慕容坚还刀入鞘,递还给独孤嫣然,柔声叮嘱道:“朋友送你的这礼物很珍贵,平日里别带在身上,遗失了很可惜。”
他向人群挥着大手,大声道:“走,都尝尝‘慕容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