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百里长安所料,到了傍晚时分,府城那边居然来了人,说是来接钦差大人的。
听得这消息,陈濯一张脸瞬时垮下来,已然难看到了极点,「这个时候来接人,是怕大人伤得不够重,让他再颠一颠吗?」
县令一脸为难的看着陈濯,「大人,知府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听闻钦差卫队在此停留数日,自是有所担心,钦差受伤之事,知府大人并不知情。」
「你是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濯怀中抱剑,「呵,好赖话都让你们说了,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县令赶紧揖礼,「下官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呵!」陈濯冷笑连连,「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揣着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件事,没得商量,除非大人苏醒,点头同样,否则……」
冷剑横立身前,陈濯目色森冷。
这意思,何其明显。
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这……」县令急了,「钦差大人昏迷不醒,这哪儿能点头呢?」
陈濯转身就走,「那就等着吧!」
闻言,县令僵在当场,转头望着赫连琦。
赫连琦没说话,只睁眼看着陈濯离去的背影,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大人?」县令巴巴的望着赫连琦。
赫连琦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看我有什么用,这两位是爷,凡事得他们自个做主,我说了不算。」
大实话。
可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一直僵持着吧?
县令急得团团转,只能去祁越的院子外头转悠,只盼着他能点个头。
屋内。
陈濯幽然轻叹,「真是没想到,竟是这般心狠手辣,这不是要大人的命吗?」
「要命还是其次。」百里长安摇着蒲扇,「要紧的是他想知道,你们到底拿捏了多少把柄在手,这才是关键。」
要命作甚?
不当吃不当穿的。
对他们而言,祁越的命不值钱。
换言之,这里所有人的命,都不值钱……
陈濯看了看祁越,又看了看百里长安,没敢吱声。
「不说话,便当什么都不知道?」百里长安白了陈濯一眼,「既是认出来了,就不必装模作样的,惹人厌烦。」
陈濯刚要行礼,却听得百里长安又道,「出了金陵城,该免的礼数便都免了,你这骨子里又不是守规矩的人,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屋子里,一片沉寂。
半晌过后,陈濯叹了口气,「长公主把话都说完了,还让人说什么?」
「说不出来就闭嘴。」她瞧了瞧门口的方向,「好好听着,也算全了你的福分。」
陈濯:「……」
这怼人的毛病,还真是走哪都随身带着!
落魄至此,死也不改。
「公主的意思是,入城?」祁越抬眸。
百里长安幽然吐出一口气,颇有些感悟,「人家都来请君了,你还不入瓮,怎么对得起那一桌子的鸿门宴。现如今我倒是想得明白,不管要做什么,总得先吃饱了再说。」
「长公主这是饿坏了?」陈濯凑近了问。
听得这话,百里长安转头,阴测测的睨着他,「倒是有点想念你爹做的菜,尤其是那道红烧肉和竹鞭炒肉。」
陈濯顿时抖三抖,讪讪的咽了口口水。
祁越在旁蹙眉,隐约能听出点异样。
「今晚吃点药,明日晨起便出发!」百里长安摇着蒲扇出门。
待人走出了房间,陈濯才稍稍松了口气。
「果真是彪悍得很。」
祁越望她。
「卑职不是说您。」陈濯赶紧解释。
祁越:「……」
「大人,那这……」陈濯指了指外头。
祁越拢了拢身上的被褥,「照她说的做便是,后半夜的时候喊一声,便说是我醒了,想来能轻易的遮掩过去。」
「是!」陈濯颔首。
只是,此番去府城,怕是会有些凶险,真的带上长公主,岂非更危险?
陈濯是真的愁,离家时,父亲可说了,谨遵长公主吩咐,保护长公主,若是长公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所闪失……
思及此处,陈濯摸了摸自个的屁股。
那老头,是真敢下死手!
下半夜的时候,县衙内有些乱糟糟的。
据说是钦差大人苏醒了,只是烧伤严重,还下不了床,但人总算是清醒了不少,虚弱归虚弱,好歹能开口说话了。
县令被允进门,瞧着面色惨白的祁越,不由的瞳仁骤缩,低低的喊了声,「大人?」
「有话就说。」陈濯在旁低喝。
县令顿了顿,忙不迭开口,「知府大人不知您伤重,见您停留在此数日,已经连夜派人来接您进府城,此刻人就在外头,大人可要……可要动身前往?」
「知府?」祁越嗓音沙哑,「来接我?」
县令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瞅着祁越。
祁越虚弱无力的眨了一下眼,「我这般身子,怕是……」
「让大夫随行跟着,护送您去府城。」县令忙不迭开口,生怕晚一步,祁越就后悔了,「下官一定会让人路上小心,且慢缓行,您看这样……可成?」
祁越虽在病中,可一双眸子还算凌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县令半晌。
这眼神,看得县令毛骨悚然,有些不知所措。
临了,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个字。
「好!」